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审问（2）

冯天明回到座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实话，他现在心里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打鼓，心里实在没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刚刚田小节说完之后，全场再次陷入了沉默，刘天水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拿出一根烟点起来，不断吞云吐雾，一言不发。可以想象，他现在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来天都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几乎是要把天都县领导班子推倒重来的局面，他这个刚刚到任的市委书记自然压力很大。林克彬是何许人也，他心里也很清楚，李文海官至副省长，又是前任市委书记，自己一来就要动他的秘书，无论是再有勇气的人都要好好掂量一下。他现在需要好好想想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也会导致自己在东川的工作陷入被动。
田小节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爆料给市领导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也给自己的仕途增加了极大的不确定性，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至少还有冯天明是支持他的，心里这才有了一点安慰。
在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刘天水掐灭了香烟，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小节同志，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你觉得自己有没有犯什么错误？”
这个问题又再次让田小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自己的回答很有可能影响书记对自己的判断，进而决定自己在天都这个漩涡的最终去留，他必须谨慎。他觉得自己很无助，于是就朝冯天明看了一眼，但是这次，冯天明并没有给他肯定的眼神，而是在故意躲避，这让田小节觉得不踏实，但是书记问了，也不能不答，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报告书记，我个人在这系列事件中确实原则性不够强，我发现了问题，但是没有鼓起勇气去制止，甚至听之任之，对于这一点，我对市委检讨。至于我个人的其他方面，我认为不存在问题，我可以保证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触碰底线的问题，如果市委要对我个人及县政府展开调查，我一定好好配合。”
田小节这个话说的不卑不亢，既承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错误，又向领导表露自己没有问题，愿意继续干工作的决心，冯天明刚刚还为他捏一把汗，现在想来轻松了不少，这个人果然聪明，以后工作中，估计又要多依靠他了。
刘天水显然对田小节的回答很满意，刚刚还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说道，“好的，小节同志，你今天反映的问题很重要，市委一定会给天都人民一个交代，另外，你要相信组织，没有问题的干部，有能力，想干事的同志都是我们工作值得依靠的力量。我今天要问的就是这些了，其他同志还有没有问题，天明？”刘天水说完，看看冯天明还有坐在两旁的陈祖清、赵飞虎等人。
这种场合除了书记可以说话，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来陪公子读书的，这一点在场的都很清楚，当然都表示没什么要说的，田小节向领导们鞠了一躬，慢慢地走出了会议室。
“书记，下面请哪位同志过来？”冯天明看着田小节走出会议室，悠悠地问刘天水。
“下面请林克彬吧，有些问题该问问我们这位林书记、林大秘了。”刘天水淡淡地答道。
听到工作人员叫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林克彬瞬间紧张了起来。对于一会他将要面临的局面，刚刚他看到田小节从会议室出来，完全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再结合冯天明给他的短信内容，他已经知道一个大概了。
进了会议室，林克彬很自觉地走到刘天水对面的位置上站着，不敢坐下。
刘天水看林克彬有点紧张，以至于坐都不敢做，于是和风细雨地说道，“克彬同志，不要拘束嘛，组织谈话没必要这么紧张，坐下吧。”
接到指示，林克彬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他本来已经做好面对暴风骤雨的准备了，可是，刘天水的态度却出奇地好，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克彬同志，我刚才问了田小节同志两个问题，现在，也问你两个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刘天水轻轻地说道，声音很小，完全不像是审问，甚至像是在商量。
林克彬看了一眼刘天水，点了点头，心里却在不停地打鼓。
“首先，第一个问题是，你对田小节同志怎么评价？”刘天水问道。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都以为刘天水是要兴师问罪，但是却没料到他对田小节刚刚反映的问题完全避而不谈，而让林克彬来评价田小节，真是摸不清刘天水出牌的套路。
其实对于刘天水问的这个问题，冯天明倒是有点自己的看法，他在想，估计刘天水已经有了低调处理林克彬的想法，问这个问题只是想从林克彬的角度了解田小节的情况，看来田小节估计有戏。
林克彬显然也没想到刘天水会问这种问题，但是好歹缓和了一下他的情绪，他慢慢说道，“田小节同志在县委很维护班子团结，也尊重其他常委同志，对县委做出的决定贯彻执行的也很好。主持县政府工作这两年，成效显著，成绩也很突出，总体来说很优秀。”
林克彬是个聪明人，答的也很聪明，他似乎也品出了刘天水这个问题的一些味道。之前他接到冯天明短信的时候，就认真的想了想，秘书长给他发短信通风报信，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书记的意思，刚刚书记又问了这种问题，这是很值得玩味的。很明显，田小节捅了他一刀，但是他心里清楚，这的确是他的软肋，如果自己再诋毁田小节，那就会彻底影响自己在书记心目中的形象。如果刘天水孤注一掷非要查他的问题，纵然李文海出面也未必保得了他，这样一来，他这辈子就完了。
听了林克彬的回答后，冯天明心里暗暗地想，不愧是当过市委书记秘书的人，确实聪明，这段回答显示出一个县委书记的胸襟，也顺了刘天水的意，下了刘天水事先留好的台阶，得以自保。
林克彬说完后，刘天水出人意料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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