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忆路
雷尔迪斯到哪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雷尔迪斯醒来的时候，他只感到头痛欲裂。他似乎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因为梦中有两只会说话的大沙漏。
在梦中，一只沙漏说：“我没见过这个叫雷尔迪斯的家伙，他应该是不存在的。”
另一只沙漏说：“我识得真实的存在。也许，你将是应该不存在的存在。”
第一只沙漏说：“如果我不存在，你如何召唤我？又如何响应了我的召唤？”
沙漏说着，开始笑了起来。另一只沙漏也开始笑。两只沙漏就这样诡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了一只沙漏在笑，然而雷尔迪斯又分明的感觉到，这两只沙漏都在笑。
雷尔迪斯想问一问，沙漏怎么会说会笑，然而他努力的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雷尔迪斯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这是哪？”雷尔迪斯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似曾相识。
只一瞬间，雷尔迪斯就想起了这个地方，想起了这个似曾相识的环境是哪里。
“我晕！怎么是这里？”雷尔迪斯大叫：“小基！小基！”
然而任凭他大喊大叫，基尔里克就是没有出现，甚至雷尔迪斯自己也感受不到契约的力量——没有这种力量，自己确实无法把基尔里克召唤到这个世界。
雷尔迪斯感到很茫然，很无助。
他小心的来到熟悉的大门前。门板破旧，上面的封印依然存在而且完好。他试着推了推，却打不开门。转身，绕行，到后门外，依然如此。
雷尔迪斯苦笑一声，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缘分？自己和一个破落的建筑的缘分？
坐在破旧的木质台阶上，雷尔迪斯慢慢回忆着。
他想起自己在海上遇到了海怪，他想起自己操练海军陆战队，他想起自己率领部队收复阳帆港，他想起自己在魔瘾集中营的往事……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雷尔迪斯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站起身，决定离开这里。
雷尔迪斯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着，小心的躲避开有危险的地方。
他沿着小径，穿过山岭，跨过小桥，在丛林间行走，在河滩上行走。他遇到过毒蛇和猛兽偷袭，也遇到过原住民的袭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少次。他开始觉得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一直在走，没有停歇过，即使在和毒蛇猛兽原住民的战斗后也是毫不停留的直接就走，甚至没有处理过伤口。
但是奇怪的是，他已经不知走了多少天的路程，却一直没有感到疲惫；他已经很久没有处理伤口，却没有任何感染发炎或者身体不适、行动不便的情况。
他就这样一直走着，不停的走着，直到他遇到另一个熟悉建筑。
…………
天空船长卡贝克拉一直在哭，哭得堪比丑女做了寡妇，哭得堪比老妇丧了独子。
她在前些天接了一个生意——送几位客人去提瑞斯法林地。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几个客人竟然是去那里试图刺杀被遗忘者女王希尔瓦娜斯的。
如果仅仅是如此，对于自私成性的地精来说，她也不会如此伤心。关键是那几个客人为了保密竟然把他们骗下飞艇要杀人灭口，她的手下多数船员都遇难了，只有她和领航员哈奇比较机灵逃回了飞艇上。虽然避过了死亡，但是飞艇却被客人中的一位战士投掷出的巨斧打伤了螺旋桨推进器。为了逃命她和领航员哈奇强行驾驶飞艇离开了提瑞斯法林地，但是这对推进器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霉运到此并没有结束。就在她把飞艇停在银松森林和提瑞斯法林地的交界处进行修理的时候，一队被遗忘者哨兵找到了她。被遗忘者认为卡贝克拉和她的飞艇为被遗忘者的敌人服务，这违反了之前的贸易协定，要求她和她的飞艇立即离开被遗忘者的国度。
这一次航行，卡贝克拉失了手下，坏了飞艇，还被断了贸易航道，是以她伤心欲绝。哪怕雇佣到了工钱及其低廉的劳动力帮她修理飞艇，她都不能高兴起来哪怕一点点。
如果是懂得人情世故的，都明白此时不能去碰触卡贝克拉的伤心事。然而毕竟还有那年轻不通世故的，自然就触到了卡贝克拉的霉头。
小地精油门穿着脏兮兮的破衣服，上面满是油污和海水卤过留下的盐渍，一双小脚趿拉着两只很旧的拖鞋，被海水浸泡后又晒过太阳的皮肤都紧绷绷的，有的地方已经裂开了口子。
油门来到卡贝克拉的身边，咬着嘴唇，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的手甚至因为用力，把被海水浸泡后紧绷绷的皮肤都挣开了裂口。
