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草菅人命
没有人送小草去医院，也没有人给她擦药，对于小草痛苦的哀嚎亲爸置之不理，后妈听而不闻，只有四岁的弟弟守在旁边哭，有邻居知道了也不敢插手，一是大家都穷，二是李家人粘上了就甩不掉了，等古知恩得了信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
小草虽然活了下来，可脸毁容已成定局回天乏力，耳朵旁边的一大块头皮被烫熟，再也长不出头发，半边脸烫伤，热油顺着脸流到脖子，把喉咙也损伤了，主要是没及时救治导致伤口发炎引起并发症，能说话，但声音变得非常刺耳难听。
这事报导出来后，胡冲第四次吃红利，《后妈难为》，在她的笔下，后妈非常难做，孩子不听话了教训起来轻不得，重不得，孩子小偷小摸屡教不改，她恨铁不成钢下手重了，为了让别人的孩子成为正直的人不要做小偷，她迎来牢狱之灾。值得吗？
天底下的后妈那么多，基本每个后妈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胡冲的报道引来了大批支持者。
当时古知恩非常生气，指责胡冲站在受害者的对立面发声，在她的笔下加害者居然比受害者还可怜，不可理喻：“你这是吃人血馒头！你觉得加害者可怜，那你有去看过受害者吗？知道她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苦吗？”
因着当初的图片是古知恩第一手发布的，也算是当事人之一，因此她一冲入战场，立即就引起了多方混战，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胡冲有大批支持者，她又是名人，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占据道德至高点，古知恩惨败，更是因此导致最后没有再做老师。
看到李小草的惨样，古知恩的心态有些崩，她无数次的想如果当初没有把李妈妈的照片做成小视频传上网，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如果不是当初插手，李小草的家庭虽然不完美，可至少她妈妈还活着，不会死。也不会有后妈，不会毁容。
所以这些年过去，古知恩心里一直很内疚，每年都会去看李小草，这次碰到贺之江，听他说自己成了他们村子的传说，古知恩心里知道话应该不会好听：“姜哥哥，你说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
贺之江沉默了一会后，认真说到：“你没有错。”
古知恩叹了口气：“我每次看到小草心里都很难受，从那之后她脸上再也没有过笑容，也很少开口说话。”
贺之江再次强调：“你打拐没有错，只是世事难料。错的是那些作恶的人。”后妈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作家胡冲颠倒黑白，精致的利己者，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在别人伤口撒盐，骗取那些不了解全部事情真相和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的认可。过分渲染矛盾，制造社会对立，从而攫取利益。她的每一篇文章都都透露着无知，透露着野蛮，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任何帮助，她要的也从来不是解决问题，要的是对立引发骂战，从而获取流量赚钱。
能够看出爱豆是真的认同自己打拐，古知恩笑了，压在心里五年的大石，突然感觉就没那么沉了：“谢谢。”
这张脸还是笑起来的时候喜人，愿意看她无忧无虑的笑容。
“知恩，我看到直播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有个消息灵通永远吃瓜在第一线的经纪人，古家姐弟被逼着直播的第一时间贺之江就知道了。
“目前来看，应该是处理好了，就怕她又作妖。”对于爱豆古知恩一点隐瞒都没有，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贺之江这才知道直播之后还有续集，也叹为观止，狗蛋遇到这样的妈妈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表面看是幸运的，他妈为他舍得吃苦受罪可他妈三观不正，这样歪的言传身教对小狗蛋的成长来说又是不幸的。
古知恩最生气的是胡冲：“姜哥哥，你说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之人！吃人血馒头她就不会半夜睡不着吗，真想把她的号封了！也不明白平台为什么就没有封她的号！”
贺之江沉默了一会：“知恩，世上有真善美，也就会有假恶丑，白天伴随黑夜有阳光必定会有阴暗，从来不会只有好人的。”
