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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造雨人的特权(下)


怎么挽留一个萌生去意的重臣?

        对敌人,乔韵当然有很多手段应对,甚至对手下,她也绝对不是没心得去参考,《如何管理你的白痴上司》,这终究是比较小众的管理学书籍了,《如何管理你的白痴下属》,《如何管理你心怀叵测的下属》,这才是多年来厚黑学书籍最热衷的主题。驭下需要一些手段,适时地给予恩惠就是重要的技巧,原始股、分红,公司配车甚至是生活助理都算在内,不过直接把整个分公司都送给陈靛显然不能算在其中。即使要给,也应该分步骤,有技巧的给,一次给得太多了,不但不会让属下感激,反而容易令其感到惶恐,之后也会养大他的胃口,以后该送什么来笼络他的忠诚呢?

        乔韵给股份,其实并不是想要借机驾驭他什么,她甚至其实都不想挽留陈靛。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参加时装周吗?”回忆创业初期胼手胝足的往事,也是打感情牌,化解心里疙瘩的好办法,但乔韵倒并没有想软化青哥的意思,她确实是挺怀念当时的感觉。“但那时候的感觉真的挺好的,虽然累,但简简单单,想做的就只有眼前那么一件事,大家有的都很少,所以互相也不容易起猜疑。”

        人真的很健忘,仔细算算,那时候到现在不过是两年,但两年前的事已经模糊,两个人怎么绑着口罩,在小小的店面里四处奔忙,汗流下来湿透了脊背,困得要命也只能吃完盒饭匆匆打个盹,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会加滤镜,苦都被淡化掉,留下来的只有怀念和叹息,青哥的表情也变得很柔和,他似不再掂量乔韵的用意,带着笑意说起,“你还被当成看店小妹,记不记得?那个设计师,叫什么,蒋什么?还过来和你套话,盘我们的底。”

        “记得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改行了吧,上次时装周见到他来看秀,寒暄了一下,他说他现在去做市场营销了。”

        “这行就是这样子的,做点自己的东西真的不容易。”

        一句话,似乎把旧日回忆带起,当时两个人坐在哪里?疲倦不堪,却又那么满足。

        几年来曾有的龃龉与猜疑,似乎都熔平在相视的笑里,陈靛和傅展到底是不一样的,傅展加入韵,自有他想得到的东西,她仿佛只是被迫选择,是被他择定了的棋子,但青哥的加入,却只是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样,因为他们都想做点自己的东西。现在是她先离开这个梦想,乔韵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他做出补偿。

        “韵继续这个路线,商业上肯定不会和以前这样成功了,但cy不一样,乍看之下,cy的超额利润仰仗韵的引流,但其实模式做出来了,真正的现金牛不会在乎谁是源头。”她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和洪哥不谋而合,“这个模式和即看即买一样,以后应该都会是主流。即看即买有传统的时装周模式做对手,可能还会有点坎坷,网络红人营销面对的是一片空白,cy已经抢占了这片蓝海,继续扩大下去,这里面的利益很难估量。就像是网约车……”

        她自失地一笑,换了个说法,“就像是b2b、b2c,一片蓝海,真的有太多利润了,不管这片海的面积有多大,这都是个非常有未来的市场。cy我一直挺着没让傅展染指,但他肯定也意识到了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如果他想和你竞争……你玩不过他的,不如分他点股份,大家一起做,傅展的吃相,我看还可以,利益分配模式不会让你太难接受。”

        曾有一度,cy全力承担了给韵输血的职责,但在ga投资介入一会后,情况有所改变,现在光是每年从cy的分红,就已经让乔韵和陈靛积攒了上亿身家,而这还仅仅是两年时间而已——这还仅仅是刚开始而已,以后cy的盈利将达到多么恐怖的级数,乔韵就无法估量了,在她原来的时间线里,也没有人如此针对性地抢占市场,在一片蓝海中形成垄断。不过可以想见的是,和韵相比,怎么看,cy的前景都会更光明。“股份都给你,你分配一些给傅展,剩下一些先保留在自己手里,将来蛋糕越做越大,说不定还是要分出去的——这就当是我对你负过责了吧。”

        “负什么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怎么了呢。”青哥笑了,他探究地看着乔韵,看来不满已比之前少多了。

        “是该负责啊,”乔韵说,“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我还一直记得。你相信了我,才加入的韵,路那么多,你却选了这条来走,那我就得对你负责。”

        “你已经对我负责了。”青哥说,他的眼神沉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挣钱的路子虽然多,但有哪条能挣到这么多?”

