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等沈呦呦混混沌沌地转醒, 发现竟然还没有到家。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软绵绵地扯了扯沈年的衣角,“爸爸。”
“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沈年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感受到沈呦呦的动静, 回过头, 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忍不住掐了掐女儿的小脸蛋, 轻笑,“去奶奶家。”
沈呦呦还不太清醒, 懵懵的, “是保姆奶奶家吗?”
“不, ”沈年深吸口气,“是爸爸的奶奶家。”
沈呦呦一下子醒了, 她一个激灵,放大双眸,倒是龚章先反应了过来,侧头往后看, “你终于打算带呦呦回去看看了?”
“哪里是我不愿意带呦呦回家, ”沈年苦笑, “是老人家不愿意见我。”
龚章稀奇, “你爷爷奶奶当年不是最疼你了吗?”
“你也知道是当年,”沈年叹息一声, “自从我进娱乐圈后,老爷子就不认我这个孙子了。”
一说到这, 他就想到了老爷子拿着扫帚威武打人的模样, 屁股瞬间开始隐隐作痛。
“毕竟他培养了你那么久。没想到你不爱金融,竟然不务正业地爱上了唱歌。”
龚章笑着道:“老爷子生气也正常。”
“所以啊,”沈年一把抱起沈呦呦, 开玩笑道:“我这次特意带了个小盾牌,老爷子总不能连着他的曾孙女一起打吧?”
小盾牌呦呦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眼睛一亮,欢呼,“太好了!”
沈年纳闷,“你高兴个什么劲?”
“我要去告家长!”小姑娘非常兴奋,甚至虎虎生威地打了小半套奶拳,“让爷爷好好教训爸爸!”
沈年:“???”
他一把捏住“小棉袄”的鼻子,挑眉,“你再说一遍?”
沈呦呦毫不示弱,她挣脱不开,只能瓮声瓮气道:“爸爸平时一点都不听话!”
沈年将手放到沈呦呦的小肚子旁边,威胁,“再说?”
非常怕痒的小姑娘缩了缩身子,依旧很倔强,“爸爸不乖!欺负小朋友!”
沈年不怒反笑,他一点没有大人该有的宽容,说干就干,毫不留情地专门往沈呦呦怕痒的地方挠,看着小姑娘扭来扭去,眼泪都笑出来了,也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意思。
还是沈呦呦先意识到了环境对己方的不利,汽车后座空间狭小,她身手灵活、擅长跑路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反倒是爸爸体型庞大,大长腿随意一伸,就能占据后座的半壁江山,实在不是个战斗的好地方。
聪明的小朋友要懂得能屈能伸,更聪明的小朋友要懂得因地制宜。
于是作为更更聪明的小朋友,沈呦呦很快举起了白旗,她先是像一只小狗狗一样,牢牢地抱住沈年的腿,死也不松开,随即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撒娇,“爸爸,我错了。”
这一步成功让沈年停住了动作,沈呦呦乘胜追击,她顺势抓住爸爸的手,将脸蛋在手心里蹭了蹭,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甜甜道:“呦呦最喜欢爸爸啦!”
哪来的宇宙级别小甜心?
这步一出,沈年直接缴械投降,他摆烂地松开手,然而沈呦呦的战术还没结束。
“爸爸,”她晃了晃沈年的胳膊,双手在胸前攥成一个小拳头,委屈巴巴,“可以不再挠我痒痒了吗?”
“被挠痒痒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沈年能怎么办?
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可怜巴巴地对你祈求,大眼睛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刚刚笑出来的,还是因为难受造成的。
而且这个奶团子还是你女儿!
就算此时前方有个陷阱,他也会照跳不误,更何况沈呦呦只是提了个这么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呢?
于是沈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小姑娘一个跳跃,将小鞋子踢到座椅底下,直接站了起来。
她手叉着腰,摇摇晃晃地踩在沈年腿上,一扫刚刚的可怜兮兮,开始作威作福。
“爸爸大坏蛋!”
沈年:“……”
看完全程的龚章,“……”
“呦呦,”龚章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实话告诉伯伯,最近在看什么书?”