“可也不能一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挑起纷争，欺负弱小，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饭能吃得香吗？就不怕遭报应吗？难道她就能保证她这一辈子和她孙子后代都能顺风顺水吗？”古知恩是真的觉得像胡冲那样的比人渣还可恨，不是谴责这个，就是怒怼那个，看起来好像是在伸张正义，实际上她是趴在受害者身上吸血！完全置受害者的痛苦于不顾，只管她自己名利双收。
一个作家不好好写小作文，反倒出来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显得十分讨人嫌。被网友再三打脸，她不怕，再来！被戳穿不怕，再来！被扒皮还不怕，再来！在脸皮厚这方面，胡冲敢称第二，无人敢争第一！跟个妖模鬼怪一样，讨厌她却奈何不了她。
“知恩，丛能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老祖宗早就说过弱之肉，强之食，适者生存。
古知恩泄气，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锦衣玉食，有些人生来就在地狱食不饱腹，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能活下去而已，却要被生活在罗马的人指责和欺压，意难平。
更难平的是被欺压还毫无反抗能力，拿那些作恶的人没办法，胡冲明明恶心死人了，这十年来她不知道吸了多少受害者的血，不仅没有得到报应，反而越来越混的风生水起，把她的号举报了无数次也没被封。她那号的粉丝还越来越多，拥护者越来越多，难道那些人都不用脑子想事情的吗？明明胡冲报道的每一篇文章都不全面，不准确，只是巧妙的抓住了一个矛盾的对立点而已！
“好了，别气了，你看小草在等着你呢。”虽然很少回来，可是李小草的特征太明显了，贺之江非常肯定是她。
古知恩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山坡上的小草，这些年每一次过来都能看到她等在那里，那个位置最高，能看得最远。
李小草也看到了古知恩，把手里的柴刀一扔就飞奔着往山下跑，有些弯路她不耐烦走嫌浪费时间，她抄近路直接从田梗往下跳，直到近了才气喘吁吁的站在路边，一脸的汗水。
看着13岁的小草，古知恩心里钝钝的痛，嘴巴鼻子全部毁容变了形，头发从来都不敢扎起来，她变得敏感自卑，连抬头看人都不敢了：“不要跑那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小草抿嘴点头，抬头飞快的看了四周一眼后，拉着古知恩就往她的秘密基地走。
贺之江跟在二人身后，走着记忆中熟悉的山路，心情非常复杂。曾经给予自己遮风挡雨的家成了别人的秘密基地，看的出来山洞已经被仔细打理过了，很干净整洁，也没有怪味。
这个山洞是李小草在三年前砍柴时偶然发现的，她很开心，把这里当家，尽管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后来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添加了很多东西，有了竹编的凳子，有了竹筒水杯……每次古知恩过来的时候，更愿意把她带到这个家里来。
喝过水后，古知恩把背包打开，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拿出她亲妈特意准备的学习用品，有笔有课本有笔记本有试卷还有课外读物，每拿一样李小草的眼睛就亮一分，她太喜欢这些东西了，每个漫长的绝望的日子，她就是靠着这些撑过来的。
把新书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小草去把自己的笔记本拿了过来，上面全是她不会做的题，和不理解的文言文，古知恩越看心越虚，她真的好怕误人子弟，因为很多题目她也不确定答案，学渣的底气就是很不足。只能先挑着先讲解能确认答案的题目。
手里握着竹筒杯，贺之江坐在竹凳子上含笑看着古知恩教学，她真的很善良，是个好姑娘。五年了，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小草的帮助，并且不图任何回报。也不是只给钱就算，她每个月都会写信，每年都会来探望，说她是小草的救世主也不为过。如果当初自己能遇到一个这么无私的好心人，该有多好。
把会做的数学题英语题都讲解完了，物理和化学空白一大片一大片的，面对着小草求知若渴的眼神古知恩尴尬的笑，拿出手机试图问度娘要答案，可惜在这大山里度娘也不管用了，信号非常差，半天都打不开网页。这里是大山深处，花瑶也是大山深处，可这里贫脊到除了穷没有任何特色，连信号都是若有若无，花瑶有了政府的扶持大力发展旅游业，网络通畅完全没问题。
贺之江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两双大眼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而那些题目……唔，字都认识的，可也不会做啊。当年连温饱都成问题，读书虽然也是读过的，可是文化程度并不高，18岁开始混娱乐圈，读书少是这些年在娱乐圈一直被人攻击的点，都成七寸了。