        “那不一样的。”乔韵笑叹着说,“这不是钱的事。”

        屋内安静下来,陈靛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低声问,“为什么?”

        一句话,蕴含了太多情绪,几乎让人无法招架,最浓烈的是不甘心。这种被背叛的感觉也许才是怨恨的主因,他曾信任过她,相信两人有一样的梦想,但她却变了,变得猝不及防。

        乔韵也是真的抱歉,她更抱歉自己没有主动说明,也许拖延不是因为时机未到,看不清陈靛的心意,也是因为她还有点软弱,下意识不愿面对分离,曾经志同道合的伙伴被她背叛,这份愧疚感不是她为他带来上亿利润就能洗得清的,真的是她说的那个道理,这不是钱的事。

        “因为我想做自己的东西。”她依然用这句话来回答,“而那是不容易的。”

        没有钱,仅仅是诸多阻碍中最简单的一项,钱、时间、人脉、意志力,这条路越走越远,需求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上百万的利润也许还能弃若敝履,上千万,上亿呢?荣誉呢?友情呢?爱情呢?

        “曾经我以为,设计本身就包含了某种程度的妥协,最开始都想要做出被人认可的东西,赚钱就是最简单的方式,你的设计成功不成功,一个人、一百个人说都没有用,赚到钱就是成功——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

        “但其实这也是一种怯懦,因为恐惧评论家的看法,所以把评判的标准交给市场,这一样也是一种逃避,因为市场是可以被引导,被欺骗,被糊弄的。它没有审美,就像是个单纯的小婴儿,只要你掌握了方法就能轻易地操纵。这个答案可以满足所有人,但满足不了自己——可以满足所有设计师,但满足不了我。也许别的设计师真觉得自己的设计风靡是因为实力,因为本身的优秀,他们只管设计,市场营销另有人选。他们看不到魔法发生的地方,但我不一样,我的衣服是我自己推出去的,我清楚地知道它怎么变得流行,一旦没有任何奥秘可言,这种认可对你来说就一文不值,市场认的是设计还是营销?赚钱的永远都只是那么几种款式,你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成功?”

        “到现在我都记得太极那一季被否定的心情,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触碰到真实,当然david说得有道理,品牌要求设计风格稳定,但就因为他说得有道理,我才看到这其中的不可调和,不断的重复同一风格的设计,就像是不断地在同一片土地上挖掘,一开始很轻松,足以兼顾市场和自我满足,但越往下就越核心,有一天你会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你到底是在设计品牌,还是品牌在设计你?你在不断的变化,你想要的东西在不断的变化,但品牌却跟不上这速度,你是要背弃自己还是背弃品牌?”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因为品牌本身不仅仅代表荣誉、金钱,也代表了和你一起奋斗迄今的人,他们当时加入,都是因为和你怀有一样的梦想,也一直努力到了现在,你要把他们抛弃吗?为了品牌的发展你做出过的所有承诺也会成为约束的一部分。你能不能背弃他们,背弃那些因为梦想和你在一起的人?”

        乔韵笑了一下,“当然每个人的反应都是做不到,我们总想保持和最开始一样。但这欺骗不了自己,就像是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荷尔蒙已经没了,再多其他的东西也弥补不了。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拥抱改变,否则在品牌和自我的碰撞中,毁掉的只能是自我。当然,品牌活下来了,再找个设计师就能重新出发——这总算不是双输。”

        “所以我最终可以抛弃了我们旧有的品牌,因为我比较自私,但我也并不是完全的自我中心,那些因为金钱加入团队的人只能选择忍受,但你不一样,青哥,傅展加入团队有他的目的,但你不一样,你可能已经忘了,但我一直记得,在那一刻你选择跟我一起做,是因为你也想做点自己的东西——所以,傅展要走,他就只能和我撕破脸地走,但你要走我得为你安排好后路,cy可能不是那么好,但我也只能给你这些了,你还是可以再选一个设计师,一个更商业的设计师,你想要做自己的商业品牌嘛,不是每个设计师都和我一样,找个好苗子——我可以为你把把关,再好好带一段时间,好好沟通,你会获得成功的。”

