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别想自己一个人好过
江诹呆滞地往前挪了几步，蹲在他面前，很近，伸手便可触碰，声音很轻，浸润这世间所有的温柔，“你还好吗？不是被打了？”
叶漓茫然地盯着眼前人的漆黑的眼眸，今天所有的委屈，困倦，愤恨仿佛一散而尽，天知道他对这人这话有多心动，天知道怎么忍住上前二十厘米就可亲吻的冲动。江诹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么？还是他撩而不自知？耳朵红了半寸，叶漓别过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可以等到你。”
“当然可以！”
叶漓没回答，那本来就是陈述句。
正想站起来，上身却突然被托倾，贴上一片温热，江诹与他拥抱，“但你以后还是要回我消息。”
胸口相贴的位置连接心脏，有一颗心跳得飞快，扑通扑通扰乱他的思绪，他下意识地说“哦。”肌肤相贴处甚至头发丝都滚烫得让他不敢触碰，真是莫名暧昧的气氛。
怪罪天气热了，空中的凉气变得稀少，叶漓扭了扭脖子，感觉还不是很容易挣开，“不请我进去么？”他说。
“我把我家门钥匙给你吧，我有两条，以后你想来就来。”江诹摸了摸外套口袋，解开钥匙扣，把钥匙放在他手心里。
叶漓：“……”
他合上手心，感受钥匙的轮廓，这钥匙比一般房门钥匙要小，是银色的，他有点好笑说：“太信任别人真的很容易被骗，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
“我这人可是有盗窃史的，真想撬你家门可用不着钥匙。”叶漓站起来，将钥匙扔回给他。
“那为什么不撬？”江诹顿了顿，也站起来，质问。
“呃……”叶漓霎时间说不出理由，或者说，他不知道理由。
但某人帮他说了，“如果是因为我不喜欢，那就拿着。”江诹将钥匙重新放置他手心，用另一条打开了门。
右手的钥匙被紧攥了攥，又缓缓松开，叶漓讨厌这种因为他不愿意承认的暗恋造成的小心翼翼，这种刻意只会加深他对这份感情的感知，且告诉他压住了又会不经意浮起来，他很烦，他放松了手心，便当成是普通的朋友，反问，一根钥匙而已，收了又如何？
他回回神，将钥匙放进口袋里，跟着江诹进门。
“嘶——”走起路来会扯到伤口，叶漓有些疼，他咬了咬牙问：“有没有药膏？”
江诹：“什么？”
——
江诹在柜子里翻翻找找，药膏都是过期的了，倒是有瓶药酒，“这个可以不，不行我去药店买。”
叶漓咬开创可贴，看也没看一眼，“随便。”
“我帮你。”江诹接过，俯身，贴在叶漓后颈的划伤处。
叶漓抬头，离他的下颌只有两厘米。
“……”不看白不看。
“抬手。”
“干什么？”叶漓顺从地抬手，卫衣瞬间从身上移落腿边。
叶漓：“——靠。”
白皙的皮肤上是错落的青紫，江诹皱了皱眉头，将手心擦热，把药酒抹在伤口上，适当揉搓，手法还不错。
叶漓趴在沙发背上，慢慢闭了眼睛，别说，除了刚开始的略微不自在外，还挺舒服的，凡事只要他不想多，一切都很好，这可比楼下的小诊所服务周到。
“刚才没注意，为什么你身上有一股女生香水味和酒味，你去哪了？”江诹忽然问。
叶漓困得昏昏沉沉，回答问题有气无力，“去酒吧泡妹子了。”
“什么！”江诹手上的力不自觉加重了几道。
“嘶——怎么了？”叶漓直接被痛醒了，他甚至想躲，“轻点，疼！”
“呵，没事，注意安全，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
“切，我在那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嘶——你故意的吧？”叶漓疼得想打人了。
“疼是应该的，不然没效果。”江诹解释，力度不减，顿了顿又似笑非笑：“我不睡你也别睡，别想自己一个人好过。”
“……哦。”叶漓确实没想到这点，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让江诹帮自己弄确实不太好，“你去睡觉，我自己可以……靠。”他刚想起身，又瞬间被蛮力按了回去。
江诹：“别乱动！”
声音隐隐有些怒气，叶漓听得出来，他不再动作，也不明白。
彼此都想不通，谁都没有好过，不可避免的叶漓怀疑江诹故意报复他。
“你怎么了？”他半转过身，突然抓住江诹的手腕问。
江诹怔了一秒，回答：“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叶漓没懂，“什么？”
“没事。抱歉，刚刚没意识到。”江诹惶然，他才发觉一股无名的怒气割裂他的情绪，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谁都没有错，分明是他对自己自作多情的责怪与恼怒。他苦笑：“大腿上有没有伤？”
叶漓想了一秒，摇头，“没。”
他固执，江诹也难以勉强，他合上药酒盖子说：“你先去睡觉，我洗个澡。”
“哦。”叶漓迅速起身，他之前喝的酒现在起了些作用，实在困极了，沾床倒头就睡，很快便没了意识。