于是三人大眼瞪小眼，每个人的眼里都好绝望的。幸好这世上还是有救世主的。
救世主背着个大背包站在山洞口，如天神降临人间：“哪题不会？”
看到乔耀祖，古知恩激动的都快哭了，快步上前把人扯过去一把按到凳子上，火速把笔和纸还有题目移交到他手上，烫手山芋总算甩出手了，大大的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不用面对良心的拷问了。
出乎意料的是贺之江，他站起来大大方方的待客：“乔先生，欢迎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
古知恩在脑海中再三确认了十次，才觉得意思理解没错：“姜哥哥，这是你家？”
贺之江轻点了点头：“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好些年。”
这答案连乔耀祖都觉得意外：“你好，贺先生。”
山洞大小也就10个平方左右，没想到居然曾经是爱豆的家，古知恩突然好心痛贺之江，其实在江边听他说回家时就已经预想过他的童年过的不会很富裕，却没想到贫穷至此，以山洞为家。
想了想，古知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给爱豆：“很甜的。”
乔耀祖眯眼看着那颗剥好的奶糖，突然就想化身高利贷催人还债，免得她有钱买奶糖吃！欠债的人没资格吃糖。
看到乔耀祖灼人的目光，古知恩觉得自己厚此薄彼确实不大好，毕竟现在还有求于他呢，于是化身端水大师，给他也剥了一颗糖递过去，企图一碗水端平。
哪知道乔耀祖非常傲娇的一扭头，谁稀罕吃你的糖。
贺之江稀罕，他第一次知道大白兔奶糖原来如此的甜，好吃：“谢谢知恩。”
“姜哥哥，不客气。”古知恩把乔耀祖拒吃的糖塞到了李小草的嘴里后，又剥了一颗自己吃。
看着李小草含着糖幸福的眯起了眼，乔耀祖突然就不想讲题了，想先讲讲何谓尊师重道。现在的孩子不能只知道做题，其它各方面教育也得跟上才行，其中德行为重。
于是今天的课堂临时换了教学内容，乔耀祖从《弟子规》“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讲起，再到南朝·宋·范晔《后汉书·孔僖传》:“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宋·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先王之取人也，必于乡党，必于庠序，使众人推其所谓贤能，书之以告于上而察之”，最后以《礼记·王制》：“凡官民，材必先论之·论辨然后使之，任事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结束。
《三字经》“亲师友，习礼仪”古知恩听懂了，周希陶《六十二》“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仇。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也明白意思，“业有不得不废时，至于德，则自有知以至无知时，不可一息断进修之功也”也勉强，但越往后越懵圈，差点成了蚊香眼。
小草是棵好苗子，属可造之材，把古知恩给她的一袋子大白兔奶糖都孝敬给了乔老师。
得到了一整袋糖，乔老师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以程门立雪的故事做课堂结束：“杨时二人赶到程颐家时，适逢程颐坐在火炉旁闭目养神。二人不敢惊动老师，就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等候。过了良久，程颐醒来，从窗口发现了站在风雪中的杨时和游酢，他们浑身披雪，脚下的积雪已一尺多厚……”
直到听到那句熟悉的“杨时那时已四十多岁，学问也相当高，但他仍谦虚谨慎，尊师敬友”古知恩才恍然大悟，这狗男人拐着圈的说那么多高深的让人听不懂的学问，就是为了表达“尊师敬友”，大家都吃糖，就他没有，心不甘！
真是气人，要吃糖你直说呀，拐九十九道弯干什么！害现在脑代都还在发晕，两眼都迷糊了！
其实这堂教学也就古知恩意见大，贺之江和李小草听得非常认真，获益匪浅。
李小草甚至把每一句都认真的记在了笔记本上，而贺之江却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不代表智商低，只是当年没有读书的条件。
讲完课，乔耀祖从背包里翻出牛奶，面包分给大家吃，再次郑重问到：“小草，要不要跟叔叔走？”
李小草轻轻的摇头，难得开口：“不行的，还有弟弟妹妹要看。”
又是一个懂事善良的孩子，每一年问她，她都是这个答案，她的姐姐，哥哥走出大山后甚少回来，只有她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受苦，放不下弟弟，不只是她的亲弟弟，也有后妈生的妹妹。
后妈出狱后又生了两个妹妹，全部扔给了李小草带，后妈重男轻女只愿意管儿子，她愤愤不平的是在外面打工的那些死崽子不愿意给家里钱，只会偷偷的塞给小草，所以才对女儿不闻不问不给花任何钱，就是为了把小草身上的钱压榨干。