        她当然对他有绝对的信心,因为陈靛确实成功过,乔韵全心全意地为他打算,勾勒出美好未来。“有cy做底子,一开始就走中平价路线的话,你们可以做成淘宝第一间上市的服装集团都未必,想要高端也可以复制韵的模式,有傅展在,官方机会不会少,镀金无非那几条路子,你分点股份一样会做成功——”

        “那,韵呢?”陈靛打断她,紧盯她问,“韵那时候在干什么?——今年的发布会不开了,那批衣服你打算怎么办?”

        乔韵和他对视一会,挪开眼神。

        “韵可能应该在走下坡路吧,人才都走了,这个摊子肯定是维持不住。”她有点自嘲地说,“如果你能给我培训个接班人,那就真谢谢你了,当然,毕竟你的股份还在,它也可以继续给你赚几年钱。至于今年的这批衣服,我想好了,直接官网上新,发试装视频,将来可能搞直播,日常款就做直播间发布会,不再强制都要和t台秀对应,缩减为只做经典商业款,如果t台秀有大热的元素,我再引入到日常款,加量生产。”

        这等于是回到了经典大牌的模式,只是加入网络元素作为点缀,战略、概念上都有走回头路的感觉,估计不会再像是即看即买那样讨投资人的喜欢,把秀场款和商业款割裂到这程度,后果也很难说,毕竟营销环节里,大秀直播、明星引流这都是已经初见雏形的模式,忽然都放弃掉,观众还会热情去买吗?陈靛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乔韵也看得出他的可惜,就像是一个小孩养到半大,要你放弃他,这真的完全不是钱的问题了。“真的必须这样子吗?”

        “如果不这样子,我就已经没办法继续了。所以即使知道结局也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乔韵诚实地说,其实她也有点遗憾,有点不舍——谁能真的舍得呢?“傅展好像也放弃说服我了,他应该已经开始接受现实了吧……等个一两季,业绩下降了,评论再一直唱衰,我被买出局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倒那时候,你还是可以再回来,有cy在身,韵这品牌,应该还能再顺着你们想要的模式重新做起来的。”

        “到那时候,你还剩下什么?”陈靛不依不饶地问,他像是还有些迷惘,“cy没了,韵没了……你创造出的东西都没了,你还剩什么?”

        这远景似有点凄凉,也抓住人性弱点,曾经她最恐惧就是如此,她一手创造出的东西,如果最后都失去,那她是多么失败,她还剩什么?所以她要全都紧握,但现在它已无法击破她一星半点,乔韵被问到这反而开心起来。

        “我还有我的设计啊!”

        她有了点献宝的心情,絮絮叨叨一下变得话痨,“当然,现在再回去看黑夜里的火,实在是太幼稚了,技法还可以,但思想的表达真的不成熟,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做得更好,还有荆棘里的爱,都过于哗众取宠,艺术上充满瑕疵,但是这两季设计在做的时候是很开心的——痛苦也是开心的痛苦,明白我的意思吗?那时候对市场因素的考虑只是一点点,更多的想的都是艺术上的东西,怎么表达出我自己,表达出我的情绪。其实设计就是这样,表达情绪,表达你对美的理解,在这个环节就引入市场和营销,等于就整个毁掉了它所有的乐趣,那种痛苦是没法形容的痛苦,和做想要设计时候那种焦躁完全也不是一种感觉。就像是现在,当然也不是说不痛苦,不痛苦的话早就拿出新的秀场款了,但是这种痛苦也是很愉悦的,是很享受的,就是在打磨自己的脑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要考虑的只是自己的情绪是否表达得足够简洁——”

        对不懂设计的人,她说得有点多了,乔韵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跑题,而且很不照顾陈靛的心情,她讪讪地收住了滔滔不绝的倾诉,“反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大概明白了。”陈靛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之前展露出的怨恨和不解,全都被他自己吞咽回去,他点点头,再和她确认一遍,“cy的股份,真的给我?韵里我的股份你不要,我还能自己留着?”

