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与巨子的交易
卫庄带着流沙的众人离开后，机关大厅里似乎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面对于方离燕的出现，场内的人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虽然早在她出现时众人心里对于她的身份就有些许期待，期待着她是她，可真到了证实她是她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却又有了些不敢相信和抗拒真相，一时间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等待着有人先站出来去说些什么。
作为唯一一个对她没有太多记忆的人，天明看着大家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小声地问着身边已经受伤的盖聂，“大叔，这个女人是谁啊？”
盖聂有些沉默，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措辞，才能告诉天明他所应该知道的。
关于站在他面前的，那女子的一切。
他只能把目光看向其他人，期待着有一个人能站出来。
终究是燕丹微微叹了一口气，“燕儿……”
奈何下一句话还没出口，他便感受到巨大的痛楚袭来，身形一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巨子！”
随着班大师的一声惊呼，燕丹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以手里墨家首领世代相传的墨眉剑苦苦支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方离燕转过身，看着被墨家众人包围住的燕丹，此刻他的脸上只剩下痛苦，却因为不想被人担心而咬牙死死忍耐着，而他的眉宇间，丝丝血红的气息蔓延开来。
“你们来的路上遇到了谁？”她微微皱眉，看着一旁焦急的盗跖。
“是阴阳家的人，大司命。”
方离燕脸色一沉，心里明白了几分，沉声说道：“所有人都出去，守住入口，不许人进来。”
高渐离有些迟疑，“燕儿……”
“他中的是六魂恐咒，”方离燕冷冷的说道，“如果不想他死，就立刻出去。”
六魂恐咒是阴阳家的一种咒印禁术，可使行经走脉之势互逆，百年前曾因为过于毒辣阴狠被阴阳家首领下令禁止弟子学习，但江湖上关于六魂恐咒的传闻却一直不绝于耳，除了最为人恐惧的药石枉然，便就是它是诸多武学的克星，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墨家武学。
众人不敢再多耽搁，只能依照她所说的退出门去。
天明扶着盖聂跟随人群离开时，方离燕将手里的雨伞递给了他，刚才还浑身散发着冷意的女子，此刻却似乎只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普通女子，“外面在下雨。”
她这话不知道是对天明说的，还是对盖聂说的，天明踌躇着不敢接，盖聂便伸手借过，淡淡说了声“多谢。”而后撑开伞，将他和天明撑在伞下，走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后，她才慢慢走到燕丹身边蹲下，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此刻的燕丹整个人都虚弱了许多，他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从她的掌心传进他的身体里，微微低垂了双眸，道：“燕儿，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她不愿搭话，只沉默着将自己的力量继续输入进去，试图缓解他此刻的症状。
燕丹有了些力气，却是把手放在了她为他治疗的手背上，示意她停止，“停手吧，燕儿。”
“”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功力了，我的人生走到这里，也是时候结束了。”他咳出一口黑血，说道“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她抽回手，冷淡回答：“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救你，不是为了你感恩，更不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而且，当年你对不起的，从来都不是我。”
“我知道，”他抬起头，看着四周破败的机关城大厅，“这片极乐净土，是我辜负了。”
“当年你本可以救他们免于水深火热之苦，可你却为了自己的王国大业，亲手毁了他们的未来，还有你自己的，太子丹殿下，我虽从未承认过，可我真的不喜欢你。”
他苦笑道：“想来不是不喜欢，是真的很讨厌了吧，不然又何必如此决绝的离开墨家，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还在，在墨家为难之时，你还是回来了，谢谢。”他眼神悲伤的说道，“那之后的数年里我曾无数次回忆起当年的事，如今到了这里，才惊觉你说的似乎是对的。”
“可就算真的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难道就不会那样做吗？”方离燕看着他。
他莞尔，“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说完却不无感伤的补充道：“可若真的能再来一次，我倒是希望能多些时间陪伴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
