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披着圣光.1
夏夜的风是凉爽的,二楼房间的窗户就开在床旁边,紧挨着没空隙。偶尔飞来的蚊虫也被宗年一巴掌打死,准备看文件却没法打开的江余捧着本书安静坐下来享受蛙鸣。
肖家后边不远处的山,也因此夜晚虫子特别多。
童意蝉拿着把正在烧的草药敲敲门,声音洪亮:“小江,小宗,睡了吗?婶子给你们送些驱蚊虫的草来了!”
味道不重,闻起来很舒服。
宗年穿着短裤,赖在床上不肯动弹。江余轻轻合书,放在床侧,右下陷下去的床角顷刻变平,他门缝开的不算大,两只手接过草茎,以清浅笑容道谢。
童意蝉笑呵呵的接受道谢。
“小宗啊,你给的劳什子手环和药水,特管用!下地干活都轻松不少,婶子谢谢你啊!”
既然决定来这儿,那她做的功课必然是贴实且有用的。
宗年吹着风,嗓音懒懒,“没事儿,管用就好。”
山风吹的是真舒服,她有点儿犯困。
环境幽雅,河水清凉,果蔬滋甜,老树盘根,林间幽深,花草独特。
以上皆为梅州村的优点。
童意蝉听出困意,不多打扰,交代两句晚上气温会凉,就笑着走了。
今天这娃娃是累着了,又是驱车赶驴,又是下河捞鱼捞虾的。
“江余,你说,这儿要是建成度假山庄怎么样呀?”
一来可改善劳苦生活,二来可推进村子进步。
江余边脱下外套边说:“缓几天问问。”
宗年知晓他是赞同的。
“睡吧,明天不是要上山砍柴么?”
江余掀开被子,如是沉稳说。
空气骤然沉默,细微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她往那边缩了缩身子,旁边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宗年有些不满意这漫漫长夜平凡度过,她蹬蹬毯子,开始耍无赖。
“江余,江老师,江先生,江赔之?”
“怎么。”
“换你给我讲回晚安故事呗?”
“我没有看故事书的乐趣。”
“那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一口一个呗,听起来乖极了。
江余无奈侧身看她,星眸不瞬,语气夹杂着纵容,“想听什么。”
“许安跟我说你是警校毕业的。”
“嗯,算是警校毕业的。”
“我想听这个,我想听这个。”
江余右手支起脑袋,缓缓道:“我入晋大那年,碰巧警校招生。当时想着试试,表填好后,房教练过来跟我比试。”
“谁赢了?你赢了吗?”
“没有。房教练是正经的武警,我打不过。”
“被拒绝了吗?”
“没有。房教练让我过了。”
宗年啧啧称赞,禁不住鼓掌喝彩。
“新兵训练三个月后,房教练推荐我进部队。”
江余说话平缓,声音清冽,面上依旧从容,谈起往事也是往常的模样。
“训练是不是很累啊?”
“嗯。”
宗年心底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感来,她用小爪子抱抱江余,故意借机摸摸小腰,“真棒。江余真棒!”
不棒是没有机会被老兵推荐的,不棒是没有实力在三个月就受到关注的。
鼓励几句后,她话锋一转,暗搓搓的问:“训练基地里有没有美女跟你表白啊?”
“说没有你肯定不信。有的,我全拒绝了。”
窗外繁星点点,皓月当空,风也温柔。
……
肖虽昨晚睡得很早,今早却意外起的很晚。童意蝉问他什么,也不回答作声。
“小江小宗早早的帮忙上山砍柴去了,就你还懒在床上躺着!”