        其实,他在韵的股份也被洗过,当时也是怕cy曝光,所以两家公司的股份都是通过空壳公司代持,包括乔韵在cy的股份也是一样,只要把空壳公司转手就行了,乔韵说,“你要愿意,我做完这辑设计我们就去办变更。”

        “那我等你变更完了,就联手david把你买出局呢?”陈靛紧接着咄咄逼人地问。

        “只要你能说服ga,我没问题。”乔韵怎么会没想过这点,她哂然一笑。“cy的股给你就是给你了,不含任何附加条件,你放心好了。”

        韵的股权结构,ga最多,乔韵其次,傅展和青哥加在一起也没过半,但投票权上有几年的ab股规定,乔韵的投票权,只要在剩下三个股东里抱住一个,投票就能过半,不过她真没想过这些,也没想到青哥还在提防这个——又或者他还只是在试探什么,想要测试她的决心。

        他现在想要什么?看重什么?过去几年里,生意越做越大,他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说是想做自己的东西,但最多的工作还是在和山寨打转,钱是够多了,没少过,但勾心斗角一样越来越多,诱惑和变化,乔韵有面对,他也没少过。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太好的老板,不配享有属下的效死之情,归根结底,他们的商业模式也没有什么并肩作战的日日夜夜来培养感情,这种模式本身就充满了诱导、谎言和对人心的拿捏,怎么去要求团队内部简简单单团结一致?

        她和白倩是交心的朋友,和青哥要模糊一些,交心过,但因利益纠葛又始终若即若离,陈靛会怎么选,他注定是复杂的人,也有自己的野心,这几年一直默默经营cy,把那一块当成自己的地盘,韵这块抓生产和网店,也是不可或缺,出去可以单干,但也有一条最近的路就是把她掀下来,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因为他并没有改变,他想要的东西还是一样,要做自己的品牌。变了的人是她,想留下是她的任性,被赶走也应该接受这样的结局。

        但他一样也有感情,她带他走上这条路,一路指点许多,乔韵自己想过控制青哥,但没以恩人和导师自诩去理所当然地要求这份忠心——她实在没这么大的脸,不过她知道,陈靛心里多少觉得欠她什么,也许他会为了这份旧情给她几年时间,在韵里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等到傅展把她买出局,再回来接受这个已经颇有资本,优势无可取代的品牌也未必。

        她好奇地盯着陈靛:他会在本分和情分间做什么选择?

        “真的?”陈靛好像还有点不太肯定,又问一遍。

        “真的。”她再三予以保证:他会马上赶她走,还是多少给她留点时间?

        陈靛也思量再三,清秀的脸上掠过太多思绪,大多她都看不分明,他最终还是没马上做出决定。“我要好好想想。”

        也许依然对她有盲目的信心,害怕离开以后就无法分沾她再创奇迹的红利?现在还没鼓起自立门户的勇气?

        乔韵不能说自己不好奇结果,不过,门一关,大概也就是五分钟,她就又把一切都抛诸脑后,全心沉浸在设计里:傅展昨晚还想再和她谈谈,重新提出方案,开玩笑,她哪有时间理他。时装周近在咫尺,能赶得上当然要赶,当然,日常款和秀场款分离的想法也是被他磨出来的,但是,但是——

        本来的设计,是在去纽约以前仓促赶完的,自己来看,真是处处充满敷衍的痕迹,多看一秒都觉得伤眼睛。傅展提出过拿太极来充数,下一季在推新,但乔韵毫不犹豫地否决,距太极至今已经过了一年多,她对设计,对人生都有了新想法,甚至审美都随阅历有了改变,想表达的情绪更早非当初,今次的设计,她只想要回顾一路走来的心路,想要传达的是一种统一的感觉……

        一旦投入工作,时间就如飞流逝,并不是说获得了内心的平静,设计就会纷纷浮现出来,对灵感去芜存青,将作品删繁就简,再由简增繁,这一样是个痛苦的过程,想法重要,表达想法的方式也重要,这就像是个塔防游戏,似乎总有个虚无缥缈的最优解,不断打乱元素重新排列,这过程枯燥而痛苦,但对玩家来说,激励机制又足以使他们沉迷。现在没了任何掣肘,乔韵每次都玩到脑汁都干掉才暂时出局,她伸个懒腰,差点没从桌边栽下去,“哎哟哟哟,我擦……已经九点了!”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小时没吃东西了,一回神胃就饿得咕咕叫,她弯下腰匍匐前进,到处去找手机:设计期间一般都关静音,就连想打个电话找它在哪都不行——噢,傻了,找的就是手机,怎么打电话找?