“所以，不必费尽心力救我了，我累了，想要休息了，”他笑道，“能在弥留之际再见你一面，对你说声抱歉，也算没有遗憾了。”
“是吗？”她说道，“可我和你，还有一场交易要谈。”
墨家的诸位首领走出大厅后，看着面前被秦国铁甲军攻陷的七零八落的机关城，心里不禁有些哀伤，安排了还算健康的兄弟下去统计一下伤亡人数，原来安静站在一旁的楚国的项梁，此刻走了过来，朝班大师简单打了个招呼，“班大师，我听你们刚才叫那女子燕姑娘，难道她是……”
“不错，”班大师点了点头，“想不到，她还活着。”
一旁的天明也听到了这边的聊天，知道他们是在谈论刚才递雨伞给自己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女子的身影时竟然觉得有些熟悉，但是问大叔的时候大叔却不愿意多说，此刻不禁竖起耳朵想要多听些东西。
果然，项梁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可我听说，她不是十年前就已经……”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可能需要等她给巨子治疗完才能亲口向她问清楚。”
项梁点了点头，“看方才燕姑娘的神情，难道这六魂恐咒也并不是无法治愈，如果是的话，那可太好了。”
一旁的高渐离面色凝重的握着身边雪女的手，“如果她也没有办法，那巨子就真的……”
本就生的冰清玉洁的雪女，有些担心的回握着他宽大的手掌，“小高，燕儿她有办法的吧……”
话音未落，便看到方离燕已经从入口除了出来，她的面色凝重，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他请墨家的诸位首领进去。”
不顾众人神色的异常，她又看向盖聂身边站着的天明，语气似乎温柔了些说道：“天明，你也进去。”
众人原本就有些担忧的脸上此刻更是惊讶，天明也有些不置可否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吗？”见她点了点头，心里仍是不解，但看她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又看了身边的盖聂一眼，盖聂微微点头，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天明这才跟在众人的身后走进了机关大厅。
待众人进去后，门口便只剩下寥寥几位墨家弟子，还有项梁等楚国项氏一族的人，她慢慢走到盖聂站立的长廊扶手旁，待与盖聂并肩站立着，才喉咙一甜，咳出一口鲜血来。
她的身形微晃，却在极力克制着，她站在不容易被人观察到的角落，又因着项氏一族的人此刻也正聚在一起，估计是在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一切。
盖聂见此情形微微侧身，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阴影下，彻底隔绝了旁人的视线，让人看不到她受伤。
她的脸上扯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师哥。”
“你受伤了？”
“无碍，不过是赶路赶的心急，有为了阻止流沙一次性动用了过于强大的阴阳咒术，一时间有些气血攻心，稍后调息一下就好。”她摇摇头，解释道。
“燕儿……”饶是沉静惯了的盖聂，此刻脸上也浮现出心疼的神情，“你变了。”
她莞尔，“师哥，一别十年，若我还是当初那个只有一腔热血的稚嫩少女，又要怎么保护那孩子……”她虽笑着，语气却微微哽咽。
“天明，他和你很像。”
“像我并不是好事，”她淡了笑容，喃喃道，“不过还好，以后他的身边，都会有我在。”
“所以，你打算现在和他相认吗？”
她有些沉默，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摸了摸腰侧，似乎摸了个控，有些无奈，“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不敢面对他。”盖聂一语中的。
“是，我不敢，”她倒是也大方承认了，“我想不出要怎么样去解释自己作为一个失败的母亲，是怎么做到十年时间里对她不管不顾的。”尽管这十年时光对她来说不过是回到现实世界的一场梦境，可对天明来说，确实实实在在真真切切被抛弃的十年。
作为他的母亲，她明明万分迫切的想要和他相见，才不愿万里从东海披荆斩棘赶来，可真到了面前，却又怕真正相认时被他责怪。
又或者说，不是怕被他责怪，而是揭开这一层面纱时，她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这样的自己。
别人说近乡情更怯，她却是近人情更怯。
“我想他会理解的。”盖聂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暂时缓解了她的悲伤。
“我保证不会太久的，师哥，”她说道，“我需要先回去东海小圣贤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那里，如果我意料的没错的话，机关城已经不安全了，墨家也会举家搬迁到位于桑海城的秘密据点，师哥，我们桑海城再见吧。”
盖聂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她，“雨还在下，路上小心。”
她点了点头，接过雨伞，掉头离开。
走了两步，盖聂却又叫住了她，她回头，有东西从他手中抛出，她伸手接住，是一柄竹扇，正是多年前他在鬼谷派时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保重，我们桑海城再会。”
看着手里的竹扇，她莞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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