沈呦呦正摩拳擦掌地试探到底哪个地方才是爸爸的痒痒点,闻言下意识答道:“《三十六计》呀。”
那难怪了!
龚章恍然大悟,同情地看了眼正生无可恋地被沈呦呦折腾的沈年。
他就说,这招数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就是三十六计里的美人计吗!
她甚至还结合了苦肉计!
龚章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沈呦呦今年五岁半,沈年还能跟她有来有往地过招,等到小姑娘再长大一点……
他再次通过后视镜同情地看了眼沈年,努力压下嘴角,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明显。
在沈年他们驾车赶往老家的同时,贺天均也顺利赶到了天秀小区。
他刚想给钱,那个司机连连挥手,“我认识你,你也是《天才》里的选手吧?”
贺天均一愣,司机继续道:“你们刚刚是在做任务吧?好好干,祖国的明天就看你们了!”
“这车钱就当我为祖国的未来奉献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吧!……行了,叔叔也不耽误你做任务了,快进去吧!”
“不是……”
贺天均想解释,然而司机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甚至亲自下车,帮贺天均把车门拉开,眼角的皱纹叠起,泛着深沉的黄。
“快去吧,”司机站在阳光中,往外挥手,“我看你们节目里做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贺天均迟钝地下车,视线不自觉停在了司机左胸口的口袋处。
司机注意到他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待到发现他在看什么,不由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女儿,可爱吧?”
他将照片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放在手心,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那张照片上坐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婴,贺天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或许是他的态度激起了司机的表达欲,以至于这位常年在城市的角落里穿梭的大叔,蜡黄的手轻轻地捧着那张照片,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她今年应该已经五岁了,听她妈妈说,现在每天追着你们的节目看嘞。”
“我给她买了一条可漂亮的公主裙寄回去了嘞,等裙子到了,我让她妈妈再拍一张照片过来……”
“现在的小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司机眼里带着几分闪烁,“不知道等我回去,她又是什么样了。”
“我都不敢打电话回去,一打通她就哭,唉……”
贺天均只觉得胸口有点胀,又有点愤怒。
他确信这个父亲绝对是爱自己女儿的,但他又实在无法理解这些操作,最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能多回去看看,多多陪在她身边呢?”
“她需要的不是漂亮的裙子,而是爸爸的陪伴啊?”
司机愣住了,他攥紧手中的照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能深沉地叹息一声,重重地拍了拍贺天均的肩膀,“小朋友,好好加油啊。”
司机一脚深、一脚浅地上了车,很快就开车离开了。
贺天均呆呆地往里走,眼前不断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那个司机坐上车垂着脑袋,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再年轻的脊背变得弯曲,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好一会,他才直起腰,重重地踩下油门。
贺天均有些后悔,却又倔强地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直到他站在了父亲的门前。
“咚、咚、咚。”
“谁啊?”
带着酒意的醉醺醺的声音响起,贺天均下意识地哆嗦了一句,然后清了清嗓子,“我。”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很快,里面又传来一道声音,“你来干什么?你妈妈呢?”
贺天均攥紧了拳头,“我想自己跟您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房间里那道声音变得暴躁,“我喝醉了,头疼,你别在这待着,自己写作业去!”
贺天均实在忍不住了,他握紧手中早就配好的备用钥匙,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房间门。
熏天的酒气。
在这黑漆漆的房间中央,烂泥似的躺着一个人,他手中还握着酒瓶,被骤然刺进来的光线刺得迷迷瞪瞪睁开眼,嘴里开始胡乱的骂,“你这是在干什么?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贺天均被熏得后退了两步,却还是坚定站在门口处,拳头握紧,重复道:“我想跟您谈谈。”
“谈个鬼!”
男人直接把手中的酒瓶砸到角落,溅起的碎片吓得贺天均又后退了几步,“我再说一遍,出去。”
“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贺天均再也忍不住了,他用袖子狠狠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哭着大喊,“我遇到的所有爸爸,不管怎么样,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只有你是这样?!”