问不出来话,那就骂他反驳。
“妈,我出去有事儿,中午别等我吃饭了。”
“行行行,早去早回。”
肖虽气色不好,胡乱扒了两口粥,拎起扁担草草的出门。
童意蝉多看了眼,随后摇头叹气两声,起身把碗筷利落洗好,又牵着老牛下地去了。
后山这边。
空气静谧安好,鸟叫悦耳动听。
“等会儿找棵大树,专门砍它的树枝就好。”
“你看这有香杉诶,针叶青翠欲滴,拿出来晒晒,味道很沁人。”
“后山说实话我还没来过,可以充当来探险了哈哈。”
江余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两人裤腿沾上了不少细碎草叶。
梅州村是个惊喜,前有林子闹鸟,后有山头植树。
宗年带他去前边的老树那儿砍枝桠,挥斧利落,姿势帅气。树枝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她秀挺的鼻子嗅动几下,哇哇叫唤几声。
江余看在眼里,眉眼溺出笑意。
“你试试吧,挺有意思的。注意防护措施啊,别把手磨破了。”
笑容顿时消失,似是证明自己一般,他轻松挥斧,一块粗壮的树枝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宗年讨好笑笑,不知从哪变出的草,小跑到他面前,殷勤的塞入江余手中,胡诌乱道:“这花名叫江余花,一辈子只开一次,不能催生也不能瞎种,特别珍贵!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连同我爱你的赤子之心,一同交到你手上。”
江余无奈配合,佯作小心模样,十指并拢,“谢谢。”
等了一会,迟迟不见草放到他手上,扬着嗓子道:“我也爱你。”
宗年这才满意,双手郑重的将草放下去,在江余就要收回去时,她把自己的脑袋也搁在他手上。
可可爱爱,杏眼眨呀眨的。
“么么哒。”
“好好说话。”
“奥。”
江余让她站在一边玩,独自拿着两把斧子齐齐砍枝桠。手起枝落,侧脸展现出一种凌厉野性的帅气。
乐得轻松的宗年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晃腿吹口哨,时不时给以敷衍的夸赞。
肖姒躲在树后,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满满的羡慕,白色衣裙裙摆染上绿色污渍,她无暇顾及。
郎才女貌说的是他们么。
应当是的。
肖姒没有感到失落,反而还很高兴,她提起裙子,像公主般小幅度转着圈圈,飘飘然小跳着下山去了。
谁的小俊哥儿都会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肖姒的,也会是最好的。
“江余,过来躺着休息休息呗。剩下的慢慢堆积,不差这一会儿啊。”
江余看着地上的草,眼皮跳了跳,“野餐布怎么不铺着?”
宗年笑他,“你们训练的时候地上也铺野餐布吗?那不得娇贵死你们的身体。”
“我带的全是白色短袖。”
“也是,染色就不好了。”
强迫症患者估计会难受到爆炸。
每次训练完后,江余都会不捉痕迹的拍拍脏灰,后来因为经常性需要练习匍匐前进等课程,他也就索性随它去了。
刚开始时确实难以接受,甚至抓狂。等训练强度加大后,实在是累的动弹不得。管他脏不脏的,睡满足了才是最舒服的。
“我小睡一会儿,午安哟。”
“嗯。”
江余砍树枝的声音小了点,原本一斧子就可以完成的事儿,他简短到三斧子多一点。
老树旁堆积的柴越积越多,渐渐有倒下去的意思。
不远万里来到这儿,图的就是忙着砍柴。
宗年最后是被馋醒的,烤鱼的味道勾的她眯眯眼。阳光透过树梢照耀到江余身上,柔和得像天使。
“江余,你好像天使。”她指着他肩上落下的光,歪头笑语。
“吃吗?熟了。”
某人不搭茬,她也没办法继续抒发内心涌上来的文采。
“我吃的,一点点。”
……
