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安定
她真的已经死了，来到了天堂了吗？
程瑾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那一边的程瑾和，却以为她还没有醒，声音越发的低哑哽咽了。
“姐。你相信我，我——”
“瑾和——”
好久不开口说话，程瑾萱的声音有些哑。
程瑾和明明是对着光，她却一时竟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她只好又叫了一声。
“姐？”
那人抬起头，带泪的双眼跟程瑾萱对上。这张脸，这张脸。不是程瑾和又是哪一个？
程瑾萱瞪大了眼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瑾和？”
她的声音实在是哑。程瑾和听到了，站了起来，胡乱的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了，快速的倒来一杯水。
扶着程瑾萱坐了起来，又喂她把水喝光。
一杯水入腹，程瑾萱舒服了许多。目光看着程瑾和，眼中依然是震惊。像是没有醒过神来一般。
“瑾和？真的是你？我死了吗？我是不是死了？”
“没有，没有。”
程瑾萱的话让程瑾和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握着她的手，再次放到自己的脸上。
“姐，你摸摸我。你看，我脸是温的，我是活着的。我没有死。”
“瑾和？瑾和。你没死？”
程瑾萱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一般。她摸着程瑾和的脸，是的，温热的。
她又去摸自己的脸，还是觉得太虚幻。伸出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掐了一记。
只可惜她睡得太久，力气实在是小，掐得一点也不疼。
“不疼啊？我是不是在做梦？”
“姐，你没有做梦。是真的。”
程瑾和伸出手，极小心的把她的身体抱住：“姐，我是瑾和，我真的是瑾和，我没死。”
她身上有伤，就算是程瑾和抱得很小心，她还是有些疼意。那个疼，也提醒了她现在不是在做梦。
“瑾和。瑾和——”
伸出手去反抱住程瑾和，程瑾萱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激过上天。
“你活着？天啊，你竟然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姐，我还活着。”
程瑾和也很激动，只是顾虑到程瑾萱的身体。他退开来，抬起手去擦程瑾萱脸上的泪水。
“姐，你别哭了。我活着，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我不哭。我不哭。”
程瑾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看着程瑾和。
六年不见，当年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英俊挺拔的成熟男人了。
她抬起手去碰程瑾和的脸，内心的不真实感却是一时半会消不掉的。
“瑾和。告诉我，你怎么活下来的？那年在医院，我——”
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就算是程瑾萱现在想起来，也依然心有余悸。那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恶梦。
“姐。”程瑾和握着她的手，让她重新躺下：“你先不要管我了。我的事我慢慢跟你说，你先把你的伤养好。你知不知道，知道你受伤的时候，我魂都要没了。”
程瑾萱躺了下来，却又还是不放心，她重新坐了起来。
“不是。你告诉我，你怎么活下来的？我明明看到你——”
“姐。”
程瑾和有些无奈了，心里也知道，今天他要是不把这事告诉程瑾萱，估计她也是休息不好的。
“你先躺下，我慢慢跟你说。”
“好。”
程瑾萱躺了下来，程瑾和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些故事太长了，长到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程瑾萱看着他，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爸妈的车祸，你——”
“姐，你别急。”
程瑾和按住她的身体，不让她起来。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不过声音还有些哑。
“爸妈的车祸，那时我也没查出来。不过，当时我怀疑是秦家。”
程瑾和想着自己当初听到的话：“那次父母是要去找秦老爷子。后来在要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这事程瑾萱也是知道的，她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听到一件事情，听说我们家的祸事，是因为那一张藏宝图而起的。”
“是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程瑾和冷笑：“是啊，我还知道，那群人想要这张藏宝图，所以就下了狠手。”
那时程瑾和已经意识到有危险了。当时他觉得不安全，又想到父亲让他出了事之后，可以去找秦老爷子。
他于是出门，去找秦老爷子。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也出了事。
后来入院，他意识一度昏迷。脑子里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本来想去找程瑾萱，让她快离开深城。
对方既然对他下手了，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只可惜的是程瑾和还没来得及通知程瑾萱，对方又一次对他下手了。
幸好这个时候，程瑾和还有些朋友，程易风，也总还有一些得力之人。程瑾和在意识到那人可能会对自己再出手之后，他就决定布置一番。