黑暗密闭的房间里,只有贺天均声嘶力竭的喊叫在回荡。
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黑洞,激不起半点波澜,好半晌,男人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出去。”
贺天均绝望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憋住呼吸,瞪着自己的父亲。
“我恨你。”
门被重重地砸上,世界重归黑暗。
男人这才动了动,一阵细微的铁链声响起。
血腥味渐渐浓郁,他攥紧了手中的酒瓶碎片,颓丧地垂着脑袋,就像一条死去的鱼。
贺赫满意地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安抚贺净,“没事,天均已经到家了。”
贺净这才松了口气,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你说这孩子,突然这是在闹什么。”
“正常,天均也该叛逆期了,”贺赫轻轻拍拍姐姐的肩,“让他发泄一下,也算长个教训。”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不吃点亏不知道回头的。”
贺净渐渐被安抚下来,贺赫仿若不经意道:“对了,这段时间你不在家,我安排了专人去照顾姐夫……”
“他怎么样了?”贺净果然被勾起了注意,焦急道:“好点了吗?”
贺赫叹息着摇了摇头,“我看姐夫最近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点,实在不忍心他一直绑着铁链,就让人帮他解开了一下……”
“结果……”
贺赫露出手臂上的伤疤,立刻引得贺净一阵惊呼,她的眼泪又像不要钱般往下掉,哽咽道:“很疼吧?”
“还好,”贺赫轻轻拍着贺净的肩,露出个庆幸的微笑,“幸好你们不在家,只有我受了点小伤。”
“否则让天均看到了这些,后果不堪设想。”
贺赫的话让贺净又感动地眼泪汪汪,之前的一点点隔阂瞬间烟消云散,她一边抹着泪,一边不住地数落着,“天均也是,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有这么好的舅舅在,也不知道珍惜……”
贺赫连连摆手,在贺净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个有些怪诞的笑。
等沈呦呦又打了个小盹,奶奶家总算到了。
比起那两个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吵架的父母,其实沈年的童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奶奶家度过的。
奶奶家在一个小城镇里,这里生活的多数都是当地人,以至于他一下车,就立刻被人认出来了。
“欸!这不是沈年吗?”
“年年回来看爷爷奶奶了?哎哟,长得越来越俊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抱过你呢!”
“哟,年儿都当爸爸了?我还记得你当时光着屁股一边哭一边跑回家,说我家那小子把你裤子上沾了泥巴的事嘞……”
沈年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不顾小姑娘的挣扎一把将沈呦呦的耳朵捂住,尴尬道:“张奶奶,我都快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张奶奶眼睛一瞪,“再大了回到这,也是小孩子!”
她说着说着忽然挥了挥手,“欸,老沈家的,你来得刚好!”
沈年身形一僵,竟然有些不敢回头。
张奶奶的控诉声还在耳边回荡,“你可得好好教育一下你家这孩子啊,当了大明星就不认我们了可还行?还当着你曾孙女的面……”
沈呦呦只感受到爸爸忽然僵硬在原地,就像个雕塑一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咔——”雕塑应声松开了她的耳朵。
清晰的声音又重新灌入了耳中,沈呦呦只听到一声带着哭腔、苍老的女声,“你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老沈家,没了个儿子就算了,孙子也早没了呢!”
沈年终于动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奶奶的表情,低声道:“奶奶……”
“别叫我奶奶!”
老妇人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我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孙子!”
气氛凝滞了,沈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他的婆婆们也安静了下来,叹息着摇摇头。
沈呦呦被爸爸的身体完全挡住,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歪头看向龚章。
龚章连忙伸出手,“嘘!”
“既然你当时出事了不知道回来,那最好一辈子别回来的好!”
老奶奶还在持续发招,“反正已经逐了个儿子,少个孙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老妇人丢下最后这句话,就颤颤巍巍地想走,沈年下意识地跟了几步,老奶奶//头也不回,“你要是还把我老婆子的话当回事,就别跟上来!”
这句话成功止住了沈年的步伐,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消失在自己眼前。
等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街道又开始热闹起来,张奶奶叹息:“你说你,五六年都没个消息,也不怪你奶奶生气。”
沈呦呦很少见到这么多热情的街坊,不一会就成功混入了她们中间,站在最前面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就是,不怪奶奶。”
这话引得婆婆们又是一阵“可爱”,还有热心的姨姨纠正道:“呦呦,你该叫祖奶奶。”
沈呦呦眨巴眨巴眼睛,有样学样,“不怪祖奶奶!”
