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二章
所有人下车，立刻被眼前看到的所震撼。山峰是平顶的，上面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雕像，目测高度有四五层楼那么高，雕像顶部垂挂着十几根绳子，每根绳子上都栓着人，正在给雕像上色，看起来十分危险。
而雕像本身的形状也十分奇特，面向四方各有一张脸，总共四面，八臂，八手，每一面的表情与动作都不相同，粗看和寺院里的金刚相似，可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很多不同之处。
刚下车时已经有人惊呼：“四面佛。”
导游来到山峰上，兴高采烈地挥动手里的一面小旗，“这里就是噩族村的祭台，大家可以先参观一下。”
许姝仰头看着雕像，面向她的这一面是张垂目微笑的脸，一手持莲花，一手做拈花状，透着几分亲近慈悲之意。
大家不约而同，都各自绕着雕像走了一圈。
四张脸分别是微笑，怒目，悲伤、肃穆，每一面双拿着的东西也不一样，有莲花，法杖，明轮，经书。
见雕塑如此多面，有的人忧虑重重，有的则是满脸茫然。
许姝绕了一圈后又回到微笑脸那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心境影响，再次抬头看雕塑正面时，微笑之中慈悲的感觉已经变得很淡，反而从内隐约透着一丝邪异的感觉。
“许姝，这里。”宋旭琳招手叫她。
许姝走过去。
柏睿说：“不是四面佛。虽然同样四方都有一面，但无论面目还是外表都不符。”
旁边斜插进一个低哑的声音，”四面佛原本是大梵天王，是婆罗门三大神之一，具有慈悲，仁爱，博爱和公正四种性格，我们面前这个明显和四面佛差别很大，像魔神多过像佛祖。”
尚璐走到三人附近，言笑晏晏地靠近。
宋旭琳歪了下头，问许姝：“我们是在参加什么知识大会吗？”
许姝：“学霸说话呢，学渣别开口。”
柏睿和尚璐同时朝两人看过来。
宋旭琳说：“继续，你们继续。”
尚璐看向柏睿，“还好这次来的人里还有能靠得住的人。”
柏睿撇嘴笑了一声，“我看你根本不需要靠人。”
尚璐理所当然道：“在这种世界里发生什么说不清，多个朋友多条路。”
宋旭琳又有些忍不住，“每次美女出现都先看上他，有内味了……”
许姝问：“哪个味？”
宋旭琳：“恋爱的酸臭味。”
他说的声音很轻，但两人离得不远都听见了。尚璐笑笑不说话，柏睿没好气扫了一眼过来，“你们两说相声呢。”
宋旭琳还真夸奖许姝一句，“捧哏捧的不错。”
许姝也坦然接受，“是你包袱抛的好。”
尚璐侧过脸来，“许姝，咱们住同一个房间，晚上也经过患难，有什么事我和你们一起，争取早点一起通关好吗？”说着脸上还露出恰到好处的可怜。
许姝惊得一时间没接上话，心想姑娘你这是学会国粹了啊，变脸那么快。
柏睿冷淡笑着没说话。
倒是宋旭琳热情洋溢地表态，“欢迎，对美女都是欢迎的。”
另一边其他人都聚集在张临峰身边，看样子也在讨论着雕像的事，外来者们就这样分成两个小团队。
尚璐随意拨了一下头发，“除了不是四面佛之外，你们应该还注意到其他什么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对宋旭琳和许姝只是一带而过，主要还是落在柏睿身上。
宋旭琳抢着说：“哎，我有发现。”
许姝等三人都看向他。
宋旭琳清了一下嗓子，吊足胃口，缓慢开口：“上面这些刷漆的人一个个都僵着张脸，刚才我喊了几声都没人睬，我怀疑他们都是聋哑人。”
尚璐：“不是。”
“你怎么知道？”
尚璐：“那个离地面最近的，我刚才在他背后踢了一脚漆桶，他马上回头看了。”
宋旭琳尴尬地抓了一下头发，“故意不理人，这群人可真没素质。”
柏睿忽然对着许姝道：“你刚才看着雕塑发现什么？”
许姝说：“眼睛，一共四张脸，每一张脸上都没有眼睛。”
“不对，”宋旭琳马上说，“我刚才看到怒的那张脸上有。”
许姝回头望了一眼雕塑，“笑面的眼睛是垂着的，悲面的是闭眼含泪，肃面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怒面的双目圆睁，也就是说，四张脸上只有三只眼睛，但是很奇怪，雕塑做的那么精致，你看衣饰上的褶皱都很清楚，但是这三只眼睛都很模糊，和其他部位不太一样。”
尚璐露出一丝惊讶，“观察的真仔细。”
听她口气有夸奖的意思，许姝赧然：“昨天房间里发现眼睛，今天就比较敏感一点。”
