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枭九
净国的西南部与巫部接壤，巫部并不自称为国，习惯以部落自居，信奉名为颙的主神。颙拥有人脸和鸟的身子，脸上有四只眼睛，据说能口吐火柱。在巫部生活的令丘山，有一对猎户父子，因技艺出众被广为传播，尤其是儿子，臂力出众且例不虚发，每一年参加部落的射箭比赛都力拔头筹。
每天下午，神箭手枭九打猎归来都会沿着令丘山的山道回家。这一日当他背着猎到的野猪往下走时，被一位年轻僧人拦住了去路。年轻僧人穿着简单陈旧，草鞋也磨得破烂不堪。僧人看了他很久，然后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去救长右么。”
枭九看着僧人，脸上闪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他放下背上的猎物，取下背上的弓箭，搭弓引弦欲射向僧人。僧人摆了摆手，一瞬间他的箭尖上开出了一朵莲花。他怒目瞪着僧人，僧人笑了笑说：“长右已经逃出来了，你可以去净国祗州太子东宫中找她。”枭九嘴角动了动，说：“你不抓她么？”僧人笑了笑，留下一句话，飘然离去：“本座可以等”。
麟嘉十八年，枭九经武试担任太子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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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九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他报名参加了净国京城的武试，正等着轮到自己上场。一个小胖子雀跃着跑进了众人等待的凉棚。“大伙儿听我说，今天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挑几个表现好的去东宫当侍卫。哎呀，我的妈呀，这可是好机会。要知道能当上太子的亲卫，前途无量啊，以前这都是官家子弟才有的机会，今儿个砸咱们头上了，咱可得加把劲啊。”
旁边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撇撇嘴：“小胖子，你就省省吧，别浪费时间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就只能表演表演马上滚了。”
小胖子气得满脸通红，嘴里骂骂咧咧地坐到枭九旁边。他用胳臂肘顶了顶枭九：“喂，哥们儿，你报的是啥项目？”
枭九嘴里叼了根草，正闭目养神，被小胖子一撞回过神来。“我吗？我报的射箭啊。”小胖子一脸崇拜：“哇，我最崇拜报神箭手了，你厉害吗？”
枭九眯着眼睛看了看小胖子，然后点了点头。竟然问我厉不厉害？他心中暗自觉得好笑。他枭九可是天界第一神射手，天帝屡次召他去天庭任职，他都没有兴趣而已。
“哥们儿，一会儿好好表现，争取去太子东宫当个侍卫，以后太子变成皇帝……”小胖子压低声音贼笑了两声，特别识门道的样子。
枭九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说道：“放心，一会儿你睁开眼睛看着哥们儿表现，哥们儿和人比赛，就从没输过。”小胖子眼中的崇拜翻了好几倍，他捏着拳头，凑上来给枭九捶肩膀：“哥们儿，这么牛，要是真事成了，记得引荐引荐我，我是城东头的申小胖，记得啊记得啊……话说，你参加了啥比赛，从没输过？”
枭九正要拍着胸脯列自己和哪些天将比过功夫，突然想起了啥，默默闭了嘴，继而打了个哈哈儿：“你一会儿看了就知哥们的功夫如何了。”
他的确没有百战百胜，他输过两场，输给了同一个对手，天兽长右。那时候师傅带他去拜会天帝，在天帝的花园中他遇见了长右，长右是天帝豢养的一只灵兽，生有四耳。幼小的长右十分可爱，红色的毛皮，四只小小的耳朵立在头顶上，每只耳朵上系着一朵蝴蝶花。天帝告诉他师傅，这只灵兽移动速度非常快，在修行方面也很有天赋，至今也没有猎手能赶上它。师傅说枭九的速度也很快，箭法很准，不如一试。
于是枭九换上了法术记号的箭矢，开始追捕长右，他追了整整七天七夜，最后大概是长右饿了，在天庭的御膳房被他追上。正要射它的时候，长右两只前爪捧着块桂花糕，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睛莹莹闪光，似乎是想分糕点给他吃。那一刹那，枭九放下了手中的掩日，无奈地摸了摸头，接过了那块桂花糕。没有射长右，是枭九这一生中第一件后悔的事情，因为天帝后来告诉他，本来打算如果他能追上长右，就把这只灵兽送给他。
