第204章 讽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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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尤溪警惕起来, 是在她看清那些避难者野营锅里煮着的东西之后。
那是一个人的脚掌部位，随着锅里翻滚的汤水，正在沉沉浮浮。
这里的避难者——吃人！？
无论锅子里煮的是自然人，还是从人, 这个地方都不宜久留。
但, 来都已经来了, 她不想白跑一趟。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星泯, 在安静观察完低空车的情况和放置区域后，她在返回驾驶装甲车离开和直接行驶低空车离开中选择了后者。
反正都是要逃离这个狼虎之地, 从各方面计算都是驾驶低空车更加合算。
她知道对方仰仗的是什么，例如低空车燃料箱的结晶体燃料虽然有, 但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开不了几分钟就会耗尽, 又例如仓库虽然在地面一层，但朝外的移动大门显然被锁死了, 只要把他们困在这里, 哪怕有低空车, 他们也插翅难逃。
当然，喷射烟雾的装置算是个意外，不过她现在装备齐全，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低空车行驶到安全区域后，尤溪探身回到车内，关上了车门, 朝依旧愣愣看着自己的程放开口：“通知总部吧, 动作慢一点超市的那些人估计全跑了。”
然而，低空车上的通讯设备是坏的，程放最终用手机联系上了总部, 因为信号问题，花了不少时间才说明情况。
根据他的推测和尤溪提供的讯息，他们大致拼凑出了这里的情况。
和他们最先的猜测完全相反，这里掌控全局的应该是自然人，而从人则是完全被打压的一方。就像部分从人憎恶自然人一样，这里的自然人显然容不下从人的存在。
原本负责这里的部队队长不一定是牺牲的，或许有其他死因。
这里的避难者吃人或许并非因为食物短缺，毕竟在负一层的货架上，还摆放着不少物资箱。
他们显然被对方当做了猎物和“食物”，尤其是黑沐他们四个……
……
至于其他的真相和细节，就要靠总部的人来调查了。
程放明白，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护送周之桐安全返回，于是在报告完这里的情况后，两辆飞行车朝着总部的方向全速前进。
太阳落山之后，灼热的温度有所下降，尤溪靠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黑夜降临，星月升空，飞行车穿越化国大片土地，荒芜的、残破的、焦黑的、龟裂的……
大部分地区都荒无人烟，偶尔会见到转移的车队，就像是迁移的鸟儿，车子排成整齐的队伍缓缓穿行在荒地之间。
间或，他们也会看到其他飞行工具在低空车的雷达屏幕上出现，但程放他们都选择远远避开绕行，避免正面对上。
这样谨慎飞行六个小时后，低空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旁传来程放欣喜的声音，尤溪缓缓睁开眼，一座巨大的堡垒静静耸立在星月之下。
这个画面很像是尤溪从前看过了科幻电影的镜头，堡垒大约有一百多层楼那么高，由诸多高高低低大小不等的银黑色圆柱体组成，那些圆柱体最小的一个都有她从前所住的公寓大厦楼体的两倍大小。
圆柱体上伸展开很多平台，以提供各种飞行交通工具的降落，不少降落在上面的低空车会经由平台下方的通道，被传递入圆柱体的内部。
在这座巨型堡垒的外沿，则是一圈高达四五十米的钢铁围墙。
围墙外的土地是残破发黑的，围墙之内的地面则全部铺砌着干净整洁的石板。
程放告诉她，那不是石板，而是一种新型材料，可以有效防止红莲软体从土壤内入侵，同时能抵抗冰刃的侵袭和破坏，并在冰刃停止的间隙，依靠清扫车辆，将那些混有软体残骸的污水清出围墙，防止它们在围墙内停留。
至于这座堡垒，打造它的除了这种新型材料外，还混合了另一种非常非常昂贵的材料。
“浮木吗？”尤溪问道。
“你怎么猜出来的？”程放有些惊讶。
尤溪笑笑没出声。她能想到用浮木打造别墅，当然也会有别人想到用浮木打造其他建筑。
更何况，她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在巨型堡垒的后方不远处，就是当初发现浮木的山脉。总部选择这个地方打造堡垒，总不可能是因为看中附近的风景吧？
两辆低空飞行车在通过空中安检后，一前一后停在其中一座圆柱体的平台上，程放见低空车停稳，又转头朝星泯道：“其实这座堡垒在末世之前就已经开始建造了，不过那时这还是部队的保密事项，谁也没想到，这座堡垒最后成了化国的希望和净土。”
