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渺小的大战
朱圆的红色鸟头又往前凑了一点，问：“他们在说什么？”
羋遨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那个大放厥词的巨耳族焦饶将领，言简意赅：“两边要接着打。”
毛绒绒的白虎脸上看不出是何神色，语气却能听出来有几分沉凝。
此时他右爪边的斥候已经爬了起来，借着他的毛发慢慢攀爬上了他的爪背，俯身向下面的大军大声呼喊：“此山山顶山势平缓，不难攀爬，前方还有一座同样的山，巨耳的军队已经抵达了那座山的山脚下！”
“爬过这两座山，就能抵达战场！”
哦豁，这是真要打起来了。
余柚被夹在两颗长牙间，此时身为鱼肉，不由得回想起之前自己欺负帝君仁慈柔善，便敢对帝君言行轻佻，举止轻浮，如今终于发觉自己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颗鱼胆比天大。
眼下要想安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还是要全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察言观色，着意讨好讨好这位帝君才行。
她半阖了眼，沉思斟酌了一下，语声恭敬的问道：“帝君是想阻止这场战争？我有办法。”
只要把朱圆这只傻鸟扔进焦饶人的战场就行了。
看看看看，还能有谁比她更能体察上情，为上分忧，急上峰之所急，虑上峰之所虑，充分展现了一个下属的完美素养。
想来像这样在上峰面前刷尽好印象，这只大猫不会介意把她这条鱼从“可食鱼类”这一列里剔除出来。
毕竟天底下能吃的鱼何其多也，像她这么能体察上峰的下属可不多。
不料却听帝君沉声言道：“此战已如箭在弦上，势在必行。”
余柚一僵，哦，表现的机会没了。
这上峰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体谅下属啊，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
这些哀怨当然不在朱圆的思考范围内，只听他急问道：“这是为什么？”
羋遨：“我以驺虞体内的魔气索引，一路寻到了此处，那魔气便再无动作。我尝试用其探查地下，未找到魔气起源之处，却发现了生活在这儿的焦饶一族。”
余柚的眼珠转了两转，思考斟酌道：“帝君的意思是，焦饶族可能受了魔气侵染？之所以这场战争无法避免，是因为他们必须得以武力来宣泄体内魔气带来的狂躁？”
帝君点头：“正是如此。”
得了帝君肯定，余柚小小松了一口气。
闭了眼真诚感慨，啊，感谢苍天！感谢仙帝！让她前几百年沉迷话本，从而知道了这些魔界常识，虽然没有展现出她的聪明才智，但至少现在也给大猫留下了诸如“不笨，还能凑合用”这样的正面印象。
再次感谢。
朱圆鸟头往上凑了两寸，惊叹：“余柚，你居然有眼皮哎！”
“…”余柚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眼睛闭得更紧了，“啊对对对，我是条有眼皮的鱼，是不是又让你长见识了？”
朱圆赞同：“是啊是啊，当真是大开眼界！”
羋遨：“…”
怎么办，这两个好像有点傻。
三人说话间，两军已经在羋遨两爪之间那方圆三尺余的空地上碰了面。
两方将领隔着半尺距离，互相腥红着眼怒视对方，也不多言，齐齐提起手中长刀，向前疾冲，当先战在了一起。
两刀闪着寒光的刀锋重重相抵，锵然作响。
这一声响如同战鼓敲起，两人身后的士兵纷纷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昂扬的齐声呐喊着向前冲锋，激起漫天沙尘。
旌旗猎猎，呼声震耳，声势如江河奔流，山川也为之震眩。
锋锐的箭簇穿透骨骼、刺破身体，飞溅的鲜血染污了胸膛，惊起的三尺沙尘掩住了一张张愤怒嘶吼的面庞。
凭借着充斥胸臆的狂热杀气，无情的残忍屠戮自己的同族。
巨耳一族的红铠将领振臂抵开架住他长刀的对手，回刀在身后挥出一道锐不可当的半弧，其势犹如疾风断落叶，刀锋的寒光瑟瑟间，两颗头颅未及发出最后的痛呼，就伴着飞溅的血液飞至半空。
头颅还未跌落在地，他的刀已经顺势向前挥砍，一如猛虎扑羊，直取黑铠将领的胸膛。
“锵”的一声，黑铠将领咬牙用手中长刀险险架住面前的刀锋。
身后的两具无头尸体这才扑倒在地，发出“锵啷”一声的铠甲撞击地面的声音。
红铠将领腕上用力，连舞数刀，刀影如密云布雨，绵密无隙，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踉跄后退。
他趁机又回刀挥砍，收割下数颗人头。
当真是英勇无匹。
余柚眼前一亮，这红衣小人儿的刀耍的还不错，要是力气再大些，说不定那一刀就能解决对手，奠定胜局了。
活了一千多年，这样大规模的战争她也多是在话本里看到，眼下这样活生生的战斗还是让她大感新鲜，尽管只是缩小版。
刀剑相交，生死相搏，流血漂杵。
比她以前看的那些话本鲜活生动多了。
余柚便不由回忆起她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子。
在那些话本里，执笔者总是不吝用浓墨重彩的华丽辞藻来歌颂胜者的丰功伟绩，赞美胜者的英勇无畏。
明明一个个都是刽子手，为了自私的欲望，为了从他人的血肉里来攫取自己的利益，屠戮他人，却因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而被世人崇拜成英雄。
真是恶心啊。
一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余柚便感觉有些倒胃口，很有些后悔自己的胡思乱想，连脚底下正上演的热火朝天的战争大戏也没那么香了。
她努力睁圆了右眼往下睨，仔细观看那红衣将领的一招一式，试图从中再获得些许兴味，就听朱圆颇为愁苦的叹息：“唉，这魔界真不是个好东西啊，凭白造这么大的杀孽。”
余柚一怔，是啊，上界仙子看到这样残酷的战争，该是慈悲怜悯哀婉痛惜才对，哪能像她这般闲情逸致的看大戏？
她这才惊觉自己毫不自知间已经脱下了伪装的外皮，露出了刻薄冷漠的本性。想是仰仗着此时自己是原形，一张鱼脸外人难以瞧出端倪，便有些放肆起来。
懊丧之余，她已经又毫无痕迹的裹上虚伪的柔善温和，悲叹道：“是啊，即便这般弱小，也不该被魔界之人任意cao控，当成玩物。”
“要是能为他们讨回公道就好了。”
帝君也道：“我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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