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主人翁意识
素问顿了顿,感觉这个场景听起来有些微的熟悉。
她问:“是朱员外这么说的?”
伙计回答得戆直:“不不,朱员外没来,只是让家中管事来的。他们说是咱们馆里一个女大夫救了他家老爷,王掌柜说了,馆中女医,除了喜娘还能有谁?因此就收下了。”
素问:……有没有一种可能,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也是女医呢?
要说不爽,的确是不爽的,但不是针对喜娘,也不是针对这个少根筋的伙计。
王掌柜对她的意见,似乎是有点大呀。
再过一天,喜娘来了,得知此事,颇为恼火,当着众人的面道:“是我的,我自然认下,不是我的,往我头上安什么?这王掌柜也是越发靠不住了,知道的,是他老糊涂不中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在馆中调拨离间呢!”
一番连挖带苦、夹枪带棒的,唬得伙计们都噤了声。
回头素问反而来劝她:“原不必发如此大火,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又不知道?纵便里头有什么误会,我也要直接找你问的,断不至于因他作梗生出嫌隙。”
喜娘哼道:“这本也是骂给他听的,你看着吧,这王掌柜心已经野了,怕是留不下了。”
素问便道:“他若想换东家就换去,正好咱们也嫌弃他,以后各走各路,不是更好?”
喜娘道:“你有所不知,这些做掌柜的,哪个手里没掌握着铺子里几个保密的方子?所以轻易不会动窝。唉,他要是强行要走,可就算与咱们铺子结下仇了。”
素问道:“既然知道他德行不佳,留在这里生出的事端,倒比走了还多,还不如忍痛一时、挖疮割痈罢了,左右不会怕他就是。”
两人说了这些话,后来喜娘又在馆里当众讲明那朱员外之事。
素问即知,她也同孔龄之一般,处处有为自己立威之意,自然多有感激。
与之前战战兢兢、总感觉偷拿了别家东西不同,在素问自己都没意识到时,她已渐渐生出主人翁意识,要亲手守住周氏医馆,不让它变成别的样子。
喜娘一张嘴能说会道,讲了那海氏窒息急救法如何效验,大家听得啧啧称奇,甚至互相比划起来。王掌柜虽然嘴上也附和了几句玩笑,心里却更加不忿。
又或者他原本心就飞了,自然看什么都不忿。素问现在看他,就像老板看一个马上辞职的员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大不了暗暗做好损失一批秘方的准备。
她把海姆立克急救法详细又讲了一遍,并抄写出来备忘。只是“原出处”实在是找不到的,其他大夫还问:“若有印象,咱们也可帮你翻翻?”
素问望天:“看书太杂,当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什么‘海’大夫……”
“姓海?这却没听说过。”
“该不会是哪本《海上方》?”
素问编不下去了,说句“我去找孔大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一点上,她就很感激唐崇,当初制造酒精时,其实也有各种疏漏,但他什么都没问。
一贯钱为一两银子,这朱员外等于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以端州城附近的农田来说,六到九两可以买一亩地,贵些的也不过十几两——不可不谓阔绰,算是一小笔巨款。
说实话,素问对朱员外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恶。若说他好,酒后失德,调戏妇女,傲慢无礼,这些都没得洗,若说他坏,酒醒之后,至少又有个知恩能报的态度,没有坏到底。
或许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处在时好时坏之间,作为大夫,眼中只有一样的病人罢了。
周氏医馆的大夫,禁止私下向病家索取重金,但如朱员外这般,主动奉上重金感谢的富户,偶尔也是有的。
素问考虑过后,只把两箱彩锦收下,却打算将那百贯钱归到医馆的账上。
喜娘以为她不敢要:“只要知会账房一声,这是病家私下的谢礼,之后你自己收下便是。他原本也只是找不到你,才送来医馆。你不好意思说,我去替你开口。”
素问调侃:“多谢多谢,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姓周,归公账和我自己留着,有什么区别?”
喜娘还没张口,刘大夫拿着一张纸,匆匆走来:“唐大夫在里头吗?”
“在天字号厢房,刚刚还见着了。”二人对视一眼,“刘大夫有什么事?”
“快别提了,这病家,总觉得我给他开的方子简陋,也不知到底想要什么灵丹妙药。唐大夫字好,我找他给重抄一遍。”
素问接过来,见是张针对脾胃气虚的“四君子汤”,有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四味药。
只是她不解,再抄一遍作什么用?难道唐崇善长草书?能让人看不出写的什么?
重新把方子还给刘大夫,他过去后,喜娘才笑道:“虽说如此,这人是你在外头救的,谢礼自然该归你,公是公,私是私。你虽是未嫁,给自己多存一些私房,有益无害。钱财本无好坏,在你如何用它。遇到那些贫困之家及游食僧道前来,以此施医奉药,不也是好的?”
