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怯弱
市里突然发生这样性质恶劣的案子，社会影响极大。案发后警局的电话就没有停过，领导、记者、家长……询问案情进展的，责怪他们无能的……
整个警队忙得不可开交，凌晨两点才陆续有人下班回家，孙倩文懒得折腾自己，在厕所简单洗漱后就回办公室睡觉，还有两个离家远的警员也和她一样，干脆睡在警局里。
孙倩文当了四年的警察，见过各式各样案子，对于死亡早已麻木，再加上工作量大，平时沾床就睡，但今天，她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脑子里，惨死的孩子不断出现，让她悲愤又挫败。
望了眼黑漆漆的队长办公室，孙倩文抿了抿嘴，成队和林希还在会议室……
“不行，我也得帮忙！”孙倩文从沙发上坐起来，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关于张洪升的调查信息。
她一张张一条条信息认真地看着……
成曜打电话来的时候，孙倩文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手机震动通过办公桌将震感完全的传递到她紧贴桌面的脸上。
“谁呀！”孙倩文抓了把头发坐起来，火气十足地就要接电话骂人，可目光触及来电显示上的“成曜”，整个人就像扎破的气球，鼓鼓的气一瞬间泄了出去，轻声说了声“早”。
成曜没有和她客套，直接进入主题：“倩文，我刚发了几张照片给你，你安排笔迹专家核实下是不是张洪升的笔迹。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学校，也请法证科的同事辛苦跑一趟。”
成队这是又出去了？孙倩文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想问他是不是又整夜没睡，那边已经挂断电话。“等等身体累坏了看你怎么办！”她郁闷地嘟囔着，手上却第一时间点开成曜发来的照片。
一片平整的泥土地，上面写满了字，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孙倩文找到一行清晰的，双指放大图片，上面的字迹随之放大——
杀了你们。
一阵微风从窗口吹入，孙倩文后背生起一阵凉意。
——
成曜收起手机，和林希观察四下，两人决定分头询问。
成曜进了保安室，林希则走进正对面的一家杂货店，她先买了两包牛奶和面包，才向老板表明身份：“老板，照片里的这个人你近期有见过吗？”
老板只扫了一眼，脸色发白：“这不是昨天的那个杀人犯吗？”
林希没有回答，反问他：“案发前可有见过他？”
老板看了一眼照片便马上收回目光，点头道：“见过，前阵子他天天来，就蹲在那墙角里。”老板指了下对面的墙角，“就在那，一蹲一两个小时，我开始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开始以为？”
长相憨厚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道：“有次我看他可怜，就给他一瓶水，他就和我聊了几句，我听他说话挺正常的，他还问我生意怎么样，说他也想开个店，挣钱娶老婆，说他没钱，别人瞧不起他，女朋友也不要他了，惨的呀。”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吗？”林希问。
“没了吧……”
“没问你上下学时间？”
老板摇了摇头。
“那对这些学生呢？”林希问，见老板神情迷惑，她顿了顿，放轻声音，诱导道：“当时应该还没上课，你们两个在这里说话，学生进进出出，有嬉笑声，有吵闹声，他时不时地看向那些学生，你看着他……当时的他是什么神情？”
“羡慕？好像又不完全是，反正怪怪的，尤其他的眼神，让人不太舒服……”老板回忆起当天的场景。
林希迅速打开手机相册，从中翻出一张照片给老板看：“是这样吗？”
照片里的人眼神暗沉、浑浊，有轻蔑有隐怒……
老板只看了一眼，激动道：“对，就是这个眼神！”
林希将手机收起，淡淡道：“他在嫉妒。”
嫉妒这些学生家庭条件好，嫉妒这些学生能上全市最好的学校……这些都是他所没有，又求之不得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还和我抱怨来着，说什么现在的中学生怎么个头这么大……还是壮来着，反正这么个意思吧，语气挺不爽的。”老板将自己想到的补充给她。
林希捏紧手中的袋子，眼里一片冷意和鄙夷。
老板被她冰冷的眼神吓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真的非常感谢。”林希真诚地感激道，提着早餐走出杂货店。
成曜已经从保安室出来，在门口等她：“保安说7:30开始早自习，一般7:00陆续会有学生到校。”说着，他指了指他们发现字迹的角落，“我刚刚从里面观察过，是个盲区，保安如果不出来，是发现不了他的。”