也因为这里是堡垒的秘密建造地，所以在红莲灾难开始后，二十九区城区的民众都能及时快速的撤离进堡垒。
当时堡垒还没完全建成，起码地面还没铺砌，围墙也尚未建起，但以其新型材料的坚固度，哪怕是地裂也不可能让其崩塌。
就算真的倒霉，附近出现了红莲，堡垒也有其自保的方式。
不过大约因为这里是在山脉上，也大约因为运气好，最终红莲没有出现在附近，堡垒避过了第一重灾难，之后的灰雾和冰刃对它的伤害就更低了。
虽然已经临近午夜，但周之桐的父亲依旧在等待儿子的归来。
他身份让他没办法放下总部的一切，冒然离开亲自去接他，但在知道对方还活着的消息后，他每一刻都在等待。
星泯有周之桐的所有记忆，也知道他濒死之际最遗憾的就是没办法再见父亲一面。
周源是个严肃的父亲，和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夫妇怀孕艰难，临到四十岁才终于有了周之桐。
但儿子出生后，他依旧每一天忙碌于工作，后来妻子因病早逝，他和儿子之间也因此有了隔阂，从小关系并不亲近。
但血浓于水，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又怎么可能不爱他，反之也一样。
生死面前，任何隔阂都变得无比渺小，可令人遗憾的是，一旦星泯以后离开周之桐的身体，没有他的能量维护，这具身体很快会重归濒死的状态，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这个事实，让星泯对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有一种怜悯之情，他对周源是陌生的，但又因为周之桐而感觉到了熟悉。
他伸出手，在对方抱紧自己时，用周之桐的手臂回抱住了对方。
尤溪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脑中跳出系统的声音。
【随机任务：在世界主线任务时限内，将周之桐安全送至化国第二十九城区部队总部已完成，星币数1235。】
尤溪在一间深灰色的简洁房间里醒来。
房间大约二十平米，有洗手间，有可移式封闭挡板的窄窗，有固定在窗边的金属床板，也有简单的可以用餐的桌椅和一个内嵌式电磁炉。
小小一间，干净简洁，看上去挺像科幻电影宇宙飞船里的舱室，这里看似简陋，实际上这样的单间完全因为她是周之桐的“救命恩人”才有的。
大部分的普通民众，依然住着八人、十六人甚至更多人一起的集体宿舍房。
像黑沐他们，入住的就是楼下几层的双人间——当然比起普通民众，已经非常好了。
尤溪在床上坐起，伸手按下挡板的按钮，长方形挡板顿时分成上下两截，在双层防弹玻璃外缓缓移开。
随着挡板的开启，外界热灼的阳光也随即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隔了两层玻璃也能感觉到阳光的热度，今天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
毫无疑问，看来下一重灾难，应该是高温。
不过幸好他们已经抵达了总部，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太被动，也不用太担心生存的问题。
【醒了吗？】
星泯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尤溪：……醒了，你从半小时前就每隔十分钟询问一句，我还能继续睡吗？
对方似乎笑了一下。
【醒了就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去c栋的二十层，何默他们已经被抓住了，今天会进行审讯。】
尤溪当下跳下金属床板，解锁洗手间的水龙头，花了五分钟时间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t恤和长裤，然后取了一个海盐面包当做早餐。
这里的避难者根据不同的房型，会得到不同的门禁手环。
这个门禁手环是特殊材质打造的，即是门卡，又是出入通行证，又是饭卡水卡，也是堡垒内部通讯器和身份识别证明。
一人一环，上面嵌入了本人指纹、虹膜和声音记录，即便被人捡去也不能随意使用。当然如果丢失这个手环，要花费很多工时才能补领。
尤溪几口吃完夹着牛肉沫鸡蛋、番茄和生菜的海盐面包，去隔壁房间找了星泯，和他一起搭乘穿梭车朝c栋而去。
穿梭车等于不同“圆柱体”之间的摆渡车，从他们所在的g栋去往c栋，如果靠走的话，恐怕要走上一个小时。
时间尚早，但周围已经有了很多来来往往的民众，在这里的每个人，只要满十四周岁，低于六十五周岁，每天都要进行安排好的工作。
从人亦然，只要小于六十五周岁，无论是否有主人，都必须接受新的工作安排。
从前和平世界的金钱在这座堡垒内部已经失去了作用，这里如今以工时当做交换物资的流通货币，每两个星期有一次抽查。