肖虽徒步来到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走到酒馆前。纠结了几个星期的想头,在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他要赚钱买金镯子。
然后送给肖姒。
老板见他身材魁梧,胳膊都是腱子肉,没多思考直接给了工作证。
“一个月九百,加工费二十五。能接受套上去,不能接受就赶紧走。”
一对儿金镯子卖几千,肖虽咬咬牙把工作证套上脖子。
“工时有规定吗?我不能连续待着干一天,家里还有活等着我。”
老板的诚实守信在镇子上是出了名的,为人又踏实,“一天五个小时,工作超额完成还有多余的钱。”
“好。”
“那行,去前台把自己的信息填上去。我让人带你去熟悉自己的工作。”
肖虽手脚麻利,当下往前台跑去。
老板抬手引来人,低声交代:“把那前台的伙子招去后台洗酒坛子,仔细
点别摔坏了。”
“诶诶,好嘞老板。”
洗酒坛子是个不轻不重的活儿,钱来的容易,不管洗多少,月钱总不会差。
甫一进酿酒的密室,酒味浓香馥郁只觉脚下飘飘然,胃里的馋虫悉数勾起。
酒鬼一闻,实属一声天堂也不为过。
跑腿的提醒他:“洗酒坛讲究的是干净,一点酒味都不准残有!否则,这新酿出来的就算是毁了!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我们这儿定的规矩是,每天二十个酒坛,十大十小。超五个加十块,超十个加十五。切忌图快,坛子里一点子酒味都不准有!要不然,扣你钱!”
肖虽有些想笑。
瘦猴子装老虎唬人还挺自然。
“你别笑我,我真是老板提拔上来的管事,说话有份量的很!”
“是是是,管事大哥。”
管事姓闻,叫闻五溪,土生土长的梅州镇人。
闻五溪领着他去自己的工作岗位,叮嘱道:“有事找我,仔细点别把酒缸子摔破了,也是要扣钱的!”
“我知道的。”
“快去干活,我帮你计时。”
“谢谢。”
上午七点到中午十二点,肖虽一直在弓着背洗酒坛子,偶尔酸的很了,会直起腰来用力捶几下,又接着卖力洗。
他人力气大,卖不完。整整五个小时超额完成十个,闻五溪过来仔细检查几番,十分阔气的给肖虽十五块钱的超额费。
“你这怎么洗的,没把酒壁擦没用了吧?”
“没有。我看着力气洗的。”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啊,我们酒馆只提供早餐,来晚了就没有了。”
“好,多谢管事。”
闻五溪听着怪不舒坦的,他挠挠脖子,“叫我五溪就成,数字五,梅州溪的溪。”
肖虽也跟着介绍自己的名字,“肖像第一声,虽然的虽。”
“行吧,我还有事儿,慢走不送。”
“好,你别送了。”
他走后,闻五溪溜进老板房间,笑得谄媚,“爸,肖虽干的不错,不仅洗的干净,还多赚了十五块钱。”
闻老板喝茶的手一顿,语气轻飘飘,“比你能干多了。十个酒坛子摔破六个的败家子。”
闻五溪理直气壮的辩解:“说明少爷我不是个干苦力活的主儿!”
“吹吧你就。等这闻氏酒馆落在你身上,我倒是要看看搞得出什么大名堂!”
“爸,给点钱呗?我想买身新衣裳,过几天梅州村有出抬新娘的戏,我约好了朋友去看看热闹。”
“帮你奶奶也买身衣裳,她从年前盼到现在的。”
“不是吧?您的意思是,让我带我奶奶去看戏?”
“你有意见?”
闻五溪急了,“当然有啊!都是一群年轻伙子聚在一起玩儿,您让我带奶奶算几个意思啊!我不!多丢脸啊!”
“那你一分钱也别想在我这儿拿出来,管你穿什么衣服出门闹笑话。”
“不是啊爸,让你跟叔叔们出去喝酒把奶奶带上,你乐意吗?”
闻老板吹开茶沫,气势云闲道:“家里有酒,我作甚要跑出去给其他酒馆送酒钱。要钱还是要面子,我随你选择。”
……
两人从日出待到日落,食可饱腹,景可愉人,实乃舒坦啊。
宗年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含糊不清,还没睡醒,“我们看星星吗?”