他们找来一具太平间停放的尸体，放在了病房里，而程瑾和自己则躲进了太平间。
他们想看看是谁下的手，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根本没看到，对方竟然直接就在病房外面纵火——
程瑾萱握紧了程瑾和的手，这时她的脸上满是担心：“后来呢？后来呢？”
“那时我想着去把那人找出来，吸入了不少的浓烟，加上本身就受了伤。所以根本没办法出现，最后，只好先离开。”
程瑾和看了程瑾萱一眼：“我死了，动静一定很大，我想对方一时也不敢再出手。所以就去了法国。”
程瑾和之前认识了一个法国的朋友，那人还不错，人很仗义。
程瑾和在那边治疗，后来身体慢慢恢复，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跟程瑾萱联系。
“瑾和。”程瑾萱握着他的手，眼眶一热，几乎又要哭了：“你太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你知不知道，我——”
想起这几年自己每次想到程瑾和时的伤心痛苦，程瑾萱几乎就没办法去原谅他这样的做法。
“姐。对不起。”
程瑾和其实也知道，自己很过分，可是当时，他没有别的办法。
在友人的劝说下，他再不舍得，也只能走。心里很清楚，假死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你不知道，我怕那些人再对我出手是一方面。但是我想查到当年的真木目，又是另一方面。”
“我觉得，如果我在暗处，我能做的事情肯定比现在多。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决定。姐。对不起。”
程瑾萱能理解，可是真的没办法接受。父母离世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程瑾和。
他出事了，她几乎要活不下去了。他又怎么会以为，自己就不会生气呢？
“是，你觉得你不想让那些人对你出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他们对我出手吗？”
程瑾萱不是怕死，可是如果真要有什么，她也希望两姐弟可以一起。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她也希望可以跟他在一起。
要知道，他们是比一般的姐弟还要亲的双胞胎啊。
“我想过的，我都想过。所以我有让人保护你啊。”
那时他认识的那个法国朋友，有专门让人保护程瑾萱：“包括后来程叔，也是我想办法找人暗中联系到他的。让他去你身边的。”
“程叔？”程瑾萱想着这些年来程叔在暗中帮了她不少：“他也知道你活着？”
“不。他不知道。”程瑾和摇了摇头：“我只是让他以为，是爸爸生前的好友，让他去这样做的。”
就当时的情况来说，知道他活着的人是越少越好。
程瑾萱想着要是程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知道程瑾和没死，却一句也没有告诉她，那她真的是——
“瑾和，那你这几年在暗中，你知道是谁害死爸妈了吗？”
程瑾和脸色微变，脸上露出几分难色：“我查了好几年，不过对方太狡猾。加上这几年都没有再出过手，一直没有让我找到把柄。”
虽然没有把柄，不过对方也是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循的。
“不过，这次他们又对你出手。我有信心，可以查得到。”
程瑾萱点了点头，握紧了他的手：“瑾和，不管你想做什么，查什么。你都要记得，先保重自己。不管怎么样，你一定不能有事。”
“知道。你放心吧。我当年没死掉，现在就不会再让自己死掉了。”
这几年程瑾和也不光是想着找出当年的幕后黑手，他还想着怎么东山再起，怎么样让程家重新起复。
“你知道就好了。”
程瑾萱看着自己的弟弟，失而复得的心情固然是喜悦的。可是如果得而复失，那就是越发的难受了。
“瑾和，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想做什么。总之，以后你一定一定不许出事，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
程瑾和点头，这次再出现，也是已经做好成全准备了。他相信现在一时不会有人可以动得了他是一方面。
二是程瑾萱的出事也让他开始无法再对程瑾萱听之任之，只是让她一人呆在深城了。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程瑾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转过脸去，门外出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厉墨。
“你们两姐弟要叙旧也给我差不多一点，现在都到了午饭时间了，你们不饿吗？”
程瑾萱睡了这么些天，一直是输液。这会厉墨一说，她还真饿了。可是——
“厉墨，你的脚？”程瑾萱说话的时候，才注意到不光是厉墨，她自己的脚也受伤了。
刚才看到程瑾和太高兴了，高兴得一身的痛都忘记了。这会冷静下来，才觉得全身都疼。
一时五官有些变了，尤其是脚那里，一阵阵的疼。她不由得有些惊慌。她不会是以后就瘸了吧？
“我没事。”厉墨进了门，这些日子，他似乎都适应了轮椅的存在了：“你们饿不饿？我让他们送了餐过来。”
说完他看了程瑾萱一眼：“瑾萱的伤还没好，要吃清淡一点。我让人煮了粥，马上就送过来了。”
“谢谢你。”程瑾萱所有的印象只到她出车祸，所以她并不知道，厉墨的脚上是因为自己：“你的脚怎么了？怎么受伤的？还有，你跟瑾和——”
看他跟程瑾和刚才那打招呼的模样，分明是认识的。可是这——
“抱歉，瑾萱。我骗了你。”
厉墨看了程瑾和一眼，摊了摊手：“事实上，我说我受过程先生的救命之恩不假。不过此程先生非很彼程先生。是你弟弟，瑾和。”
程瑾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般的看着厉墨：“你，你说什么？”
“我在法国机缘巧合认识了厉墨。”程瑾和很好心的为她解答疑惑：“后来意外知道他原来也是深城人。所以在他要回国之时，让他有机会就多照顾照顾你。”
那个时候他手中有棘手的事在处理，听闻程瑾萱回了深城，他就又开始担心。