抽查是检查对方在工时内完成工作是否认真，每个工作的场所都安有摄像头，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偷懒。
一旦偷懒，这个人的门禁手环会降级，其后会在方方面面体现出来，例如从十六人宿舍降为三十二人宿舍，用餐可选择的餐食种类也会减少，每天可使用的净水量也会减少，去超市换购的物品种类也会有所局限……
当然门禁手环也能升级，只是满足升级的条件非常苛刻。
所以一般情况下，这里的避难者无论自然人还是从人，都不会偷懒。
至于之前从人反叛的影响，对这里似乎也不大。毕竟能住在这样安全且食水不缺的堡垒里面，所有人员无论自然人还是从人都一视同仁，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搞风搞雨。
当然，这样的人不是一个都没有，只是一经发现都已公开处刑。
在绝对强大的律法规则之下，末世的混乱对堡垒内部影响不大。
所以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心，宁可放弃总部这样安全舒适的环境，也要达成目的。
何默的故事很简单，在带着一支小队，护送医药用品和御寒物资长途跋涉去超市避难区支援时，他还是平凡普通的队长。发生变故，是在获悉了从人叛变的消息后。
他有一个女儿，远在七八个城区之外的从人工厂区域。
她很聪明，从小就展现出超强的智慧，一路跳级，十六岁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从人科研研究室继续深造，成为了一名高级工程师，一直在从人工厂工作。
末世之后，双方曾联络过，那时信号还好，他得知唯一的宝贝女儿平安无事便一直想要去接对方来总部。
但女儿却屡屡拒绝，表示不想让他冒险，毕竟距离实在太远了，她待在那里也很安全。
于是何默拼命接取任务工作，想多累积功勋，升级之后依靠总部的力量，组一支队伍，带上最好的装备去接女儿回来。
可在他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就传来了工厂区从人叛变的消息，他也再没联络上他的女儿……
而超市区最早一批原居民避难者，和后来护着一批民众撤离来这里的部队，早已积怨。
部队护着的那批民众都是有钱人，从前看不起他们这些穷人，可在末世之后，却闯入他们的超市，以部队的名义表示征用，将他们的食物变成所有人的。
那些有钱人每个都带着好几个从人，那些人又吃又喝又用……可在原居民心里，这里的所有物资都是属于他们的，对方没资格使用，他们的从人就更加没资格了。
矛盾从一开始就有了，不过那时候碍于部队，无人敢闹事。
从人反叛事件传开后，部队之间自己就有了矛盾，于是原居民们开始计划，就这样找上了绝望疯狂的何默，也找了部队里其他几个对从人极度不满的高级队员。
之后，里应外合，他们弄死了部队里所有保从人的自然人。
整个超市避难区大洗牌，最终何默成了新的队长。
一开始，大家只是杀了激烈反抗的从人，囚禁了剩余的从人和他们的有钱主人，并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后来，因为被困时间已久，很多人很久没尝过新鲜肉的滋味，所以有人暗中偷偷摸摸从死去的从人身上割下些许悄悄烹饪。
只是最简单的切片烤制，却香的引了好多避难者抢食……
那几天，因为低温未过，时不时会有豁出去的避难者偷偷溜到负一层的抛尸区割下冻得硬邦邦的肉块返回帐篷旁……
再后来，消息传开了，对于憎恨从人的何默来说，从人压根就算不上人，他们是试验台上被制造出来的物品，是猫狗之类的宠物，宠物敢反叛杀害人类，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既然大家想吃，那就吃吧，反正关押室里还有不少，而不敢吃的那些，也在之后被强行塞食过……
偶尔有新的避难小队途经超市发现端倪，都会被超市的人以低空车为诱饵骗到仓库内喷出迷药，再将其一一抓获，而这些人的结果不言而喻。
至于原本居住在超市里各种逃避拒绝“食肉”想尽办法逃跑的自然人，最后也都被以背叛罪名杀了。
他们甚至把一些从人和背叛者的尸体挂在超市旁的树林里，作为威慑其他想要逃跑的人的工具……
审讯室外，尤溪听着这些理所当然的话语，感觉全身恶寒。
审讯还在继续，何默被抓时受了伤，断了一条腿，此刻被锁在审讯椅上面无血色，却还在露出渗人的笑。
这种笑，让曾经身为对方战友的高级队长眉头紧锁。
他让其他队员先行出去，反手关掉了审讯室里的监控，取过一旁桌子上的拉伸屏，调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然后放置在何默的面前。
“这是三天前，去从人工厂区执行秘密任务的队员拍到的视频画面。你去了超市避难区之后一直没再回来，也一直没和总部联系，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所以三天前得到这个消息时根本没办法通知你。”