古知恩其实很想告诉小草“弟弟妹妹不是她的责任”，可是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插手别人的家事，就怕出发是好心，却造成血淋淋的后果。
正在这时，山脚下有小伙伴扯着嗓子通风报信：“小草，小草，你后妈又在打你弟弟，用烧火铁钳打的，你快回去。”
李小草什么都顾不上说，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跑。
贺之江按住了要跟着往山下冲的古知恩：“不要去，没用的，只会打的更狠。”对于这种又蠢又坏又贪的村妇，在村子生活了十多年的贺之江看多了，也最了解讲道理是没用的。即使现在拉住了，等没人的时候只会被打得更惨。
选在这个时候发作下狠手打孩子，一定是村子里有人看到了古知恩又背包来了，有人眼红妒忌告诉了她。
乔耀祖也不赞同这时候过去，其实他更愿意古知恩和那蠢妇零接触。这几年古知恩和李小草二人之间的通信，乔耀祖是知道的，毕竟回信里有很多题目都是他的注解。
每次心痛李小草给她邮寄东西，十有八九都落不到她身上，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是好的东西都被后妈带来的女儿霸占了，就连试卷和习题异父异母的姐姐不懂做也不稀罕做，她心情好的时候留给李小草，心情不好了就给撕了。
人心险恶，人性阴暗至此。
在李小草的身上乔耀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有心拉她出深渊，可是泥潭里不只有贪婪的恶狼，还有她不愿意舍弃的血脉亲情，为了亲人她甘愿在深渊受苦。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不管你再有本事再有钱，都会有无可奈何的事情。
贺之江寻找适用的石头，计划在空地上搭一个简易灶台，乔耀祖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一个可以烧水的小铝壶，还有折叠桶，和古知恩去打水，顺便在路上取些柴火。三人脸色沉郁，但分工明确。
古知恩情绪低落，心里难受得厉害：“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到她。”真的很想拉小草出火海，她过的太苦了，不要说有生活质量，她是在挣扎着活下去，真的只是活下去。
乔耀祖柔声安慰：“会有办法的，等她再大些，她的弟弟妹妹再大些，总会有办法的。”
那还要等好多年，还要受好多年的苦。
“她也在努力，我们一起想办法。”乔耀祖顿了一会，还是提前透露到：“再过不久江上就会修建一座桥，已经洽谈得差不多了。”建桥并不是有人愿意出钱就行的，其中汲及多方利益，用了三年乔耀祖才谈了下来。
其实从理智来讲，建一座桥耗资巨大，而住在大山里的人家现在只余33户，大部份人已经搬出去了，从经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说，建桥确实不划算，这也是三年之久才谈下来的原因，有这个钱，当地官·员更愿意做其它的投资，回报更大，所以谈得非常艰难。
但乔耀祖坚持下来了，因为虽然只有33户村民，却有一百五十多个孩子，桥就是他们的希望，有了桥，就会有更多的人读到书，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才不会被愚昧思想侵袭。
听到能建桥，古知恩立即关注重点：“什么时候动工？”
估算了下，乔耀祖给出大概的时间：“三个月左右吧。”
真好。
古知恩认真夸人：“乔耀祖你是个大善人，会得福报的。”
又被发好人卡了，乔耀祖笑：“山路走多了，我腿酸脚乏。”
古知恩秒懂：“大爷，您坐，奴家给您捏腿。”
乔耀祖还真在路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古知恩化身小丫环，非常狗腿的给他敲背捏肩捶腿。
力道正好，乔耀祖舒服的闭上了眼，嘴角笑意渐浓。
已经搭好灶的贺之江追上了二人，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不是那么赏心悦目：“累了吗？山路是不好走。”
傻白甜听不出话里有话，商场打滚多年的乔耀祖怎么会听不出里面的嘲讽，累暗讥年纪轻轻的身体就不行了，男人怎么能容忍被人说不行呢？“此处风景甚美，她非说我今天上课辛苦了，让看看风景放松一下。”
“放松”二字是重点，特意重音。
古知恩嘴巴张的老大，没有说过这话啊？“不，我没有……”
还想抵赖？乔耀祖采取迂回战术：“是不是你要我坐下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无法抵赖：“……是。”
“是不是你说给我捏腿的？”
“……对。”
罪名成立！乔耀祖盖棺定论：“所以我现在在放松。”
古知恩瞠目结舌，草菅人命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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