柏睿顺着她的话头继续说：“我刚才想到的也是眼睛，看悲面的额头位置。”
众人都回头，他们正站在笑面的斜方，可以看到悲面的半张脸。
宋旭琳聚精会神看了几眼，“额头上有……条线。”
许姝也看到了，额头正中有条细线，乍一眼看起来像是裂缝。
尚璐说：“正好可以安个竖眼。”
许姝想象了一下画面，多了竖眼雕塑的脸部立刻变得可怖，恍如魔神。
这时导游的声音传来，“各位，自由活动时间结束，请大家到我这里来。”
大家不敢违抗她的话，很快聚集起来。
导游身后放着两个桶，她满面笑容，“接下来给大家安排了活动，给四欲天王上漆。祭祀没剩几天了，村子里人手不够，既然来到这里就是缘分，希望大家能帮个忙，尽快把漆刷完。”
众人心想，原来雕塑叫做四欲天王。
张临峰脸色微变，刚才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刷油漆的人有多危险，腰上只系着一根绳，风吹绳索跟着晃。年轻人干这种活也就算了，像他这样年过四十，万一有个差池……
他问道：“有没有其他祭祀的工作……”
导游断然拒绝，“没有。”说完打开漆桶盖子，“赶紧去刷漆吧，记住，这个漆要涂身体部位。”
雕塑大部分地方都已经上好漆，各种颜色都有，显得五彩缤纷，只留有四肢和面部位置没有涂。
导游身后的两个桶里全是红漆。
一股略带着铁锈的味道飘散开。
许姝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浓郁鲜红的漆，脸色微微泛白。
柏睿皱着眉。
尚璐面无表情，撇开了脸。
三人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其他外来者还在讨论刷漆工作有多危险，其中有人看到漆联想到什么后，大家全都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导游看着他们嘿嘿笑了几声，“还是快点工作吧，完不成今天就只能留在这里，晚上可是很危险的，旅行团没有办法保证大家的安全。”
明晃晃的威胁。
宋旭琳“呸”的一声，“说的好像在酒店就安全了一样。”
张临峰已经着急忙慌地和那几个人凑头讨论起来。
宋旭琳问：“真要去刷漆？”
柏睿答：“颁布的规则必须要遵循，不然就等于直接撕破脸。”
尚璐听到了，忽然笑了一声，说：“我看导游就是个普通女人，可以试试撕破脸。”
宋旭琳龇牙，“你说真的？”
尚璐瞪大眼，“打打杀杀这种体力活当然是由你们男人去做，我们这些弱女子有心无力啊。”说着她伸手勾住许姝的手臂，“对吧？”
宋旭琳无语，一阵风吹来，他感觉自己都凌乱了，暗自嘀咕：神特么弱女子，长得比我还高一点。
才第二天就和规则搞对抗肯定是不现实的。
张临峰等人商量了一会儿，很快就提走一桶漆。
柏睿走过去，把剩下一桶漆拿了过来。
离得近，那股血腥的味道越发明显。大家都有意识避开视线，尽量不去想象这两桶东西从哪里来。
柏睿极简单地说了三个字：“刷头发。”
刷头发？
许姝三人抬头看，雕塑四张脸，各有微妙不同，从他们此刻位置看过去，只有悲面和笑面露出一点头发，高度有四层楼那么高，让人望而生畏。更可怕的是，笑面对着山路尽头，而悲面在笑面的后背，面朝山峰之外，两只手臂张开已经探出峰顶，下面就是悬崖峭壁。
宋旭琳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我有点恐高，非要爬那么高，不能选脚啊腿啊什么的部位吗？”
柏睿没好气地说：“只要你不怕明天变成这桶东西。”
——血红腥气的漆。
宋旭琳一凛，立刻表态，“恐高症也还是可以克服一下。”
另一边张临峰等人讨论没多久，很快拿定主意。他们来到一根垂在雕塑正面的绳索，高声喊着上面刷漆的人。那人听到有人要刷漆，很快就从上面滑下来，一张黝黑又沧桑的脸上露出藏不住的笑意。
张临峰等人见到刷漆人的脸色，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发慌。
刷漆人很快把绳索的用法教会他们，迅速把刷子递给他们，然后就跑着离开，他越跑越快，窜进山林里再也没有回头。
“他怎么那么高兴？”有人不解。
“怎么跑进树林里去了？”又有人问。
张临峰用力拉了拉绳索，发现上面还算牢固，表情严肃地说：“不用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先完成今天的任务。”
