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楚楚在恩惠寺内到处找寻，却完全不见沈炼的影儿。问庙内的和尚是问不出什么的，无可奈何，她只得老老实实烧了香后，便失望地推开庙门跨出去。
周围景物变幻，她转眼便立于一间干燥阴冷的石室中。
“这里是……”
石室是天然形成，空间广袤，穹顶上方还有微弱的天光照射下来。
楚楚快速环视了一眼，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摆设似曾相识，她好像来过。
跟着听见了说话声，似乎有人正在隔壁房间起了争执。
楚楚循声靠过去，贴着石壁凝神细听。
“……这十几年来我们在关外寄人篱下，衣食无着，一会儿跟着蒙古人，一会儿跟着鞑靼人，居无定所。可无论是蒙古人还是鞑靼人，都当我们狗一样使唤，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中的一些人，为了讨好异族人，竟主动引他们攻打大明，每每为他们劫掠大明城镇带路！林某为此深感不安和愤怒，这还是白莲教吗？白莲教不是要救万民于水火吗？怎么能反而去引领外族人来屠杀自己的同胞呢？！”
楚楚一讶。
这人的声音她认得，乃是白莲教四大教首之一的林兆恩林大哥！
她忙又贴近石壁，继续偷听。
只听得林兆恩长长一声叹息，复又情绪激动道：“可仔细想想，那些教徒也只为了让自己一家老小生活得好一点。所以我不痛恨他们，我只痛恨一个人，便是赵全！就是他，将白莲教教众悉数带出关外，才陷我们有家难回、有国难归，必须得仰人鼻息才能苟且偷生的境地！在大明，虽然咱们过得辛苦些，但至少腰杆子能挺得笔直。所以，你们若要问我的意思，那么，谁能带着我们回到关内安生，那我这一支便全力支持他做新任教主！”
另一个声音道：“林教首，别赵全赵全的叫，他好歹是白莲教的前任教主。”
这是护旗林清。
“哼，他也配么？身为教主，却跟江湖骗子一样，信誓旦旦说要为民造福，救苦救难，可结果呢？诳了那么多百姓入教，不过只是为了敛财满足他个人私欲。说好的大家都是姐妹都是兄弟呐，互帮互助，可让那些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老百姓交种福钱才能入教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情就是他想出来的！”林兆恩气得拍桌子。
“呵呵，赵教主他的确德行有亏。但是，我来说几句公道话吧。一来，白莲教被明廷大力打击，元气大伤，都差点灭教了，不出关保全实力怎么行呢？二来，那是别人的地方，我们住那儿吃那儿，不上供又怎么行？有钱才好办事，不然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再说了，难道在关内在明朝的地盘上，就没有向官家上过供吗？只怕这些贪官污吏要得还狠得多，诸位想来深受其害吧？所以，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在哪里都一样。然而呢，收钱的事情是教主想出来的，出关也经过了各位的首肯，怎么如今全是他一个人的错了？”
说这番话的人是四大教首之一的张寅。
他的话立刻引来林清一句赞不绝口，“还是张教首识大体啊。”
林兆恩重重哼了一声，“张教首是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下一任教主了么？所以才说这番话，好为你将来也向教徒们收钱文过饰非？”
张寅冷冷道：“那不然林教首也来同张某争一争教主之位好了。你要是当上了教主，你想怎样就怎样，张某也支持你啊。”
“哼！”
陆续有人插嘴，或说和，或拱火，楚楚分辨出来正是白莲教的几个教首和一些能干得力的卦主。另外，她师父陶仲文居然也来了。
“本支派缘起邢台、衡水、保定等地，乃是这方第一大教派，教众数万。入京后更是迅速壮大，京中不少权贵也加入我教，成为我弘阳教虔诚的教徒。本教在京中或筑坊诵经，或设斋打醮，声势浩大，沸沸扬扬，颇具影响。连嘉靖都对我教十分重视，屡次招我入大内为他诵经打醮，且已封我‘正德名医真人’。”韩太湖洋洋得意道。
“这算什么？”张寅立刻驳斥，“你有兵马？受嘉靖赏识就能翻天覆地吗？哼！”
张寅结交了翊国公郭勋，输粟捐官，买了个官做。后来他做大，混成了山西太原卫指挥使。
韩太湖道：“这方面我的确比不上你。可是有兵马在手，也不意味着你就能翻天覆地啊。明白地告诉各位吧，我已经成功结交了内廷太监陈洪陈公公，他是太子跟前红人。如果我们掌控了皇位继承人，将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在话下！不但让白莲教教众回归中土，就是让它再次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派也是手到擒来啊，哈哈哈哈。”