素问原本不敢收,是觉得“私收红包”比较敏感。听她这样讲也有道理,便被说服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在院里捡着药材,过了一会儿,见刘大夫回来,素问便要看看,他们重抄的方子是什么样。一展开,顿时大笑:“原来唐大夫也会作怪!”
原来新方子里,唐崇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写了个:鬼益、杨枪、松腴、国老。
……用的药一样没变,合起来还是四君子汤,就是全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字。
素问跟着刘大夫来到外面,病人居然真被糊弄住了,喜滋滋地拿着方子,去倒座房抓药。
刘大夫见她跟小尾巴似地坠在后面,摸了摸山羊胡,一副“少见多怪了吧”的模样。
素问佩服,深有所感——学到了,这也行!
以一百贯钱的分量,要带回家里,是万万瞒不住人的,何况还有两箱彩锦。
老管事兴禄叔赏了伙计几个钱,伙计把箱子放下,便回了医馆。孙嬷嬷和厨娘婶子一边帮忙收拾,一边连连感慨,小姐真是出息了。
此后,素问又去和周老太爷禀报一回。
她本也没想着瞒,都是一家人,有钱大家使。自己吃周家的,用周家的,这自家人的账是算不清的。即便是对相处起来实在不太对付的顾婉儿,也没特地去斤斤计较。
就当看在顾婉儿平时下了厨,也没不让她动筷的份上吧。
以素问为人,虽与她志不同道不合,互相喜欢不起来,似也没理由如原剧情那种水深火热。因此二人至今,反倒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保持着塑料亲情的关系。
成年人的世界,有这种塑料亲情,已经算不错了。
周丽娘把素问拉到自己屋里,悄悄说这些都给她攒着,以后添在嫁妆里,谁都不会动。
素问反而劝道:“姑母断不必如此,便是父亲以前挣了银子,哪有不给一家人嚼用的道理。前儿我说要靠自己奉养祖父,如今总算叫你们知道,并非是随便说说的空话。若挣了钱却只顾自己,还藏着掖着,不仅对不起你们疼我一场,也未免太看轻了我。”
周丽娘听罢,狠狠一点她的额头,被素问躲开:“你啊!永远都是你有理!”
她看素问目光灵动,心里一时怜爱,一时心酸,忽道:“唉!若你爹把你生成个男儿,长得这么俊俏,又有这么些的本事,不知该有多出息!咱们家又哪需为你操碎了心?”
素问洋洋得意:“可惜这却不能,我都活了十六年,才来怪我爹生错男女,也是迟了些。”
周丽娘又要抬手拍她,素问连忙跑了。
其实素问心知,一百贯虽看起来是个大数,对周家来说,却也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家里大头的收入,靠的是每年医馆进项,以及周邦贤早年置下的两个田庄。
因此,她便把这笔意外之财全交给家里,也不至于让生活一步登天,反是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就像对周丽娘说的,证明自己从此有养家的能力罢了。
果真钱财无好坏,到底人心换人心,周家人对她好,她便也投桃报李。就这样而已。
如果能不再动不动催婚,就更加谢天谢地。
后来这谢钱虽尽数交给周老太爷打理,老爷子却给素问留了一半自用。照他看来,孙女如今常在外行走,既然管是管不住了,总不能让她手里没个花用。
素问既有了笔可以随便用的私房钱,虽不至于到处乱花,但因下个月恰好要赶庙会,便越发兴致盎然,怎么说也要去凑个热闹。
不为别的,庙会就是这时的购物狂欢节!
端州城每年有不止一次庙会,但四月初八因是佛诞日,本是佛门最隆重的节日,因此倒最为特别。每年此日,端州内外各大寺院香汤浴佛,预备煎香药和糖水等分给往来游客。同时,城内最大的寺庙平安寺内会搭建乐棚,开放集市,热闹不输过年。
素问自从踏了回青,感觉大开眼界,再有这等盛事,便绝对不能不去看的。
只是没想到,她想去,别人自然也想去。离庙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李府就又送了回帖子,那男主李承业颇为殷勤,主动邀请周家两个小姐同去平安寺礼佛。
……不至于,不至于。
素问听说后,本要一口回绝,跟他玩儿哪能玩儿得痛快?忽见顾婉儿幽幽瞪着自己,拧着秀眉,内心似乎又纠结成了麻花,欲言又止地问:“表姐去不去?”
那一刻,素问甚至有了种默契,瞬间懂了对方的想法——既恨李承业还惦记着周素问,一请请两个,又没有理由拒绝这表姐同去,否则实在刻意了些。是这意思呗?
素问顿了顿,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行,那就给你们多拉个灯泡,不用谢。
她摸摸下巴:“其实赶庙会嘛,到底人越多越有趣,索性咱们把唐大哥也叫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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