山间的星星比哪个地方都亮都好看。
江余睡的熟,没做反应。
砍了一天柴,说不累那是骗人的,除非他是金刚之身。
“睡着了啊。”宗年呓语。
两人齐齐又睡了过去,身上还盖着毯子。
他们必须得庆幸这块山头时常有人过来砍柴,野兽无法生存,不然肯定都被吞进去了。
夜晚来临,月亮逐渐代替太阳照亮行人,星星也跑出来闪耀。
宗年睡得有些懵,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她摸摸旁边的位置,一吓。
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
“我操,江余?江余!”
完了吧。男朋友不见了。
算了,自己应该会回来的,都多大的人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下一秒。
“我操,谁他妈把我男朋友搞不见了?!江余,你在的话叫我一声爸爸啊!”
老树后面搬柴准备生火的江余:“……”
突然觉得那句‘我在’说不出口了。
爱谁应就谁应吧。
他努力忽视某个瞎了眼还在嗷嗷叫唤的女人。
宗年也就是那么吼着玩儿,谁还能把江余搞走。
“江余,要帮忙吗?钻木取火还挺难的。”
“不用。”
“哦对,你肯定学过这个技巧。”
“嗯。”
宗年趁着生火的期间,默默将口袋里揉成团的白纸拿出来,一笔一划写着情书。
小学生姿势满分,握笔姿势满分,冥思苦想状满分。
“这我他妈开头怎么写最高级啊。”
“亲爱的江余,还是宝贝江余啊。”
“形容月亮特别亮,风特别凉快的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啊。”
“二十一个字够多了吧?谐音爱你啊。”
“我操,绝了哈哈哈,这我他妈是什么文采啊!”
宗年耳朵贼,在江余走过来时急忙将纸揣进兜里。
“晚饭还是吃鱼。”
“晚饭,我吃晚饭!”
江余喉咙莫名哽住,无奈道:“晚饭吃鱼,不是让你选择。”
“好吧。在吃晚饭之前,请务必听我给你写的情书!”
她得意洋洋的站起身来,格外自豪的掏出纸团,声音不大不小,却能听的清楚字字句句。
“宝贝江余,让我们在这明月清风的晚上,相爱一辈子!”
小学生用词造句无疑了。
当事人江余沉默的看着她,半响,他低笑着怼宗年,“作文从小及过格吗。”
“看不上?宗哥写的情书你还看不上?”
“看得上。纸条给我。”
宗年狐疑看他一眼,不善道:“怎么?光明正大的要过去烧火,不大好吧!”
“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把它留着笑话你。”
“笑话我?那你真的是想得美。我拿去烧火,也不给你做把柄。”
小学生斗嘴一会儿,江余如愿得到纸条,欠揍的当着宗年的面,缓缓折叠,宝贝似的塞进口袋。
“吃鱼吧,凉了闹肚子。”
“嗯嗯,我吃余,咬死余。”
“玩什么文字游戏。”
她不老实的闹腾几下,没几分钟,特没骨气的走过去,心安理得的吃起烤鱼。
江余看着星星,又看着吃的欢的人,无声勾唇。
“你吃饭的样子,真狗。”
宗年把盯着鱼身上的眼睛慢慢上移,冷笑一声,“你不吃饭的样子,也狗。”
狗直男果然改不了本性。
再怎么温柔也是狗。
“开口说话,有助于消化。”江余瞎诌。
“安静做条狗,有助于食欲。”宗年诚实说。
从这儿往下去,灯火通明,村广播还放着歌。
肖家离得最近,她一眼望去,肖虽在摇水井,童意蝉婶子洗着衣服。
每当夜晚,后山上挂着的小灯泡就会亮起来。
据说是大家伙凑钱买的。
“情书不是拿来笑话你的。”
……
“当狗不再狗。”
“是江余变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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