“欸!呦呦真棒!”
沈年还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下意识反驳:“可是爷爷当时亲自把我赶出去,还说不退出娱乐圈别回来。”
“哎哟,”张奶奶连忙啧啧道:“老人家,一时说得气话,这你也信?”
沈呦呦赶忙跟着附和:“就是!笨爸爸!”
“我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在说气话。”
沈年索性坐到了台阶上,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成功将原本就不整齐的发型变得乱七八糟,“只是……只是之前一直混得不太好,我怕让他二老失望……”
热闹的讨论声停了一霎,还是沈呦呦先歪了歪头,困惑道:“爸爸,你会因为呦呦考得不好失望吗?”
沈年想也没想,“你怎么会考得不好?那除非试卷是爱因斯坦出的。”
沈呦呦:“……”
又来了,爸爸奇怪的脑回路!
沈呦呦绞尽脑汁,继续举例,“那、那如果呦呦在幼儿园表现不好,没拿到小红花呢?爸爸会失望吗?”
“你都拿不到小红花?”沈年大吃一惊,“这老师怎么想的?”
沈呦呦:“……”
她气呼呼地揪住爸爸的耳朵,“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家人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对你失望的!”
“明明是爸爸你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不要胡乱推锅给爷爷奶奶!”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而掷地有声,听得人幡然醒悟,张奶奶一拍掌,“还是呦呦机灵,我险些被你绕进去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个样。”
“面子值几个钱?还能有我做的菜香?”张奶奶总结道:“一家人之间,难道还有隔夜仇?”
沈年被数落地抬不起头来,又道:“可是那时候我连呦呦都照顾不好,回来不是平白无故给爷爷奶奶增添负担?”
张奶奶眼睛一瞪,“你又知道这是负担了?”
“呦呦,再给他举个例子!”
沈呦呦稍一思索,“爸爸,如果我在学校受人欺负了,但我怕你担心,回来故意不跟你说,但是后面还是被你不小心发现了,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沈年想想就觉得生气,“当然是先让那个欺负你的人受顿教训,再狠狠教育你一顿啊!”
“受了委屈不跟爸爸说,沈呦呦,你想上天啊?”
沈呦呦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小屁股,不满道:“所以啊,爸爸你也是一样的啊。”
“你可以随时随地打到呦呦,但是爷爷奶奶不可以,他们知道你在外面默默受委屈,难道不是会更加担惊受怕吗?”
沈呦呦振振有词,“如果我每次受欺负,都跟爸爸说,虽然爸爸会生气一会会,但因为知道我遇到伤害会主动说出来,所以平时就不会很担心。”
“但如果我每次受了欺负,都默默憋下来,久而久之,爸爸就会随时都在害怕我受了伤害,反而会更加担心了呀?”
“所以,”小姑娘两手一拍,眼睛非常亮,“前者并不是负担,后者才是呀。”
“呦呦说得真棒!”张奶奶竖起了大拇指,“你们这些年轻人,总喜欢报喜不报忧。”
“可是我们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你们在外面是过得真的好,还是假装说好呢?”
“尤其是你,你不知道,你爷爷奶奶为了你还特意买了部智能手机,就为了能随时知道你的讯息呢!”
“你说说,做家长的,想知道自己孙子的消息,还得通过网络,换做你,你能不生气?”
……
沈年扯了扯背后的木棍,浑身不自在,“这真的有用吗?”
“保证有用,”沈呦呦拍拍小胸口,“这可是我最近刚从《史记》里学到的,负荆请罪!”
“虽然没有荆条,但是相信爷爷奶奶能理解的!”
沈年有些安心,他虽然读的书都忘得差不多了,但这个成语还是听说过的。
于是他在龚章欲言又止的表情里,信心满满地敲响了门。
老奶奶拉开门,沈年连忙跪下,还没来得及说台词,眼看着门就要被关上了。
好在,此时沈呦呦挺身而出,她伸出手,扒住门沿,匆匆道:“祖奶奶等等!”
