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1936年到1937年的春节，无非是最悲痛的。丧失了好友，小儿子又患了重疾。她一度衰弱，几天间竟瘦了十斤。脸直接瘪下去一块。严琛也不例外，看着妻儿这样，也是忧心忡忡，每日呆滞。

        初春，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山上观了桃花。桃花遍野，花开花落皆有情。一看就是一整天。

        素然已经扬起了一片灰尘，好久未打扫了，风一吹，尘土四溢，直让人想咳嗽。

        三月十五，她疯魔似的拉着发呆的他和两个孩子，一起到照相馆，拍了唯一一张全家福。印刷出了四份。她自己留了一份。

        五月二十，他突然醒神，拉着她去最繁华的街市瞎逛。买糖葫芦，买绿豆糕。殊不知，竟是最后一次。

        七月七日，七七事变。中国开始全面抗日。在那天，她突然预感到了什么。她一大早就开始掉眼泪。不停地掉。她找他，抱着他，亲吻他。还把两个孩子叫了过来，边流泪边说些要照顾好自己的话。他也开始慌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想起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她终究要回去的。她开始感到身体一阵虚无，体重在慢慢变轻。她流着泪躺在了属于自己和他的床上。闭上眼。

        他就倚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好像慢慢变得透明虚无。他将手心里攥着的一张旧信纸塞进了她的手心，随即，她消失不见了。好似就没来过。和她当初来的时候一样，忽然之间，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醒来时，是在床上。旁边还是当初那个老嬷嬷。

        她睁开眼，吸了吸鼻子，一阵堵塞。脸上湿湿的，仿佛刚大哭了一场。她抬手要擦，发现了手心里的那封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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