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广渡对
再醒来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太阳刺眼，屋里大亮。
屋里？怎么会在屋里？
“来人！”李昭大喊一声。
“节级醒了。”李明义走进了屋子里。
“我这是在哪？”李昭茫茫然，只觉这个房间有些眼熟。
“这是广渡寺主持的房间，节级要不再睡会？”李明义笑道。
“光智？我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李昭有些疑惑，随即回忆起来。
“我记得，捅死了阿古烈之后就……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节级有所不知，你捅死阿古烈时候，契丹在山下又集结了一波，幸好此时来了一彪军马，将皮室军后队杀散，这才救了我等。”
“哦，还有此事？”李昭惊讶不已，连忙问道，“来者是谁？”
“未曾细说，只知道是河东留守的麾下，他们杀散契丹兵后又一路向东追杀而去，现在仍未回来。”
“这样啊。”李昭陷入沉思。
河东留守，指的是五代河东地区——也就是后世的山西——最高长官。
留守要比节度使高一级，一般下辖数个节度区域，现在河东留守正是刘知远。
即便李昭那点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里没有此人，但也知道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原因很简单，五代时候，天下节度使，势力最大的就是河东留守；眼下后晋朝廷整个中央禁军的主力都没了，中原能数得上号的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除去兵力被调空了的符彦卿、高行周之外，眼下的刘知远是此刻中原除契丹外，兵力最雄厚之人了。
现在在这禁军新败时刻，刘知远派人来此，是为了何事？
想到这里，李昭笑了起来，还能为何事，怕不是跟自己一样，挖后晋的墙角罢了。
挖墙脚……李昭脸色紧接着一变，一跃而起，“河东留守可曾留下人？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些禁军呢？”
他边说边往外走，李明义只好在后面抱着鞋和外套追了出来，边追边说：“节级勿忧，史守捉说了，千辛万苦才从十万禁军里扣下这一点人马，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抢走了。眼下已经安排咱们老弟兄与禁军住在一起，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知道。”
“史彦超在这上面一点都不糊涂，”李昭笑道，想起来史彦超也受了伤，于是问道，“史彦超怎么样，老黑呢，其他受伤的弟兄们呢？”
“史守捉无事，那一刀只是劈中铠甲，并未破开皮肉，老黑和其他受伤的弟兄们已经安排好了，都住进了秃驴们的禅房。”
“原来的和尚怎么安排的？”
“头目和其他人分开，都已经关押了”
听到这里，李昭才停下匆匆脚步，穿好衣袍，夸赞道：“不错，安排的如此井井有条，看来你们也成长了很多。”
“啊，不是我，是乌先生来了。”李明义有点尴尬说道。
“乌先生到这儿了，下次这个消息提前说。”李昭大喜过望，有乌先生在，很多琐事自己就可以放手了，“快带我去见乌先生。”
……
乌先生不是独身来的，他还带了第一都以及亲兵都三百多人来，这下李昭就再也不怕了，身边有三百多翼卫都步兵，进退自如。
“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寒暄过后，二人分坐，乌先生在东，李昭在西，一脸欣喜地问道。
“前几日恒州城内纷传杜重威要投降契丹，我见情况不妙，于是提前把第一都拉出了城外；昨日见禁军大营火起，便带兵回李家庄；天亮时分路上遇到败兵，听说这边有交战，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节级在此。”
“先生真是机警。”李昭笑道，“正好我眼下人手不够……如今禁军主力大败，先生可有什么教我的？”
“就一个字。”乌先生竖起一根指头，“捞！”
“哦？”李昭来了兴趣，“先生不妨详细说说。”
“如今天下大势，”乌先生以茶代水，用手指蘸着在桌子上比划了起来，“后晋在南，占据天时，只是禁军主力尽数败北，石家气数已尽，这是没什么好商量的；契丹在北，占据地利，眼下虽然大胜，再往南或许能占据中原，但是终究不会长久。”
“为何这么说，我听说那耶律德光也是有雄才大略之人，难道不能在中原为王？”
“非也，一来胡虏无百年之运，二来耶律德光已过不惑之年，自唐之后，少有能过五十岁的皇帝，岂非是天命？三来，契丹军队不事生产，不发粮饷，每次出征都靠打草谷维持士气，在草原尚可，在中原岂能行？所以我敢断定，耶律德光无法长久占据中原！”
乌先生手划嘴说，给李昭来了场“广渡对”，差一柄羽扇就要化身诸葛亮，听得李昭目瞪口呆。
李昭知道，前两个理由太虚，唯有第三个才最实在，一直靠抢掠为生的军队，在中原能呆多久？
耶律德光靠契丹军队起家，他到时候愿意在中原住下，那些契丹贵族呢，他们也愿意？要知道，北边还有个地皇太后述律平呢，那可是个狠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做的出来。
所以李昭接着问道：“请先生细说。”
“天时地利一去，眼下只剩人和，眼下晋失其鹿，众人逐之，谁能占据人和，谁就能入主中原，再坐尊位。”
“那先生觉得人和指的是谁？”李昭故意问道。
乌先生不语，往西一指，李昭见他指着自己，有些羞赧地问道：“这……乌先生太抬举了吧？”
“并未抬举！”乌先生一脸正色，“节级试想，如今天下无主，兵力最雄者当数河东留守与南唐国主；只是眼下南唐国主正与闽越纠缠，河东留守现在只需要按兵不动，等到契丹人天怒人怨时候，再出兵夺取天下，正好可以占据人和！”
“所以节级，如今要站队的话，还是趁早选择刘知远为妙。”
“阿这。”李昭摸了摸鼻子，他开始以为乌先生说的人和指的是自己，还推脱了一下，结果发现人家说的是刘知远，因此有些尴尬。
“迟早有一天，老子也能参加这种逐鹿游戏！”李昭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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