        好不容易在沙发边捞到,已经没电了,插上电充了几分钟,乔韵按下开机键,一大堆短信立刻跳出来,广告短信,业务短信,陈靛的长短信,家里人发来的关切信息……陈靛的长短信?

        什么时候发的,是昨晚吗?好像不记得上次什么时候看手机了。她赶紧翻回去看,手指卷到最上方,逐条读下来——是今天谈过以后发来的信息。

        你说我忘,但我没有忘记,一直都记得,走这条路,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做自己的东西,真的不容易,你知道最不容易是哪一点吗?是你并不具备生产这些东西的能力。所以,生产者有资格任性,你就只能选择包容,陪她游戏,而你要恨也恨不了别人,只能恨自己,谁让你没才华?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没有才华,又喜欢这些美的东西,就只能认命,很多时候牺牲自己的利益,就为了能够参与到别人的奇迹里

        你说得对,这条路越走越深,就会发现它越来越不容易,没有人甘当别人的配角,没有人甘心永远做包容的那一个。一开始吃的是苦,练的是身,现在,炼的是心,考验的是你的心,想要做更好的人,做更好的东西只是开始,其实如果想要得很简单,反而也许活得更容易

        其实我真有点恨你,你只给了品牌两个选择,无原则的包容你,或者不和你发生什么关系,并没有中间的路给我们选,一点也不能妥协。凭什么你可以要求别人这样?这一点也不公平,我们谁也不欠你。我甚至想要把你推进泥潭里,好像这样才能让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如果我只想要钱就好了,那反倒简单了

        但钱能买断什么?金钱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当你拥有它以后就会发现它能买到的其实很有限

        起码,它买不走我的梦想

        我还是想做自己的东西,付出着,牺牲着,承受着,至少还参与着,至少,一直到最后一刻,还能离它很近

        我甚至会尽量去拉长这时间,拉长这最后一刻来临的分分秒秒,我会一直努力到最后一秒

        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他应该喝了很多,有点醉了,最后一句话反复发了好几遍,错字也有,如果是一封信,笔迹应该歪歪斜斜。乔韵把这些短信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既为他的恨皱眉,又不禁微笑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们只有这样才能感到自己活着

        她回过简短的信息,把手机按在胸口,往沙发上一靠,凝望着天花板。这么一瞬间情绪又放松又紧绷,就像是陈靛的挣扎从手机里漫出来,洋溢进了她心底,又经过她的脑海,转化成无以名状的画面和感觉。这种和她那么不同又那么一样的挣扎的感觉。

        “这场秀应该怎么办?”忽然间灵感涌上,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因此涌现,乔韵眼前仿佛出现一幕幕画面,“要的就是这种挣扎的感觉……”

        噢,这会很有趣的。她想,精力重新涌入四肢,疲惫一扫而空,突然又有了再干八小时的动力。从前也有过这样的设想,但没提出讨论就被她否决,那太超过了,当时她想办的是一场广告性质的大秀,需要照顾到受众的感觉——

        “噢,这会很有趣的。”不知不觉,她说出了声,乔韵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边搓手一边找笔,“需要点时间吧……”

        找到了纸笔,迫不及待地席地画起来,“设计又要全盘推翻修改了,舞台也需要时间去布置,只能等明年三月了吧……但为什么只有在三月才能开秀呢?”

        想法迅速成型,带感到飞起,她边画边笑,“傅展一定会发疯的。”

        “但光是想想就好开心啊!就这么干吧!”

        “就不知道大众会是怎样的感觉了。”

        没有计算,没有预期,没有压力,第一次,这么快乐的,单纯地好奇着,大众对她的设计,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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