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公子，公子，你已经站了一天了。歇歇吧，该换药了。”
奕珍回过头，依旧不是冰肌散。他怒火攻心，伸手掀翻了金珠手中镶金嵌珠的玉盘，灵药撒了一地，玉盘爬上了密密麻麻的细纹。
这裂纹更刺痛了奕珍，自己的身体何尝不是如此，如何再配得上宸姐姐。宸姐姐一直不想见他，必定是因为他没有遮掩好颈上伤痕的缘故。
她去问心涯修炼，已经有一年多了。一开始，他去探望，颇为频繁。但很快，姜后宸便开始暗示他不要经常来此，既是担心他身体，也是不想影响修炼。
他为了不耽误姜后宸修炼，更是加倍的花费功夫在送去的膳食上，希望借食物灵气为姜后宸修炼助力。
谁曾想，数月前的探望，竟成了最后一次。
他当时特地做了几道功夫菜，翡翠玉片、银针炒翅、月中丹桂……就连汤都是做的人间名菜开水白菜。
要用高阶灵草灵菌做出荤菜的样子，费的全都是细碎功夫，分外磨人。而单那一道汤，就足足吊了一整天，选的都是灵兽身上最鲜嫩灵气最充裕的部位。
却没想到，姜后宸只吃了几口，汤都没喝，就默默放下筷子，说自己以后要专心修炼，让他不要再为自己如此耗费心力。
从那以后，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她一面。只能日复一日，站在窗前，凝望她所在的方向，期待她早日修炼完成，下山回来。
一定是疤痕的缘故，奕珍越想越伤心。不要说宸姐姐，就连肥遗都嫌弃他！
那时他刚放下菜，肥遗就掐着点回来了，谁知它见到自己，便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原本还希望它能吃人嘴软，帮自己说两句好话。结果它一听姜后宸让他别来了，头点得飞起！
又想到眼下的困窘，父亲竟然如此心狠！坐视自己留疤也不送来冰肌散，难道自己要用这副破败的样子过一辈子吗？
不！用不了一辈子，等宸姐姐修炼完成下山，再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彻底厌弃他！
或许，宸姐姐一时还不会修炼完成，自己不如趁机先回家，拿到冰肌散再回来。
每晚睡前，奕珍就要作一番回不回家的挣扎。
可是，不能见到宸姐姐，已是让他酸涩苦楚至极。一想到自己要离她千里，心更是如刀割一般。
更何况父亲如此反对他与宸姐姐之事，最近还派遣了家中法力最深厚的护法，大有他再不回去，就要绑他回去之势。自己若是真的回去了，只怕再难出来。
他一定不能回去！奕珍想，就算宸姐姐厌弃自己，自己也愿意为奴为仆，为她端茶送水。如果她不愿看自己一眼，那么，扫撒庭院也可以。也许，有一天宸姐姐会与他人结为道侣，那么他，那么他…
又是一晚，奕珍在酸涩的思念与挣扎中，慢慢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又如每一晚的梦境一般，看到了姜后宸。
只是以往的梦境，姜后宸总是温柔地对他微笑，从魔兽怪物手中救下他，两人相拥亲吻，然后就会发现他的伤疤，厌恶地转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
今天的梦却是发生在他所居的侧殿中。她虽然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却不是往日梦境开端的温柔，也不是梦境结束时的厌弃，表情像是一种奇异的冷漠，彷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宸姐姐，”他有些害怕地叫出声，“不要讨厌我，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
姜后宸原本看着殿内摆设发呆。一年多没见，这间侧殿竟然比观日宫还要富丽堂皇。这样对比也不太对，观日宫固然宏伟，但其实冷冰冰，根本没什么装饰，比她自己的宫殿都不如。苏陌的书房更好些，大约是被她夫君精心装饰过，但比起这座精致的侧殿，都是小巫见大巫。
冷不防听到奕珍的倾诉，才发现他已经醒了。为她做一切事？听起来倒是很有诱惑力。
她俯身凑到奕珍身前，道：“难道青奴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才这样心虚？”
她一凑近，带来一阵清新凛冽的气息。奕珍已经数月未曾闻到过，情不自禁主动抱住了她，埋头到她颈上，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难过道：“我身上…”
话未说完，猛然意识到，他能感受到宸姐姐的气息体温，这不是梦境！
这是真的宸姐姐，她回来了！他立刻抬起头，用手捧住她的脸，细细察看，想把每一寸刻入骨骼。
不仅回来了，而且她还愿意来看自己，他心中的喜悦甜蜜爆炸开来，努力矜持地压下自己的嘴角。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贴身的内衣。不由得脸上滚烫，羞涩地想躲。