老奶奶还真就停了下来,她看着小小的奶娃子,眼底波动剧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小姑娘“吧嗒吧嗒”跑到爸爸身后。
她两只手一起用力,憋红了脸,好不容易从一捆木棍中拔出一根,抱在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向曾奶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祖奶奶,快打吧。”
“我还没见到爸爸被打呢!”小姑娘语气欢快,疯狂拱火,“也会像动画片里一样跳起来吗?”
沈年:“……???”
龚章捂住脸:他就知道。
经过一番闹剧,沈年因祸得福,反而成功地进了奶奶家的院子里。
对此,奶奶还不忘冷哼一声,“要不是看着呦呦的面子上,你就给我在外面一直跪着吧。”
这句话让原本正在偷偷瞪着沈呦呦的沈年连忙收回了视线,慌忙跟上,“谢谢奶奶!”
沈呦呦强调,“还要谢谢呦呦!”
沈年:“……”
他正想着要不要活动活动手脚,奶奶一个眼神过来,沈年又只能耷拉下脑袋,咬牙切齿,“谢、谢、呦、呦!”
沈呦呦开心了,沈呦呦甚至想永远待在这里不走,沈呦呦大度地挥了挥手,“不用谢。”
沈年:怎么手突然这么痒呢?
他强行将愤怒的视线收回来,四处扫了眼,“奶奶,爷爷呢?”
奶奶理所当然地没有搭理他。
好在沈呦呦也有点好奇,跟着问道:“祖奶奶,祖爷爷在哪里呀?我想拜访一下他。”
“呦呦真是个懂礼貌的乖孩子,”奶奶干脆地夸赞道:“看到那边的亭子没有?你祖爷爷一般在那下棋。”
沈年:“……?”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呦呦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虽然女儿疑似破风的小棉袄,但他想起自己爷爷那严肃凶狠的面容,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女儿被吓到。
然而他正准备跟过去,却被奶奶叫住了。
“你跟我过来。”
奶奶的情绪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却还是难掩失望。
沈年立刻乖乖点头,他跟在老人身后,一路走到后院,眼看着老人吃力地想将一个大红色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连忙上前帮忙。
等顺利将那箱东西拖出来,见老人打开,沈年才终于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这么重,哪怕他带着腕带,也险些拖不出来。
——那是一箱黄金。
金灿灿的光芒映在沈年脸上,吓得他立刻四处看了一圈,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困惑地看向老人,“奶奶,您这是?”
“这是给呦呦准备的嫁妆。”
老人看也不看沈年,平静道:“你拖回去,先存放在你那,等呦呦成年了就给她。”
“不是,”沈年脑中一片混乱,“您哪来的这么多金子?家里那些财产不是都被他转移了吗?”
“你当你爷爷这么多年是白干的?”
奶奶毫不留情地训斥道:“就你爸那不孝子,学得那三瓜两枣的,还想将家里的基业都吞掉?”
沈年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倏地炸开,他恍然大悟,“怪不得……”
在他的印象中,家里的产业一直是非常稳固的,然而等到他爸爸彻底跟老爷子撕破脸,放任小三登门入室,强行接手公司后,家里的情况才开始急转直下。
老员工纷纷跳槽,资金链断裂,投资商纷纷撤资,股票崩盘……
逼得他爸爸不得不变卖家业,才能勉强维持营生。
“这箱金子你先带回去。”
奶奶直接道:“其他什么证券房产的,等会签个协议。”
“奶奶,”沈年连忙摆手,“我哪能要你们的东西?”
“谁要给你了?”老人家眼睛一瞪,“是要你暂时当代理人,这些等呦呦长大了,都是要给她的。”
“你少给我在这唧唧歪歪,我们自己的财产,给自己的曾孙女,天经地义!”
沈年不敢说话了,他紧了紧拳头,眼睛有点涩,垂头,“奶奶,我错了。”
“谢谢您。”
空气凝滞了一瞬,不等情绪上来,奶奶就立刻推着沈年,“走走走!看你这样子就来气,别耽误我做饭!”
沈年边被推着往外走边笑,“奶奶,我帮您一起做饭吧?”
“谁要你帮?别耽误我给我宝贝曾孙女做饭……都让你出去了!”
……
热热闹闹的声音在厨房响起,等到夜色微垂,沈年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树后面,轻声呼唤,“怎么样龚哥?呦呦还好吗?”
