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玄真宗05
“‘女人再怎么努力，终究比不过男人。’
“自我幼时开始修炼，便一直听到这句话。
“掌门是男人，长老是男人，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全是男人。
“我甚至恨，恨我不是个男人。就因为我是女人，哪怕我什么都没做，也要天生矮别人一头。
“哪怕后来我比他们都厉害，他们也要说，‘女人不过是擅长死记硬背，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等到下一个境界开始比拼实力，还不是要被比下去。’
“我甚至觉得，我之所以比他们厉害，不过是因为我听话，我努力。哪怕嬷嬷夸我聪明，可我总觉得自己天赋不如他们，只是侥幸。
“我努力，因为我想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人，更因为我害怕变成祖母母亲那样，囿于庭院，只能仰人鼻息。我看不起她们！
“等我赢过一场又一场比试，回头望去，才知道小时候的我是那样一个天资卓越的孩子，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她自己从未相信。
“她当然不会相信，天才都是男人，上位者都是男人，这些角色天然便被打上男人专属的烙印。她被困在这闭塞的宗门内，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女天才，女上位者。
“所以我才要挣这个位子，我要让其她女孩知道，即便是女人……
“不，正是因为是女人，她可以成为天才，成为上位者！
“我已经比哥哥更强大，甚至比你更强大，纵然如此，我却还是得不到你的认可。
“仅仅因为我是女人！”
齐掌门嘴唇无力地张开，又闭上。良久，他低声道：“这很辛苦，你本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为什么一定要跟其他女儿家不一样？嫁人生子，被夫君疼爱，享受天伦之乐，有什么不好？”
郑林松也跟着道：“没错！妙仪师侄，你这话理太偏！凡间男子要辛苦造房种田，修仙男子要修炼伏魔，当女人多么轻松！女人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张嘴要这要那。哪怕女子修仙，又有几个法力高强的？”
姜后宸一脚挪动，本打算直接碾死他，顾及妙仪，齐掌门不能动，这个男修就没有顾虑了。
然而刚刚她们的对话，完全超出姜后宸——应该是仙魔界任何一个妖魔的认知范围，让她觉得这么杀了他太过轻易，这个丑男必定还有其他恶心事。
齐妙仪狂笑起来：“‘当女人轻松’，这样的鬼话我以前竟然还信过。
“嬷嬷去世时，我才醒悟过来，一个女人，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理家照顾孩子上，她当然不可能再在修炼上有所增益。
“我以前看不起祖母和母亲，后来我才知道，她们一样是天资卓越的女修，却被婚姻耗费了一生。
“男子修仙遇到门槛，可以闭关数十年上百年，女人呢？女人哪怕离开孩子一刻钟，她都算不得一个好母亲。
“至于凡间，凡间男子要造房种田不错。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不，他还要扒光母父血肉，就因为他是男人，无论强弱优劣，一样被母父尽心尽力供养。
“不光母父，还有他的姐妹，他要造房取媳，他的姐妹就要为他和泥伐木。他要种田，他的姐妹就不用种田？不仅要种田，回去还要洗衣做饭。即便如此，所得银钱，还不是都归他所有。
“待到了成婚年纪，他的姐妹被他卖给其他男子，被那男人一家当做买来的货物，一辈子当牛做马。而他呢，倒在嫌弃自己买来货物昂贵！
“一个女人，所有的血泪汗水，都流向了土地，流向了房子，到头来都要归男人所有，婚前是兄弟，婚后是丈夫。
“如今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姓郑的，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她说罢，便抽出剑来，准备了结了这个男人，却被齐掌门举剑挡下。
他沉重地喘了口气，声音仿佛一个破烂卡滞的风箱，道：“他即便说的不对，也罪不至死，你又何必徒增杀孽。”
他法力早已不及齐妙仪，如何抵挡得了这一招，说话间，嘴边便溢出一丝鲜血。
齐妙仪眸光微动，松手收剑，但是心中愤怒不休，只能转身狠狠一掷。这个姿势并不容易用力，然而长剑依然穿透了地上的乌金木大门，伴随着极刺耳的一声，深深扎入青砖地面。
齐掌门平复过度运转的经脉，又哀声道：“你是我的孙女，已经天生比其他女子高贵。乖乖当一个好女孩，有我一日，自然庇护你一日，。即便我不在了，有你哥哥，他依旧会护着你。你不喜欢辛苦理家，那便找仆妇来服侍你，你什么都不用管，有何不好？”
他又低头咳了两声，抬头看到门外战战兢兢的下人端着糕点，斥道：“还不端进来。”
又对齐妙仪温和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你虽然不说，可是满桌子只捡这两样吃。我教导你哥哥功课时，你也要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过来，我就让下人都换了你爱吃的糕点。等到下了课，你还要满山遍野地疯跑。对了，你那只最喜欢的风筝，我好好地收着，你见到了吗？”
下人捧着糕点过来，齐妙仪的依然侧对着他，线条冷硬。
齐掌门再度开口，声音带着卑微，道：“回来吧，妙仪，爷爷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我知道你怨我偏心，可是爷爷一样是疼你的，只是，只是你所求的，不合礼法。你回来，玄真宗可以给你最漂亮的衣裳，永远吃不完的糕点，许许多多的风筝。等以后有了孩子，也让他跟你姓好不好？”
齐妙仪手伸向那盘糕点，齐掌门以为她要拿起一块，面露欣慰。
然而下一瞬，她直接掀翻了托盘，绵软的绿豆糕跌到地面，滚了几圈，破碎开来。
齐妙仪转身对着齐掌门，一步步逼近，问他：“你既然疼我，为什么不让我继位呢？你给我的疼爱，是衣服，是糕点，是风筝，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宗派？
“你口口声声为我好，那为什么不去为我争取？你是一宗之主，为什么一句‘有违礼法’，就能把你擎制住？
“我可以当一个受宠爱的小孩子，也可以当一个受宠爱的孙女，甚至可以招赘传姓，为什么偏偏不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可是我，就是要当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我要强大的法力，我要问鼎道途，我要掌握玄真宗，还要拥有更多的权力！”
“跟我姓？那是自然，不过，不是姓齐！自今天起，我再不是齐妙仪，而是姬问道！”
姬，是她的母姓！
齐掌门震怒，吐出一口鲜血来。
姬问道反而笑得更放肆，她问：“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要传承的，到底是我的姓氏，还是你的？”
她伸手虚空一抓，齐掌门佩戴的掌门令，便到了她手中。
“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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