这番话一出，有几人大为赞叹，“韩教首真是艺高人胆大。”
张寅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太子，嘉靖能立他，自然也能废了他。而且我听说，这位太子身娇体弱，近来缠绵病榻，好久未曾露面了。指不定等不到皇帝废他，便去见阎王了。”
“呵呵，张教首是不是在想嘉靖如今宠幸的妃子是曹端妃，且她已有身孕，怕庄敬太子的位置不保？哈哈哈，还有一事尚未跟诸位说，这位曹端妃，已然入了我教。”
众人惊呼。
“这一招棋走得好啊。我白莲教教徒生的孩子成了大明江山的主子，真正的天地变色了。”
韩太湖听到众人的赞许，洋洋得意，“张教首，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寅面色阴沉，良久方道：“嘉靖子息单薄，你最好祈祷你那位曹端妃也能将婴儿好好生下来。”
“呵呵，这点就不劳张教首操心了。我已陆续安排了几个女人入宫去做宫女，保护曹端妃，以及便宜行事。就算她生下来的是个死婴，我也要让它变成活的！”
“哦？看来韩教首对教主之位势在必得啊。行吧，我也不怕跟你明说。能不能控制大明的江山，始终还是看龙椅上坐的是谁。就算你能来个狸猫换太子，可要是嘉靖长命百岁，迟迟不退位，那你的太子便连个屁都不是！”
“你！”
韩太湖气了一阵，突然诡异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张教首近来暗暗调动兵马，莫不是要干一番大事业？难不成是你自己坐龙椅么？”
“是又怎样？诸位，论实力，你们哪个支派都不及我弥勒教一支。我有兵马粮草，又在关内扎根，实力十分雄厚。这次我的确想干一件大事，也正是好时机，恰逢鞑靼入侵边关，明廷大队人马都被调去御敌了，内部空虚。加之明朝军备废弛，战斗力薄弱，正是我们白莲教起事的大好机会。此次我来，就为了劝说各位兄弟姐妹奉我为教主，大伙好同谋泼天富贵啊，诸位意见如何？”
说罢，张寅期待地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众人或震惊，或担忧，或鄙夷，或迟疑不信。
张寅再接再厉，“我装备精锐的兵马，再加上白莲教数十万教众一起，成功的几率很高！”
林兆恩头一个表态，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能带领我们回到关内，我可以支持你做主。”
“好，没问题。陶师父呢？”张寅开始一一点名要其表态。
“呵呵，你们选你们的教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诶，陶师父，虽然你放弃争夺教主之位，但你是左祀，你的意见在教中举足轻重，张某自然要取得你和你徒儿依娜楚的支持才行啊，不然有些人不服呢。”张寅故意瞥了眼韩太湖。
嫣红早已分析过，现如今，白莲教内能一争教主之位的就韩太湖同张寅两个，所以，你来我往的基本是这二人，其余人等都不怎么发声。
张寅的势在必得让韩太湖不忿，“张教首要干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不怕你的事情早就传入了嘉靖耳中？”
“哼，我的篱笆扎得很牢。只要你不去告密，朝廷便无人知晓。”
“也不一定。”
“哦？”
“张教首怕是不知道嘉靖身边有忠心耿耿、办事能力极强的耳目锦衣卫吧？他们可是专门稽查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就看谁对皇帝不忠心！特别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他狗鼻子特灵。大明朝的官员们，谁晚上同哪个小妾睡的觉，谁收了谁的脏钱，三餐都吃了什么……他统统都知道。”
“哼，那也得他想知道，手下才去查吧。如果没人向他提示，他平白无故去查什么？”
“张教首你又错了。如果是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自然是他想知道才去查，可是，如果是攸关皇帝安危的事情呢？他是随时都保持着警觉的。你不知道他是嘉靖身边第一忠诚的狗么？关于这点，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嫣红啊？嫣红如今是陆炳身边最得宠的女人，陆炳每日在做什么，她都知道。你正可以当面问问她，你所谓的大事，是否已经让陆炳知道了？”
一道女人的娇笑声起，“张教首，我家陆郎已经探听到有人欲要在皇上南巡的路上伏击他呢。”
嫣红也在？？
南巡？
搞什么鬼？
鞑靼都要攻到京城了，嘉靖这时候南巡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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