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撞猫的鱼和吃鱼的猫

夜晚的漆水不显阴暗森冷，反倒是月光穿透了河水，照在水底的各色岩石和水玉上，绘出一片片皎白的光斑，更显出一种玲珑剔透的质感，二三的鱼儿轻快的游曳其中，如梦似幻。

        余柚纵身跃入水中，搅破一片碎银般的月光，在水中化出原型，九瓣青色的鱼鳍如轻纱制的裙摆一般随水流飘荡舒展。

        她惬意的甩着鱼尾在水底穿梭，如好美色一般的狂浪蜂蝶，凑近了水底那一块块造型不一、颜色各异的水玉，细细欣赏观摩，遇上当真觉得好看的，便用尾巴和鳍摸上一摸，倒也不强求将之收入自己的囊中。

        有两尾青鱼扭着腰凑了过来，想是从未见过余柚这样有九瓣鳍的鱼，一时有些好奇。

        其中一条甚至还游到了余柚的身侧，撅起了鱼唇，要去吻一吻余柚那如轻纱一般的鱼鳍来探一探究竟。

        余柚许久没这样彻底的做回过一条鱼，惊得“嗖”的往后游了两尺远，九瓣鳍如绿香球绽放一般张开。

        想她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好不容易成了堂堂六重天上的正牌仙官，如今居然被一条小小的青鱼调戏。

        余柚不由得哂笑，恐怕是这漆吴山的水生环境太过安逸，让这些见识短浅的鱼太过目中无鱼了，那她就该帮它们长长见识，反正她正好无聊。

        心念电转间，余柚已经开始鼓动她那重重叠叠的鳍和尾，像一朵中了邪、疯狂抖花瓣的绿香球一样，一头扎向了那条愚蠢无知的青鱼。

        于是那条青鱼青黑色的背脊就被她咬了一口。

        青鱼圆张着眼，在原地呆呆的翕张了两下鱼唇，反应了两息，猛然调头扭腰，无声的张圆嘴，尖叫着往下游逃了。

        临走还不忘一尾巴拍在同伴肚皮上，提醒它赶紧跑。

        余柚“扑哧”吐出一片鱼鳞，觉得这条鱼不单鱼鳞锋利割嘴，味道还有点腥，于是“呱唧”吞了两口水漱了口，摆着尾又追了上去。

        没想到追了许久也没追上。

        到底是许久没做鱼，控水居然有些生疏了。

        正想要就此打住，余柚就看到前方靠近河岸的水下隐约有一团游动的黑影，那两条蠢鱼欢快的扭臀摆尾混了进去。

        倒是好运气。

        她游近了些，偏过头，用右侧的一只鱼眼观察那一大团鱼群，发现它们一会儿像滴入水中的墨水一样散开，一会儿又像闻着了米田共的狗一样聚拢在一起。

        哦，八成是有什么东西在钓这群蠢鱼。

        此时已经晨光熹微，乌泱泱一大群笨鱼聚成一团，也看不清中间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得这些蠢鱼鱼心大动。

        未免打草惊蛇，余柚没有跃出水面去一看究竟，而是在鱼群外围绕着来来回回转了两圈，结果什么也没看到，顿时恼羞成怒，炸开了九瓣鱼鳍，一尺来长的鱼身从鱼头到鱼尾都散发出“大佬在此，谁敢挡道”的王霸气场。

        乡下野鱼们从未出过漆吴山，更兼漆吴山上人迹罕迹，野兽稀少，且极少有以它们为食的，向来生活的安乐宁和，无忧无虑。

        没想到今日竟遭着了鱼霸王，顿时一哄而散。

        余柚摆着尾，满意地吐了口水，端足了大佬派头的往前游了一丈。

        这才偏过头定睛去看那诱鱼之物。

        好像是毛绒绒的一长条，手臂粗细，全身黑圈套白圈，一看就是个危险的配色。

        最下方的尖端是单纯的白色，点缀着两点黑，正不停的扭动，像个弯钩一样，钩尖一忽儿朝左，一忽儿朝右。

        随着群鱼退散，钩尖肉眼可见的迟疑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此时正是黑夜与白昼交替之时，星月隐匿，朝阳未出，光线反倒比夜深时更加昏暗，余柚也没看清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觉得像是一条倒悬在水里挣扎不能的长毛长虫，尖端那两个黑点就是长虫的眼睛，还挺形象生动。

        怪不得傻鱼们会上当。

        余柚不屑的一声嗤笑，由之喷出来的一道水注扰动了“长虫”身上的长毛，飘动如蝴蝶翕动的触须。

        余柚眼见着它扭得更欢快了。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靠吃杂食过活的鱼了，这种小伎俩，也就那些蠢鱼会上当。

        甩着尾这么腹诽着，就见那俩棋子大小的黑点恍惚间变成了帝君那双湿润温柔的桃花眼…

        羋遨趴在地上，舔干净了齿缝里的最后一块鱼肉。

        漆吴山的鱼味道不错，肉质鲜嫩紧实，唇齿留香，就是不太好钓，刚还一条接一条的上钩，这会儿都好一会儿不上鱼了。

        他明明感觉到水下还有很多鱼。

        想是这些鱼学聪明了，那他倒不妨使点手段。

        尾尖一钩，眨眼间就被施上了个迷魂术。

        九重天沉锋帝君版迷魂术，照见天下贪嗔痴念爱恨欲，所见即所求，所思即所念。

        用来勾引鱼儿最合适。

        没两息，羋遨就感觉到尾尖微痒，有鱼咬钩了。

        果然，哪怕是一群未开化的鱼，也是有自己的口味偏好的。

        长尾从水中利落的扬起，在半空划出一道白色圆弧，咬住尾巴尖的鱼眨眼落入口中。

        头被卡在上下两颗犬齿之间，身体和尾巴瘫软在带有舌刺的舌面上，有些微微刺痛，余柚瞪大了眼珠，一错不错的盯那两颗卡住她脸颊的大牙。

        只见上头寒光瑟瑟，锋芒毕现，当真好一对杀鱼利器。

        她心脏都停了一跳，感受到来自物种上的纯粹压制，几乎全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一时间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不就是死鬼撞到了阎王爷——趁早投胎吗？

        顾不得上界仙子的体面，余柚大喊道：“嘴下留情！阁下…千万要留情…”

        “我是上界仙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饶我一命！”

        她苦苦修了一千三百年的仙，谁也不能让她去投胎！

        余柚内心悲愤欲绝，没想到如今都飞升成了仙，还要遭受如此折辱！

        偏偏这般狼狈之时，耳边偏还听到一声清朗好听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余柚仙子？”

        余柚一怔，天底下再没人有这样好听的声音了：“…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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