那人见何默闭着眼，再次将拉伸屏朝他摆近，“看一看吧，你女儿没死，她还活着——”
何默瞬时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屏幕上暂停并且放大无数倍之后的模糊画面。
身为父亲，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她现在在从人工厂区，和那些反叛的从人在一起。她曾经是那里的高级工程师，爱人也是出自她手的一个从人，她之前不让你去接，或许只是因为她不想来总部……
她在这些从人里的地位并不低，我们甚至怀疑，这次的从人反叛，始作俑者就是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何默盯着画面，开始失态的摇头咆哮，“你故意骗我，这不可能是三天前的画面，从人反叛十天前就开始了，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都已经不重要了，你之前的种种行为，足以让你死十次。无论你女儿是否还活着，是否参与了这次从人大反叛，都不会更改你的结局。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犯下的这一切罪行有多滑稽可笑……”
那个高级队长说完，收回拉伸屏，重新打开了监控，“你会在今天下午被执行最高等级的死刑，无论她是否活着，你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他打开门，让几个队员重新进来，几人拿着一个金属嘴塞，将何默鼻子以下的部位统统锁住，以防止他为了躲避痛苦的死刑，提前咬舌自尽。
他开始在审讯椅上左摇右晃，可是却根本挣脱不开枷锁。
他被连人带椅子推了出去，关入一侧狭小黑暗的小屋，在监控下等待午后自己的死亡时刻。
那个高级队长看着被关闭的小屋大门，沉默了许久，才吩咐队员将下一个要被审讯的人带进来。
这样反人类的事件一被通报到就引起了总部的高度重视，总部知道从二十九区派遣队伍过去，即便全速飞行，也要花费几个小时，届时那里的人恐怕早就跑光了。
未必避免这样的结局，所以总部联络了超市所在的十八区周围的其他有总队队员驻扎的避难区，队员们从空中和陆地几方包抄，终于抓获了所有相关人员。
而以何默为首的几个主犯，则被连夜送往总部，接受审讯，并进行公开处刑。
没人知道，两个站在审讯室另一侧墙外耳力过人的人，已经听完了所有过程。
何默为了被从人“杀害”的女儿而陷入疯狂绝望的复仇，可到头来却被告之他女儿不仅活着，还很有可能是这次反叛的始作俑者。
这真的是天大的讽刺。
“末世里面，最可怕从来不是灾难本身。”尤溪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这里的负面情绪太多，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如果可以，她想救这些世界，可星泯说过，她需要去更多的世界，完成更多的任务。
她真的害怕，在她有能力救下这些世界之前，这些世界里的人就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私心和欲望，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尤溪一行人抵达总部的第四天，经过短短数天，升高的温度除了在夜间稍有回落外，白天始终没有朝下降过。
现在是二月份，可白天的室外温度已经达到了四十五度。
全星球各地的避难区，渐渐出现因为发热而相继倒下的人。有些人只是因为在户外待了一段时间，高温缺水中暑，只要适当照顾，休息一下就能慢慢恢复。
可在这些昏迷的人里，也不乏一些特殊的例子。
这些人昏倒后出现高烧状态，并且药物无法完全压制，高烧反反复复，人体一度烧到了四十二度的超高温度，可偏偏病人还活着，没有出现惊厥抽风等状态，只是始终昏迷不醒。
有些地方医疗设施太差，也没办法对病人进行全身更全面深入的检查。
总部的情况，比外界的避难区要好上一些。
堡垒内部都安装了温控系统，但因为内外温差太大，降温所需要的燃料数量巨大，负担过度，并不是所有的区域都能将温度调到最适合人体的舒适温度。
有的区域，内部温度也在三十五度以上。
有的区域，温控系统会因为工作过度发生失灵状况，抢修不及时的情况下，堡垒内部温度会很快升高，变得闷热不堪，其炎热度更甚外界。
得到茵茵出事的消息前，尤溪正带着简狩和皙渊，在i区十层的超市选购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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