此后师傅一直要求他认真修炼箭术，每次训诫他时都会说，你要记得你尚且追不上灵兽长右，还需多加努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一直都记得那红色的小脑袋上立着的四朵蝴蝶花。枭九想，他只要再追上一次长右，天帝估计就会把它送给自己了，到时候他可以给它系上不同颜色的蝴蝶花，再摸摸它软软的毛，晚上让它来自己被窝抱着它睡觉。
枭九的宠物梦一梦就梦了数千年。当他已经成为天界第一神箭手时，师傅终于带他来找天帝。师傅告诉天帝枭九已经学有所成，不如再试试让他追猎长右灵兽，这回应该不会失手。天帝想了想，觉得未尝不可。于是他和长右进行了第二次追逐比赛。可惜，这回他又输了。
当七天七夜后他终于又一次在御膳房追上那抹红色时，他已经彻底呆住了。眼前是一个明眸皓齿，雪肤花色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头上插着四朵蝴蝶花，两只手捧着桂花糕，笑盈盈地望着他：“给你，小九九。”他的掩日神弓平生第一次掉在地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接过桂花糕，如何随着脸色气得发白的师傅走出了天帝殿，又如何开始了刻苦的修炼。他记住的只有那个红衣小姑娘，还有那句软软糯糯的：“小九九”。从那一刻起，枭九就下定决心虽然自己输了两场，但一定要娶这姑娘。他郑重地把这一条写在了他的决心簿上。
“哥们儿，哥们儿，发啥愣呢？马上到你了，我就在旁边给你加油啊。”小胖子再次把他喊醒。枭九应了一声，吐掉了嘴里含着的草根，走出了凉棚。
今日天气一般，有些风，有些尘，但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影响。他远远看见台上坐着一个穿明黄衣衫的年青男子正侧着头和身旁的将军说话。看着有些眼熟，枭九心里想，不管了，一会儿再说，先把这箭射了。
嗖嗖嗖地，枭九站立着随手发了几箭，箭箭正中靶心。一旁的武官开始念下一个项目：“骑射”。枭九心中暗道，真麻烦，哪来这么多项目，索性直接秀个技法，让他们见识见识，把后面的项目免了吧。
于是，他翻身上马，在马上接连射出了十八箭，十八支穿心箭每一箭都将钉在靶上的前一箭劈开落地。待他下马，发现全场寂静无声。半响之后，远处那年青男子率先站了起来，大喊了三声：“好！好！好！”带头鼓起掌来，立即全场掌声雷动。
他走下场，一旁的武官走来告诉他，太子要见他。旁边的申小胖对他的崇拜已经翻了无数倍，不停地扯着他衣袖说：“枭大哥，记得啊，我是城东头的申小胖。发达了记得记得提携提携我啊。”他笑了笑，在申小胖崇拜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他跟着武官走到了看台上，看台上穿金黄衣服的年轻人回过头来对他微笑。枭九心中一紧，握住了腰上别的短剑，心道：这分明就是那和尚！
“还不参见太子！”旁边的武官呵斥道。
“无妨无妨。”那年青人温和地笑着：“枭九，我问过了，你是巫部来的，估计不太懂中原的礼数，我都不介意。你可愿去我宫中任职？”
枭九试探了半天发现这年青人好像只是个普通凡人，他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握着短剑的手，点了点头。
庄信笑着道：“你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知道你还有一老父在巫部山中，我赐你银钱，你将他接来京城，购置一宅子，让他在京中安度晚年。为人子，安能不孝顺至亲。”
枭九想，这太子考虑得还挺周全，看着是个好人，于是说道：“谢谢啦，那我就去你那吧。”
“好，从此之后，你就担任我东宫的近卫，护我安全。”庄信让一旁的侍卫递给他一包银钱。
枭九接过，又道了声谢，决定明日上岗去。其实，他此时主要在想，上回小右右好像就是在那当小宫女，去那可以离她近点。待明日，我穿着侍卫的衣服去见小右右，不知道她会不会取笑我。
枭九越想越得意，咧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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