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喜嬷嬷

间屋子不大，收拾起来也无需多少功夫。顾烟娘便开口让两人赶紧出门买被褥子回来，趁着还有日头，回来后还能晒上一晒。大嫂黄顺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砍价一把好手，无需担心她们乱花银子。

        等两人出门后，顾烟娘便烧了一锅热水，在墙角寻到了打扫的物件后，开始利索的动手收拾。说来也巧，在她出门丢垃圾的路上碰上了熟人————冬梅的阿娘喜嬷嬷。

        喜嬷嬷见着顾烟娘，瞬间红了眼眶，急切的拉着她不撒手，带着哭腔道：“老奴还以为你也跟着下狱了呢，小姐你穿的是什么衣裳？”

        冬梅从小跟着顾烟娘，喜嬷嬷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在顾家一直娇惯宠爱着长大的人儿，不说穿了，在她眼里顾烟娘见都该是没见过几次的。

        毕竟京都城南可没啥穿补丁的粗布麻衣。

        她家小姐穿的这叫什么？还不如她老妇人穿的呢。

        顾烟娘在喜嬷嬷面前转了一圈，笑道：“喜嬷嬷，是不是还不错。”

        喜嬷嬷抬手挥袖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子，不知该如何说了。她家小姐模样俊俏，身段好，穿啥都好看。但那身破衣裳还是不配让小姐穿的。开口却只想让小姐高兴，便道：“好看，小姐穿啥都好看。”

        顾烟娘了然一笑，拉着喜嬷嬷进屋，尔后低声与她叮嘱道：“喜嬷嬷，烟娘的事情还请您保密，千万别说出去。”

        喜嬷嬷不懂，但守规矩，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是她们当仆人久了养成的一种态度。更何况顾烟娘对他们一家有恩，若不是出事前一日她让冬梅拿着卖身契回来让他们一家老小赎了身逃过了一劫，他们一家还不知如何呢。

        喜嬷嬷当即给顾烟娘跪下，磕了个头，连声保证她不说出去。但又小心的问顾烟娘是否可以告知冬梅，说自打德宁侯府出事后，冬梅在家一直哭，她很牵挂小姐。

        顾烟娘低头想了会儿，方才与喜嬷嬷道：“喜嬷嬷，不是烟娘不见冬梅，是见了又如何呢？你也清楚冬梅的性子，她————她该有自己的生活。”说到冬梅，她相信喜嬷嬷这个当娘的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喜嬷嬷听完顾烟娘的话，心里酸楚的厉害，眼泪不争气一颗一颗的滚落。她不用问也知晓小姐的境况并不好，可就算这样她还关心自己的木头女儿冬梅。

        “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老奴帮忙的说一声。”喜嬷嬷报了家门地址，希望能帮上小姐的忙。

        就在这时，黄顺娘和张颜娘抱着被褥子回来了，张颜娘开门便开心的冲屋里道：“三嫂，你不知我们大嫂多厉害，她从铺子里买了这么多才花了180文钱，那个掌柜的脸———怎么有外人在？”

        喜嬷嬷瞧见进屋的两人，心头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喜嬷嬷，见到你很开心。”黄顺娘把怀里的被褥塞给顾烟娘，让她和张颜娘拿出去晒。

        “世子夫人折煞老奴了。”喜嬷嬷心里很是紧张，世子夫人可不像她家小姐那么随和。

        “我是真的很开心见到喜嬷嬷，遇上旧人本就是件幸事。但求喜嬷嬷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请当没见过我们三人便好。”黄顺娘说完话，起身给不知所措的喜嬷嬷行了一万福。

        她的举动惊吓到了喜嬷嬷，连忙回道：“世子夫人放心，老奴方才已答应三夫人不会说出去的。”

        尔后慌乱的起身告辞，喜嬷嬷的举动让黄顺娘有些费解和难过，转身问身后进堂厅的两人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方才喜嬷嬷一直在发抖？”

        顾烟娘摇了摇头，她也不懂。

        张颜娘笑嘻嘻的道：“大嫂往日可厉害威风了，府里上下都敬重你三分。你方才竟给喜嬷嬷行礼，这福份儿她估计觉得自己受不起吧。”

        收拾好屋子，忙碌完后便有些饿了。三人又去了趟馄饨摊子，只因黄顺娘觉得便宜又实惠。

        活了这么些年，张颜娘和两个嫂子说她从来没这么充实劳碌的活着过，虽然辛苦了不少，但是很开心。来到了这城北闹市街，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奇的大门。

        今天见到了好多神奇的东西。

        顾烟娘甩给了张颜娘一记白眼，推了推她身子，让她赶紧洗漱睡觉，明天还有的忙。

        夜里顾烟娘听到屋外有人敲门，轻拍了下身边的大嫂黄顺娘。两人披衣起身拿起白日里张颜娘买的擀面杖便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顾烟娘便低声问道：“谁呀？”