其他几人不再议论，根据刚才制定的计划，让戴口罩的年轻人先上。
张临峰说：“上面太危险，我们就刷腿的位置最稳妥。”说着他回头朝许姝柏睿等人望去。
许姝几个遇到的情况和张临峰他们大致相同，刷漆人教会他们绳索使用方法后很快离开峰顶，直冲进树林中。
“看他高兴的样子，像是解脱了。”尚璐轻飘飘来了一句。
宋旭琳说：“还真像，哎呦，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柏睿一手拉住绳索，说：“我先上去，你们把漆桶系好，我再拉上去。”
这时刚才讨论的方案，而且以眼下的高度，也只有柏睿能够做到。
他把套绳捆在腰上，另一头锁扣系在绳索上，用力拉扯两下，然后一脚蹬在雕塑的底座上，然后两手抓住雕塑边缘突出位置，往上攀爬。
柏睿肌肉匀称，身材修长，爬动时身手利索，从视觉上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享受。
眼看他已经怕上腰部，就要往肩膀位置爬去。
宋旭琳赞赏，“就柏哥这个身手……”忽然停顿一下。
许姝又有了捧哏的冲动，“怎么？”
“差点看弯我了。”宋旭琳贱兮兮地说。
尚璐噗嗤一笑，许姝和宋旭琳看向她。只见她眉梢一挑，既妩媚又嘲讽，“啧啧，男人。”
宋旭琳：“……”
柏睿一脚踩在雕塑胸前衣带上，停留了十几秒时间，正当下面三人疑惑有什么问题时，他又重新发力，一气呵成爬到了笑面的肩膀上。柏睿用绳索抖了抖，示意把漆桶绑上。
漆桶绑在绳索一头，由柏睿慢慢拉上去。
许姝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晃的桶，心里不禁有些紧张。途中有两次刮风，漆桶晃的厉害，幸好柏睿手很稳，有惊无险地把漆桶运了上去，他把漆桶放在肩膀和耳垂中间空隙位置，然后把绳索一头重新扔下来。
宋旭琳看看绳索又看了眼山峰下面，脸色泛白，回过头眼里全是求助，“两位美女，我需要做个心理建设。”
尚璐上前把绳套系到腰上，动作熟练的好像不是第一次，“你继续建设，我先上去。”
因为柏睿已经在上面，后来者不需要那么辛苦独自攀爬，柏睿拉着绳子可以把人带上去。即使如此，尚璐跟着绳索往上的动作看起来那么轻松，也让人有些意外。
宋旭琳苦着脸，“许姝，你不会也练过身手吧？”
许姝说：“这倒没有。”
宋旭琳说：“总算还有个伴。”
许姝睨他一眼，“我不恐高。”
宋旭琳：捧哏的小伙伴居然开启嘲讽了。
尚璐很快来到雕塑胸前位置，柏睿正要往下提醒一句“小心”，只见尚璐晃了一下神，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她就踩着雕塑突出一截的位置，柏睿都没怎么用力，她就爬了上来，站到四欲天王像的肩膀上。
肩膀位置有个两米不到的平面。两人站在上面不觉得拥挤。
柏睿目光落在她身上，黑沉的瞳眸深处藏着打量。
尚璐毫无所觉，走过去，把刷子拿起往桶里蘸了蘸，然后直接在雕塑头像后方露出的头发位置刷了两下。
她这两下随意至极，刷完拍了两下手，“行了。”
柏睿说：“你不像是第一次进异世界。”
尚璐对着他眨了眨眼，“昨天还对人家爱答不理，原来背地里这么关注人家。”
柏睿听到这两声矫揉造作的“人家”，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赶紧下去，换人。”
尚璐腰间绳套一直没松，转身往前一迈，就要从雕塑肩膀跳下去。
这个动作太莽撞，把下面仰头观察情况的许姝和宋旭琳都吓到了，差点惊呼。
尚璐把脚缩了回去，回过头。
柏睿好整以暇看着，身形纹丝不动。
“真狠心，都没想拦一下。”尚璐埋怨。
柏睿眼皮都没抬一下。
尚璐抓住绳索，一脚踩在肩膀边缘，作势要下去，柏睿这才慢吞吞走过来，牵住绳索悬挂的另一头。
身体慢慢下滑，尚璐抬起头，“你不喜欢女人？”
柏睿嗤地一笑，手一松，顿时绳索往下滑了一米左右。
尚璐脸色镇定没吭声。
宋旭琳吓到了，抓着许姝说：“柏哥不会力气用完了吧。”
许姝也很担心，看他一眼，“要不你先上？”
尚璐缓慢落到地上，“换人。”
宋旭琳壮士断腕般上前两步，看到悬崖，又缩回来，“还是你先。”
许姝系绳套，尚璐站在她身边，伸手帮她扣上，忽然轻柔地喊了一声，“许姝。”
“嗯？”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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