林希将手里早餐递给他：“先垫垫肚子。”
成曜接过，咬开牛奶直接喝了半包，又一口气吃完了整个面包。通宵一夜，加上一大早赶到第三中学……他确实饿了。看了眼身边同样啃着面包的林希，可能是对方太过瘦肉，可能是她的‘低血糖’，成曜难得的有了几分罪恶感。
“等案子结束，我给你一天假好好补个觉吧。”成曜一擦嘴巴道。
林希看了眼他乌青的下眼睑：“或许你比我更需要补个觉。”
“我？”成曜指了指自己笑道：“大老爷们的，熬几个晚上没事。”
“长期熬夜会导致激素分泌紊乱，导致身体肌肉率下降，体质变差，肝脏、皮肤、心脏也不会不同程度受损，增加患病风险。”林希慢悠悠的说道。
成曜笑了一声，直接将上衣掀开露出紧实的小腹，他拍了拍上面清晰可见的几块腹肌，骄傲地摔了下浓密的头发：“脱发、肥胖，在我这绝不可能。”
林希眼尾扫过一眼便收回，表情依旧淡淡的：“你可以多熬几个晚上试试。”
成曜并不在意地将衣服放下，看了眼她只吃了一半的早餐，蹙眉催促道：“赶紧吃了，等等老毛病又犯了。”
林希抿了下唇，默默地将剩下的半个面包吃了下去，果然，胃更难受了。
“我怎么觉得你脸色不太好。”成曜注意到她本就白皙的脸似乎更苍白了。
“没事。”林希淡淡道。
“说起别人头头是道，自己身体这么差，怎么还熬夜。”成曜皱眉道。
林希一本正经：“我知道错了。”
成曜张张嘴，发现自己对她无可奈何，又见她似乎真没什么不适，便没再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学校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出现，林希看了眼时间，7:10。她蹲在张洪升曾经蹲过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看着他留下的那行字。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林希闭上眼睛，再睁开，成曜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眸冰冷一片，她如毒蝎般冷漠地看着一个个走进校门的学生，自然下垂的手抬起，食指按着地上，仿佛无意识的，却又狠狠的，在地上写着……嘴角一点点弯起，如恶魔般阴狠。
林希低头看着手下平行的两行字，抬头再看向正向校门走去的学生，眼中的阴郁消失：“他在想像怎么杀害这些学生，他在幻想杀戮的快感。”
随着上课时间的接近，冷清的校门口渐渐热闹起来。
成曜顺着她目光看向那些天真烂漫的学生，他们玩耍嬉闹，丝毫没有被一街之隔的市实小血案所影响：“如果张洪升没有改变选择，那变成地狱的将会是这里。”
“他不敢在这里动手。”林希却道。
“不敢？”
林希拉扯嘴角，露出讥讽的表情：“他怕，因为怯弱。”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林希冲了个澡，身上的疲惫感才缓和一些，吹干头发，又吃了两颗胃药，她打开音乐和香薰，从床尾爬上床，钻进温暖的棉被里。
与此同时，刚回到家洗完澡的成曜接到了孙倩文的电话。
“是张洪升的字迹。”顿了顿，孙倩文又道：“法证的同事将案发附近的几所学校都跑了一遍，一共在两所学校发现相似字迹，一个是你发现的三中，还有一个是——”
成曜想到林希的话，猜测道：“一中？”市实小、七中、一中，他们都在市区最中心，分别是全市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
“你怎么知道？”孙倩文有些意外道。
“看来他的目标很明确。”成曜嘲讽道，懒懒地躺在床上：“张洪升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过，他似乎很害怕林希留下的那些照片。”顿了顿，她问道：“老大，林希那边……有说张洪升到底是不是疯子吗？”
“别着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成曜自信道。
“真的吗？”孙倩文拧紧眉毛，想到那些惨死的孩子，再想到如果他有精神疾病很可能不面临刑事处罚，愤愤道：“希望那畜生能得到应得的惩罚！”
林希眯眼看向窗外高升的太阳，弯了弯嘴角：“放心，法律会制裁他的。”
闻言，孙倩文眉梢露出喜色：“老大，你的意思——”
“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成曜道，伸了个懒腰：“我让你调查的，都有结果了吗？”
“差不多了。”
“好，我下午三点会到。”说完，成曜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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