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阿饶走了
若贪他有罪过,阿饶的罪过足以让她往太虚炼炉去十世了。
可即便如此,又怎样,被炼百年千年,也不能破体败魂,她又不是......
又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该死!”戏台上的天神执令大呵,莺华被降到炼狱时,妆色花糊了一脸。
阿饶的心也跟着降到谷底,她好像又听到刚刚在花木厅,佟茵茵与她说的话:“阿饶!难道你不想陪他好好一世?他入魔了,迟早要迫天佛降世灭了他!”
他入魔了!
那话辗转耳蜗,即便阿饶再不愿听,也躲不过去这阵魔风。
昨夜,她亲眼所见那一身魔骨贯肤,磷色的幽光丛尾不息。
净空,成魔了!
在挖了百人眼后,净空的魔骨越积越深,无能修回。
只一件事,阿饶原先不晓得,她换的眼睛,从来都不是什么鬼市上供的,若是用了死人眼,她便早就发现了净空的魔道无边。
净空当然不允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在与阿饶的新婚之夜,挖了亓名的眼开始,再到阮从楼,再到整个四海盟。
他用活人的眼睛,供了阿饶百日明。
净空早想好了,要供完阿饶此生的。此事本万无一失,可人的生死无定,偏昨夜阿饶换的那双眼睛的主人,不堪失明辱,已脱离苦海生。
死人的眼睛,才能看到魔。
“阿饶!只有你才能阻他恶,难道你不想,善伴他此生吗?”佟茵茵的眉蹙得紧,身无长剑,孤立无援。
阿饶的唇启了好几回,浓睫虽是干的,眼底的红,润着瞳亮无垠,有好多话,她不晓得该怎么说。
“茵茵,我也想,想善伴他此世永生,我好不容易等来的今朝时日......可......”
她该怎么说呢?
“可我不是人,我陪不了他一世,也救不了他一生!”
话音落后,吧嗒吧嗒,眼泪漱漱而下,袖脚的荷花骨朵儿游在一池小小的汪/洋里。
六界滋养万物,只要是有血有肉的物,就是记在生隧册的魂。
偏是这双眼,也让阿饶看清了自己的无根无源。
戏台上的人要落幕了,然他方唱罢,我登场。守珩被喧天的叫好吵醒了,仙椅中,他伸了伸腰,苦想好久自己到底是几岁大寿?
辗转人世,实在数不利索年月四季。
“该走了!该走了!”他捋着白须仰天叹了一句。
气宗的徒弟们皆站起垂首恭送。
这老东西是装糊涂,慕容邱自认看穿了一切,带头将脸扭回戏台,做起了观戏模样。
守珩一步二踉跄,看着很有几分逍遥道仙的模样,他堕着步子,在坐着的椅群里迷了好几个来回才找准方向。
直到飞鸟成群入观,路过此处时,才引他去了该去的自在之土。
阿饶看似迷在戏台中,然一颗心如被水洗过一遍,又凉又清。刚刚,她听见守珩说:“该走了,该走了。”
她,确实该走了。
。
阿饶不见了。
若不是有人拦着,净空要把方台观翻过来。来拦的并不是其他人,是如今宓宗的代掌尊,吾悔。
吾悔来的时候,白煜确实快顶不住了,好在守珩及时出现,驱了驱净空的魔道高深。
“师弟!”吾悔拦住了净空渐伸向守珩的掌衣,守珩乃三宗最有威望的掌尊,不得无礼过头。
“小子,你过来!”谁知守珩瞪着虚眉来了劲,作势要与净空一较高下的模样。
吾悔往日虽是莽夫,如今代一方之掌后,越来越被名头束缚,他劝了又劝,心里捏了一把紧汗。
“守珩大师,莫欺负小侄了!他哪里是您的对手,若是我们被扫方台观,恐败了宓宗的名声!”吾悔拦着那壶待开的沸水,话递得口干舌燥。
气宗的弟子们也拦,他们担心的,与吾悔恰好相反,净空的魔道有多高深,不好说,可若是换做守珩被扫方台观,那气宗便可离世界闭派了。
守珩的清醒不多时,今朝的酒未饮够,心里总是欠欠的,即便与净空大战一场,也不是自己最得意的状态,还不如去观阁偷偷酌一壶来得痛快。
临走前,强风灌叶,一双眼绕着净空盘了好几来会,似是要把那身魔骨摸看个透:“你佛宗的事儿,轮世规矩最多,我说不清,只可怜我那老友,五六十年前,了祖就与我本相约百岁时切磋一回,岂料为了你这么个孽徒,他自断了修为不说,还毁了登佛路。”
自古英雄少年识,曾经,气、宓二宗的两大掌尊守珩与了祖,还是毛头小子时,便各入派门。一晃山川颓变,青绿淡金,他们约好的登顶相见,了祖为徒,再不能。
“渡劫归佛应是各自的造化,了祖不值当,佛宗有违释染呐……”守珩好像忘了,这场寿宴不也是为了推净空一把吗?
说完,人随虚烟而去,让吾悔好生松了一口气。
净空魔影重重叠在眼端,刚刚那席话,他只听得了祖二字。
了祖,他的师父,为了把他圈在佛位中,让陪了他十世的爱人飘零人间。
净空恨呐,就是恨这成佛的私欲,他才成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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