可他一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身上浅粉色的伤疤。因为内衣领低，竟然露出了这么多！他面色立刻转为惨白，浑身冰凉。
姜后宸见奕珍忽然低下头就不动了，有些不解。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截精致突出的如玉锁骨，手痒上手摸了一下，果然光滑细腻。
奕珍抖了一下，心脏猛烈跳动，立刻拉起被子包住自己，背对着姜后宸躺下，“我，我是说，我身上最近不舒服。咳咳，宸姐姐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再去看你。”
果然，果然是看到了吧。不仅看到了，还要触摸确认。奕珍心中悲凉，强压着声音的颤抖，却抑制不住泪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到锦绣枕上。
姜后宸本来就是下山后回去拿东西，顺便看下奕珍。听他这么说，也无所谓，便道一声好，往苏陌那去了。
她这敷衍的一声，又给了奕珍一线希望。宸姐姐既然没有拒绝自己，也许，也许她会怜惜自己。
当下坐起身来，下床换了衣物，敷粉细细遮了漏在领外的疤痕，急匆匆命仆人引他循着姜后宸的方向去了。
等他到了苏陌所居的梦星峰，苏陌刚刚检查完姜后心法感悟和灵力。
她一改往日稳重内敛的性子，忍不住拍着姜后宸大笑道：“好好好！一年多的功夫，心法修炼便可抵得普通虎妖修炼十年。如此再修炼百年，那些修炼千年的也不是你的对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接着又是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南乔也趁机附和道：“到时候岂不是比我们忘欢要厉害多了，忘欢以后可要多跟你表姐学习。”
说罢故技重施，又往姜后宸方向推了一把忘欢。
苏陌虽然表面上教养子女颇为严厉，但其实心里亦是疼爱的。她没听出自己夫君话外的意思，还担心自己儿子委屈，道：“忘欢本就是男子，即使比不过宸儿也是常事，莫要因此伤心难过。”
苏忘忧也跟着安慰她哥哥：“没错没错，哥哥不要伤心，你已经比虎族其他同辈都要厉害了。“一边安慰，一边吹牛，”不过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你更厉害。”
忘欢心里对自己的二货妹妹冷笑一声，面上还得作出温柔娴静的样子。他也不看姜后宸，只对苏陌道：“儿子自然不会因此多想。以后，以后，单凭母亲做主。”
奕珍为了姜后宸而来，眼中自然只有她，几人说笑了一番，他才注意到其他人也在，几人亲如一家，心中微微泛酸。特别是那个忘欢，说话怪里怪气，明明是在说修炼的事情，他一张嘴好像跟宸姐姐有什么私情。
自己不该这样狭隘，奕珍究竟是大家族的公子，他努力劝诫自己：苏陌本就是姜后宸的姑母，什么亲如一家，人家就是一家人。自己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好受一点，又上前去行礼。姜后宸见他来了，因其他人都见过他，向南乔介绍了他。
他这么一打岔，场面瞬间冷了几分。南乔本是个天生的美艳笑模样，也收了几丝笑意。忘欢更是直接冷哼了一声。
南乔便连忙为自己儿子打圆场转移话题，“肥遗也跟着去了这么久，不知道长进了多少。”他嘴上这么说，妩媚的眼睛仍然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奕珍，又狠狠瞪忘欢一眼。
肥遗自打从悬崖上下来，便开始装死。姜后宸回寝殿的时候，甚至扒在柱子上死活不肯动。当然最后还是被姜后宸武力压制，直接倒拎着爪子提溜过来了。
它虽然嘴碎，但是在苏陌面前一向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唯恐苏陌注意到它，检查它功法，眼下正兢兢业业地装鹌鹑。
它本在心里欢乐地看两个情敌暗潮涌动，被冷不丁一点名，不由自主抖了抖羽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姜后宸身上飞下，化作原形。
姜后宸修炼的是心法，外表没有什么变化。肥遗却不一样，它吸收的灵力都用在扑棱翅膀上了，且它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刻一化形，身形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却多了几片橙色羽毛。
不等它炫耀，它的狐朋狗友苏忘忧也被点名，跟它一起比划。
两个稍有长进的菜鸡互啄，也是很有看头，苏陌姜后宸几人气氛又再度愉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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