        “小姐，是老奴。”喜嬷嬷小声回了话。

        听到是喜嬷嬷，顾烟娘心下松了口气，谨慎的她还是没开门，问道：“嬷嬷，半夜过来有事？”

        黄顺娘握紧手中道擀面杖，以防有诈，她管家时遇上了不少背信弃义的奴才。

        “小姐，老奴给您送东西来，你让冬梅买的东西老奴都给您拿了过来。”喜嬷嬷在门外粗喘着气，东西不少，她用小车推着一路可累坏了她的老骨头。

        白日里回家后她仔细琢磨着许久，觉得该为小姐做点什么。尔后便发现冬梅屋里堆的这些东西，冬梅告诉喜嬷嬷说这些东西是小姐特意让她采买的。

        喜嬷嬷觉得既然小姐不见冬梅，而自己又应下不告诉任何人见过她，那么就亲自跑一趟给小姐送过来。为了不让家人发现，她回家后便催着一家人去了乡下婆婆那看看新买的田地。冬梅不愿走，喜嬷嬷晚饭烧一桌好菜搭了瓶梅子酒上桌，母女俩对喝了两杯，不胜酒力的冬梅便醉倒了。

        顾烟娘打开房门，看着一车的东西，红了眼眶，给喜嬷嬷行了一礼道：“嬷嬷，谢谢。”

        喜嬷嬷上前抱了抱顾烟娘，哽咽道：“您保重，需要老奴您就差人去说一声。”说完话便转身离开，她担心家里躺着的傻女。

        黄顺娘拉着车有些吃力，催着正看喜嬷嬷离开的顾烟娘赶紧过来帮忙。进了屋点了灯后才发现这一车东西，采买怕是有些费时的，吃的用的样样俱全。

        等收拾妥当后，黄顺娘看向低头不语的弟妹，似乎觉察了一丝不寻常。

        顾烟娘坐在堂厅门槛上，抬头看向乌云笼罩的夜空。一阵阵的电闪犹如烟花般在空中绽放着，她知晓今日仍然有雨。一切如同记忆里的一样，可现实却还是有些不同的。

        心里想着事情，没发现黄顺娘陪着她坐了许久。

        直到张颜娘发现床榻上只有她一人，有些害怕出声喊人才让顾烟娘惊觉黄顺娘竟陪着自己坐在门槛上看了不知多久的夜空。顿时脸上爬满红晕，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大嫂，你怎么不唤我。”

        “小时候我也喜欢看夜空，看这天色等会儿怕是有大雨。唉———不知婆母他们现在如何了？“黄顺娘轻声说着忧虑，牢房里里湿气本就重，雨水不停，很容易让人染上病。

        她们老弱幼小的呆在那里，此时怕是很难熬。

        “我也担心，我们既然出来了，只能为以后做准备，让他们少受些苦。”顾烟娘想起记忆里的种种，她能想到的似乎只有这一种有用的法子。

        张颜娘寻到人也挤过来坐下，询问堂厅里车上的东西哪来的。

        顾烟娘看向那些东西，表情很是凝重认真，低声对两人说道：“说来荒唐，在我生辰那日酒醉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德宁侯府没了，而我们会被押着流放三千里，然后我便给三爷给推醒了。醒后梦里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便害怕的让身边的丫鬟出去采买了这些以防万一。谁知真的能派上用场。”说完话，顾烟娘又起身找到换下的贴身小衣，从里摸索着掏了两张银票出来放在两人面前。

        “哇，竟有一千两。”张颜娘见到银票的面额后，兴奋的好想尖叫。可惜她刚开口便被身边的黄顺娘捂住了嘴巴。

        “对，一千两。”顾烟娘打算把身上的一千两和妯娌一起分享，让她们少些为了银两忧愁。

        “三嫂，你要早些告诉我梦中的事情就好了，这样我也能藏些银票。”张颜娘看着两张银票，好生气闷。

        “她说了你信？”黄顺娘好笑的戳了戳张颜娘的腰肢，这事儿荒诞说了有谁会信？

        “唔———不信。”张颜娘到现在都有些觉得有些恍惚，德宁侯府就这样没了。

        “幸而三弟妹备了些东西，不然我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黄顺娘轻叹道。

        二十两银子她们再怎么省也用不了多少日子，她甚至想要不要偷偷去黄家寻她阿娘要些救急银两。这事儿有风险，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自投罗网的。

        “若三嫂的梦都是真的，要是流放三千里的话，我们要如何跟着他们？”张颜娘想到了一些听闻，觉得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明日里我们拿出一张银票换成小额的，去打听我梦中见到的那个押送的班头。”那个人顾烟娘记得清楚，不算坏但绝对不算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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