说实话，江诹觉得学校的校服质量很差，特别是裤子，摸起来硬邦邦的很粗糙，更别说穿着睡觉了，他看着叶漓毫无知觉地躺下，强迫症又发作了……
第二天，校运会停课，不在校也没人会管，叶漓迷迷糊糊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他坐起来，打开手机屏幕，显示十点。
身旁不见人影，江诹不在，大概已经去学校了。叶漓抓了抓头发，身上还是有些酸痛，但比昨天好了不少，正想下床，刚掀开被子，意识短路一秒，又迅速盖上。
他什么时候换的睡衣？裤子也换了？腿上明显是擦过药的痕迹。叶漓又掀开被子，等等，内裤也不是他的——
“你……有洁癖？”叶漓无语极了，给江诹发消息。
“我怕你睡不舒服，都是干净的。”江诹回复得很快。
这个都字用得很巧妙，叶漓发现他的衣服都放洗衣机洗了，现在好像也没衣服能穿出去，大腿该抱还是得抱，他对环境的适应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再借一套，谢了。”
“不客气。”
牌子也太多了，他是去打架的不知道能不能赔得起，叶漓在衣柜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件他付得起零头的，还挺合适。
叶漓得到小道消息混入了一个群架，新伤加旧伤，来到了叶志策的公司。楼下的保镖不让他进，他只能等，等到犯困，后来他烦了给他爹拨了一通电话，全公司的大门都为他打开。那时候他才意识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半个富二代，怎么就去当街头混混了？
“这公司是你的吗？以后能不能是我的？”他坐在会客沙发上，后靠，发出带有挑衅意味的疑问。
叶志策也不恼，慢悠悠给他倒茶，像与一个经商场上的生意人谈判，“只要你好好学习，都是你的。”
“既然是我的，我能不能现在就把它卖了？”
叶志策毫不犹豫：“只要你学有所成。”
叶漓抬眸，盯着他的眼睛，“爸，你把它卖了，我就能学有所成。”
“哈哈哈哈哈。”叶志策哈哈大笑，当他是玩笑话了。
“小漓，你要听话了，小时候闹点玩点就算了，以前的事咱们不提，现在你快高考了，只要你收心，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呵。”叶漓也笑，不提就不存在吗？他爹可真是会自欺欺人，分明是养儿子的时候同时养公司，怎么这公司成长得那么让人满意，儿子就劣迹斑斑呢？
今天没有针锋相对，叶志策心情也不错，“一会儿你和我去买些礼物，给被你踩伤手的那个同学赔礼道歉去。”
“哈。”叶漓往后仰，扬起笑意，“那你可要破费了，我不只踩伤他的手，我还打折了他的腿。”
“你！”叶志策抬手就要打，落下的前一秒又停住了，一天的缓冲时间，足以让他收敛脾气好好地听个解释，他坐下来道：“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不顺眼。”叶漓想了想说。
“别着急，重新说，好好说。”叶志策抿了一口桌上他给叶漓倒的茶，翘起二郎腿说：“我听你班主任说那个叫张兴元的不小心绊了别人一跤，你就把人家打成这样，挺厉害呀，关你什么事呢？”
“他不是不小心，我是惩恶扬善，没什么问题。”
“惩恶扬善？你还有这品质？那你告诉我，就算是故意的，你至于吗？谁教的你这么大的脾气？”
叶漓垂下眼，“我乐意。”
“所以不管怎么说，一会儿都要跟我赔礼道歉去。”
叶漓抬头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要去你自己去，以前你不管我，现在也管不了。”
“等等！”叶志策拉住他的手臂，“小漓，爸爸管不了你，但你做凡事要有分寸！这不是一件小事！”
“爸，我不打无辜的人，也从不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没那么好心肠，既然我参与了，那肯定与我有关，你应该站在你儿子这边。”叶漓甩开手，走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笑得顽劣：“对了，我没钱了，记得打钱，医药费好贵。”
“你…”叶志策没达到教导目的，烦躁又灌了一口茶，被烫得龇牙咧嘴。
红绿灯前，如人生存在的不同的交叉路口，选择之后还有选择，走到下一个绿灯，叶漓选择回家。
他在他爸这受挫才会想他妈，即使他妈根本不会想他，但他还是想回家。
回家，赋予一个“家”字，脚步也能变得轻快。
穿过熟悉的街道，进入简陋的楼房，一口气爬上九楼，打开门，叶漓试想过空无一人，试想过噼里啪啦的麻将声，试想过烟头酒瓶闪烁的电视机屏，却没有想过一个光着膀子的陌生男人坐在沙发上挑着套子，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他开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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