在美国时，对方的手或许伸不到那么长。可是程瑾萱回了深城，只怕就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他心中担心，又放不下。所以让厉墨回深城时，多看顾程瑾萱一二。
程瑾萱听了这话，只觉得生气：“你要是真担心我，你就应该自己过来。或者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让我知道你没事。”
“我有去看你啊。”程瑾和安抚一般的对着她笑笑：“那次你跟人去吃火锅。我有出现，不过我很快就走了。”
程瑾萱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那次看到那个身影，原来是瑾和，怪不得觉得眼熟。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更生气了。”程瑾萱瞪了他一眼：“你人都出现了，还不跟我相见。你真的是——”
“好啦。”程瑾和几乎要求饶了，举起了双手，一脸我错了的模样：“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吧？姐，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
“你还想要有下次？”
程瑾萱眼睛一瞪，虽然现在很虚弱，可是长姐的气势还是很足的。
程瑾和赶紧讨饶，看到一脸兴味看他们姐弟二人斗嘴的厉墨时，突然转移了话题。
“姐，你这次其实真的应该谢谢厉墨。”
程瑾萱愣了一下，厉墨正想要阻止程瑾和开口，却是来不及。
“这次要不是厉墨，你说不定就没命了。”
那个时候的事，厉墨没有说，但是程瑾和又怎么可能不去调查清楚？更何况，他本身就想要找到那幕后之人。
自然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出车祸的事，是人为。你也应该知道了。厉墨为了救你，在那辆车要撞向你的时候，开车向那车撞过去。所以才受了伤。你真的是要好好感谢一下他才是。”
程瑾萱一觉醒来，哪里会知道这个，听到这话，转过身去看着厉墨：“厉墨，谢谢你。”
“小事。都是小事。”厉墨说话的时候转过身看了程瑾和一眼。这个时候，他不去跟程瑾萱叙旧，说这事做什么？
他救程瑾萱又不是想要得到她的感谢。
“是啊。厉墨，我也要谢谢你。”程瑾和跟着开口，眼里尽是感谢：“真的谢谢你。”
对上两姐弟有致一同的感激眼神，厉墨有些吃不消。
“你们别这样好吗？瑾和，你可别忘记了，你也救过我一次。我不过是还你罢了。”
他说得轻松，可是程瑾和却知道，只怕没这么简单。从厉墨回了深城之后，他总是可以听到厉墨提起程瑾萱。
一开始的语气平常，后来慢慢有了变化。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对程瑾萱的感情变化。可是程瑾和是什么人呢？
这么多年的经历，家破人亡到现在，他洞察人心的本事，自然不比当初了。厉墨的感情变化，又怎么逃得过他的眼？
厉墨对上程瑾和的眼神，有些无奈，摊了摊手：“再说了，你拜托我照顾瑾萱。若是我让她在我面前出事了。那不就是有负所托？”
程瑾和没有接这个话，若是只是受他之托，何必为了救程瑾萱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程瑾和不说话，程瑾萱也意识到什么。现在她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一时也不愿意去沉思这里面的问题。
转而面对厉墨再次开口道谢：“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救了我，我都谢谢你。谢谢你，厉墨。”
厉墨实在是不喜欢他们这样谢来谢去，正想要开口，病房的门被人敲响，有人送了餐点进来。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早到了饭点了。
来人将饭菜在病房里的桌子上摆好。给程瑾萱的粥被单独放到了病上的板上。
饭菜很丰盛，厉墨看了程瑾和一眼。
“好啦，今天先将就这一顿，等到瑾萱好了。我们再吃大餐庆祝。”
“好。”程瑾萱身体还没恢复，可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才想要坐起来，程瑾和快一步的上前，扶着她起身，让她坐稳了。
“姐，我喂你吧。”
“没事，哪就那么娇弱？”看程瑾和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她有些失笑：“你去吃饭吧。真的别管我。”
程瑾和站着不动，这次程瑾萱出事，着实把他吓到了。程瑾萱自然也知道，在心中叹了口气。
被吓到的，又何止是程瑾和一人？她也被吓得几乎回不过神来。
“你吃饭吧，吃完了，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比如这些年程瑾和都在哪？都在做什么？还有——
“好。你别急。我们现在有时间。”
程瑾和看她的样子，竟是要长谈的模样。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是。我们现在有时间。”
瑾和还活着，他没死，那他们就有一辈子的时间。他们是至亲的姐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再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再不会有人可以让他们离开彼此。
程瑾萱的心脏位置，一阵阵的颤动。太多的激动，太多的感动。最后化为平静的暗涌。
因为身上的伤，她进食的动作很慢，很慢。可看着程瑾和，嘴角的笑意，很暖，很暖。
弟弟回来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伤口会慢慢痊愈。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目光看了眼窗外，程瑾萱六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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