龚章一回头,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干什么?扮演小偷?”
“不是,你不知道我爷爷那个人,”说到这,沈年就忍不住打了个颤,“他年轻时候是当过兵,后来才下海经商的,脾气爆,打人还疼!”
“没有啊,”龚章迷惑,“我怎么觉得老爷子脾气挺好的?”
“我爷爷,脾气好?”沈年忍不住直接从树后走了出来,刚想跟龚章辩驳一二,就感到一道影子投到了自己身上。
沈年瞬间回想起曾经的噩梦,他僵硬着身子抬起头,恰好对上那双如铜铃般的大眼。
“嗨,”沈年扯起嘴角,怯怯地挥了挥手,“爷爷,好久不见?”
老爷子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视线转向龚章,立刻勾起嘴角,露出个和善的微笑,“走,小龚,我们今天好好喝一杯!”
沈年也是这时才发现,老爷子肩膀上似乎坐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下意识抬头,恰好跟沈呦呦四目相对。
沈呦呦坐在曾爷爷肩膀上,第一次用这个视角看爸爸,非常新奇,快活地挥挥手,“嗨,爸爸!”
她的动作有些丰富,眼看着有从肩膀上滑落的风险,曾爷爷立刻扶了扶,轻哄道:“乖崽,小心点。别掉下来了。”
沈呦呦马上乖乖地坐好,将脑袋搭在爷爷头上,就像是堆城堡,煞有其事地看了眼爸爸,深沉地摇了摇小脑袋。
“坐稳,”爷爷扶住沈呦呦的脚,迈开步伐,“开飞机咯!”
小姑娘 “咯咯咯”的笑声传来,龚章拍了拍石化的沈年,摊了摊手,“我说了吧,你爷爷还挺和善的。”
“正常这个年纪的老爷爷,哪里会随便让小曾孙女这样骑?”
沈年:“……???”
不是,他的爷爷,可是曾经有着一脚吓哭十个社会小青年的辉煌战绩啊?
想当初他不学好,跟着那些社会青年成天瞎玩,被他爷爷知道后,硬生生揪着他走了十里路,把方圆十里的社会青年全清理了个干净啊!
以至于甚至还有家长联合当地警局专门做了个锦旗颁给他,江湖人称,“狂暴爷爷”啊!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年不肯接受,直到坐到了饭桌前,还是不肯接受。
他看着沈呦呦得意洋洋地迈着小步伐跟在奶奶身后当跟屁虫,忍不住将女儿揪过来,手搭在她肩上,仔细观察了一遍。
“沈呦呦,”沈年严肃道:“你是不是会喂什么迷魂汤?”
沈呦呦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早就习惯了爸爸的突然性抽风,大度地原谅了沈年。
“爸爸,”沈呦呦深沉道:“你好好珍惜现在的我吧。”
沈年:“???”
“祖爷爷说了,他是喝当地的一种牛奶才能长得这么高的,”
小姑娘煞有其事,“我已经跟祖爷爷约定好了,让他特意帮我订了那种牛奶。”
“你现在还能这么随意地扒拉我,等我再多喝几天牛奶,肯定会长得比祖爷爷还高!”
小姑娘神气活现,“到时候,你就只能像刚刚那样仰着头看我啦!”
沈年:“……”
他死鱼眼地看着异想天开的女儿,立刻放弃了‘迷魂药’这个想法,随意呼噜了把沈呦呦的呆毛,“行了,一边玩去吧。”
沈呦呦:“???”
她气鼓鼓地站在原地,像一只放大版的河豚,回头看向憋笑的龚章。
“龚伯伯,爸爸刚刚是不是在糊弄我?”
龚章强忍住笑意,为了他们父女关系的和谐,郑重地摇了摇头。
沈呦呦将信将疑,但她很快就没时间思考这些,因为奶奶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她主动端起饭碗,想去盛饭,却被奶奶抢走了,她又忙活着想去倒杯果汁,又被爷爷抢先了。
最后沈呦呦只能两手空空地被安排坐到座位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端菜的沈年路过,“你这是怎么了?”
