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不适合
宗念明白舅妈未尽之言，如果可以，舅妈谷青穗希望她以亲历者的角度，把那个迷途不知返的儿子拉回来。
“闹了一个多月，回国的飞机上，他不跟我说一个字，我不是没想过妥协，想着就随他去吧，左右他自己喜欢，将来真正一起生活几十年的女人是妻子，母亲应该退居二线。”
谷青穗温婉的表情中忽然就染上几分凌厉，“但女孩儿做了一件事，舅妈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不该逼着他在亲情和爱情中选择，那女孩儿给了他最后期限，一周之内，必须在她念书的那个小城市，见到章忆丞的人，还有他在当地就职的Offer，两者缺一不可，美其名曰，那是爱她的决心。”
……
市中一家健身会馆，宗念要了一间篮球房。
“我以为棒打鸳鸯至少得找个严肃点儿的饭店。”
‘棒打鸳鸯’这种古老的形容从一个21岁的清隽帅哥嘴里说出来，显着尤为违和，宗念失笑，“不棒打，你也别提饭店，我最近对包厢之类的都有阴影了。”
章忆丞本是随意地拍着球，宗念话音刚落，他球一抱，眉心拧紧，“你吃亏了？”
宗念一怔，上一刻还吐槽章忆丞的文学造诣，自己这头立马就露怯，“是我说的有歧义，没吃亏，反倒是我，最近似乎常在些封闭空间里为难别人。”
章忆丞剑眉挑起，没言语。
转身，扬臂，进框，很漂亮的空心，“还不开始？不想回去跟我妈交差了？”
宗念抱起另一颗球，学着章忆丞的样子拍着，动作谈不上笨拙，因为顶多两下，球就会穿越宗念严密的监控，弹弹弹弹弹，然后滚远。
“……”宗念倒也闲适，用脚一扒拉，索性当足球踢，“开什么始，交什么差？”
“开——”
章忆丞一回头，话音顿住。球馆三面是白墙，一面是落地的玻璃，章家一脉长得都好，宗念章忆丞姐弟俩又各自沿袭了父母的高颜值，宗念一身素色，无奈身材好，从上到下的玲珑曲线，寻常人p图都不敢这么p。
隔空看到外面有俩网球装扮的男人正盯着宗念，眼神虽不至淫邪，但他还是不爽：没见过女的？回家看自己姐姐妹妹去。
“快点说，早完早走，你还想在这耗一天？是街不好逛，还是手机不好玩？”
宗念踢球踢得不亦乐乎，也不在乎他不耐烦的语气，“有生活嘛，女朋友也喜欢逛街？”
“别套话了成吗？”
章忆直言道：“我知道我妈拦着我不让我走，你回去转告她，我都21了，有自我意识，能给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最重要的，她拦着也没用。”
“那你怎么不走？”
宗念眨巴眨巴眼睛，“问你呢，你爸没停你的副卡，舅妈也没把你锁家里，你怎么不走？怎么没立刻去找你女朋友？”
也许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都喜欢用最尖锐的态度狙击对方最不堪的过往，“少抛砖引玉，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我怎么就不明白呢，没钱是她的错？父亲过世是她杀的？
“我妈看不上她，不就是因为她出身不好嘛，她特别厉害，一节课不补自己考上的大学，自己供自己在学校里学费和食宿，我给他打过几回钱，她每一笔都原封不动转账还我。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门第之见？！”
他有些烦躁的耙了下头发，“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全家最懂我的，她等了我五年，你知道五年多长吗？！
宗念刚想说什么，章忆丞抬手示意她打住，“我差点儿忘了你自己身上还一堆烂事儿，宗念你得知道，你自己倒霉碰上个凤凰男，不意味着满世界全是爱做梦的乌鸦麻雀，你以后少操心我的事儿，管好你自己得了！”
他说完几个大步拉门离开，出门之钱去结账，习惯性掏出来他爸的副卡，却被被告知这里是会员制，已经从预存款中扣完了。
拉着脸离开，章忆丞又想起来自己是坐宗念的车来的，想打车，身上没现金，手机支付，走的也是家里给的银行卡。
这一刻他自己也分不清心底涌现的到底是什么情绪？纷杂混乱中，最好辨认的那一条，就是对宗念这个多年未见的姐姐的深深愧疚。
积压已久的愤怒，不该撒在这个从小被放养的寡言姐姐身上。
脑海中回想起那两个‘欣赏’宗念的陌生人嘴脸，章忆丞越发的烦躁。
也许是过了十几秒，也许过了十几分钟，章忆丞长腿迈开，从迟疑到迅捷，他几乎是跑回了那间篮球馆，白顶白墙，宗念静静的站在里面踢篮球，很像一类科幻电影中的被关押的实验对象，那画面分外荒诞，却又充斥着某种美感。
她自己踢得开心，章忆丞甚至可以一比一还原她成长过程中所有自娱自乐的场景。
深深叹息，章忆丞分不清这无奈是给宗念还是给自己多一些。
终于，她看到了玻璃墙外的他，这里隔音很棒，章忆丞听不到她声音，却能她模糊了温柔和狡黠的表情中，从她轻启的口型判断，“就知道你会回来。”
臭着一张俊脸，他说：“这么些年不见，你脸皮倒是见厚。”
宗念不以为意，“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嘴硬心软。”
“说得像多了解我似的，你走的时候12，我8岁，你出国的年头比咱俩在一起玩的念头还多出一半。”
“你还知道？”宗念看着他，笑容淡淡的。
“两位数加减法，我怎么就——”
章忆丞沉默下来，宗念眼看着那个俊朗的大男孩儿由不甘到迷惘，再到最后的哀恸，他眼睛浮上了很莹润的光泽，“姐，你要是我，怎么选？”
或许是这在愁苦中浸渍过的一声‘姐’，瞬间黏合了因时间和空间而产生的隔膜，又或许血缘之间就是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结。
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全家上下，宗念该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
“我怎么选的，你应该听说了。”
宗念抬手拍拍他宽阔又莫名脆弱的肩膀，“沟通吧，舅妈介意的也是她把你逼到中间左右为难。”
这一刻，章忆丞强撑许久的意志终于有了裂痕，“沟通过，不行，她不愿意来金城，她哭着说我妈句句尖锐，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受不了那样的势利眼。”
“势利眼这个词用不到舅妈身上。我觉得这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大家价值观不同，有人说下雪最美，有人说下雪结冰会出事故。
“我以前不懂，现在其实也不算太明白，但我就知道一点，舅妈不是占有欲很强的人，她希望你将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但底线是，这个人不能偏执不能狭隘，那样的人像是深渊，会把你拖垮。”
这些道理章忆丞不是不明白，也恰恰是太明白了，才会产生与之相对的痛楚，“可是，五年多了，我真舍不得。”
宗念拍着他后背，这动作瞬间联结到小时候，章松总把宗念接回家来待上几天，她以一种安静的力量求关注求表现，每天学着谷青穗的样子哄这个弟弟入睡。
章忆丞视线模糊，耳边是姐姐好听的声音，给他温暖，懂他的无奈，她说：“舍不得是对的，你们彼此喜欢这么久，说明你和她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很遗憾，你们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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