“呦呦太受欢迎啦,”沈呦呦撑着脑袋,忧虑道:“祖奶奶祖爷爷什么都不让呦呦干。”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不干活不允许上桌的沈年:“……”
这是我女儿这是我女儿这是我女儿……
*
在沈呦呦玩得乐不思蜀的同一时间,一件大事也在慢慢发酵。
《天才集训营》是一部制作周期比较长的综艺,毕竟除了预告片是各国自己剪辑外,从第一期开始的录播,都是需要统一剪辑的。
除此之外,不同地区还需要搭配上不同的语言,这工作量,不可谓不大。
正因为这样,《天才》的录播一般出的非常晚,都是等第二期直播结束后,根据第二期的排名,决定接下来的镜头分配。
但尽管这样,往年的《天才》还是经常出现镜头分布不均的事,尤其是华国,时常一期六集下来,时长加起来都不超过二十分钟。
但是今年可不一样了。
一来直播设备升级,直播镜头变得更加清晰,导致直播间的人数直线上升,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跟着直播间看,让排名较低的选手也有了更好的曝光度;
二来今年华国出了沈呦呦这个奇迹,直接冲进了前十名。
前十名的选手跟后几位选手的镜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就算官方再怎么瞧不起华国选手,这一次,总不能缩减得太过分了吧?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于是等《天才》终于慢吞吞地将第一期录播的前三集剪辑完成,放出来后,所有为沈呦呦投过票的观众都炸了。
无他,就前三集而言,沈呦呦的镜头加起来,甚至还比不过至今依旧困在x国的小野森助!
【@草莓呦呦多】:不是,这合理吗?我们呦呦第五名,小野森助第十一名,结果你跟我说第五名的镜头时长还没有第十一名的小野森助多?!
【@画画的北鼻】:往年我们实力不够,排名确实不够高,我也就忍了,今年这是什么意思?华国人就是原罪?
【@砸烂这片瓜田】:@天才集训营·华国你们就这样看着我们的选手被欺负?这什么烂节目啊?
……
这件事成了最后的导火索,之前的所有猜测一下子全爆发了,甚至还多了许多更离谱的阴谋论,但一套在m国上,却又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合理。
一股反对《天才》的力量已经暗暗结成了一条绳,开始在网络上肆意传播,许多原本对此不感冒的国家,也因为沈呦呦明显的不公平待遇,开始暗暗质疑起灯塔国。
【很失望,这可是被誉为‘科研界的宣传窗口’的节目!】
【本来我是不相信的,但我现在开始怀疑那篇文章是否是真实的了。】
【我只知道我们国家确实有很多人才都被灯塔国的那套理念吸引走了,但我还是很难相信这么恶劣的手段。】
【不管这些猜测是不是真的,呦呦受到不公平待遇确实是真的,本来我还以为华国人总说自己在国际上话语权低是假的,但这次我是真的相信了。】
【所以我们以前通过新闻媒体了解的华国,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要不是这次无意间点进了呦呦的直播间,然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之前都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的言论自由,是真的自由吗?连《天才》这种节目都能随意剪辑,那我们平时知道的资讯,究竟是政府想让我们看到的,还是真实的?】
……
事实上,《天才集训营》华国分区,以章导为首的这群人也很气愤,连忙发了邮件质问总部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了几天,却只等到一封高高在上的回应。
“什么叫做根据‘镜头价值度’分配的?”章导直接被气笑了,“这节目到底是给他们自己看的还是给观众看的?事实就是沈呦呦的镜头观看人数更多,排名也更高!”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总导演将手中的烟随便丢到垃圾桶里,猛地站了起来。
“跟我走一趟吗?”
“去哪?”章导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去辞职吗?一起!省得跟着这群垃圾人一起挨骂!”
“不能辞职,”总导演拍拍他的肩,叹息道:“我们现在辞职,不正好给他们塞人的机会吗?”
“等到分部都全是他们的人,我们才是真的会落入被动。”
“那要怎么办?”章导烦躁地四处踱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侮辱我们?”
“当然不是,”总导演小王拿起帽子,“所以我才让你跟我走一趟。”
他伸出手,“总部,去不去?”
章导一愣,他对上总导演坚毅的眼神,也伸出手,跟他拍了一下,“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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