终于，油门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币——这是他最近这些天积攒的工钱。
油门捧着这些钱，递到卡贝克拉面前，说：“卡贝克拉船长，我攒了些钱，你先把飞艇修好。我会继续努力赚钱，直到足够送我去银月城……”
“银月城？！”卡贝克拉瞪着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对油门大声的咆哮：“你说银月城？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长耳朵给我介绍了这么一条航线，我的飞艇会变成这样吗？哼！如果让我看到那个长耳朵，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给我出的这个馊主意……”
小地精油门吓得一哆嗦，一枚铜板从他的手指缝里掉到地上。小地精急忙蹲下去捡，却一不小心把手里的钱币又掉出去几枚。
卡贝克拉还在咆哮着，这个女地精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了。
雷尔迪斯就在这时出现了。
他有些茫然和困惑的走向卡贝克拉的飞艇塔。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走，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现在的记忆开始模糊，并有些混乱。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是当他试图寻找着被他忘掉的东西的时候，却总能把所有的记忆都连接上。
卡贝克拉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冲向雷尔迪斯。她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长耳朵的家伙。
然而她刚刚冲到雷尔迪斯身前五六码的位置，就放下了原本高举的拳头，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雷尔迪斯的右手从中抓着一把金币，左手插在腰间，按着一个钱袋。一些硬币形状的东西把钱袋撑得鼓鼓的。
卡贝克拉精明的头脑马上估算出了袋子里钱币的数量。
“到幽暗城，这些都是你的。”雷尔迪斯拍拍钱袋。
卡贝克拉伸出右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然后伸出左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她用力点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一阵，把雷尔迪斯带上了飞艇塔。
“先生！您是来自银月城的吗？”小地精油门望着雷尔迪斯的背影问道。
雷尔迪斯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小地精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您，您可以带我去银月城吗？”小地精有些激动的说：“油门会寻找矿石，还会加工珠宝——我就想到亮闪闪的银月城去生活……油门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多珠宝首饰，只要您能把我带到银月城，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赚钱报答你的……”
看着小地精充满希冀的目光，雷尔迪斯感到自己的内心有些触动。
“你愿意做我的跟班吗？”雷尔迪斯问道。
小地精的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是怕被拐骗。
“我是银月城的军官。”雷尔迪斯向小地精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徽记，他不知道小地精能不能认识这个奎尔萨拉斯海军的徽记。
小地精看到徽记，虽然不明白它代表的意思，但是他觉得眼前的这个长耳朵精灵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精灵，于是他郑重的点点头，说：“油门愿意做您的跟班——只要您把油门带到银月城。”
雷尔迪斯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拍拍腰间的钱袋，扭头对卡贝克拉问道：“带他一起走，够不够？”
卡贝克拉愣了一下，但是看到雷尔迪斯眼中的坚定，她果断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非常感谢您，先生！”小地精激动的说：“我去拿我的东西，很快的，很快！”
说着，小地精飞快的跑开，不一会又飞快的跑了回来。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是担心雷尔迪斯和卡贝克拉食言。
小地精的家当并不多——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了一套衣服；一个小小的盒子，装的是研磨器和珠宝加工工具。
卡贝克拉和她新雇佣的手下正在给飞艇添加燃料。飞艇已经更换了新的推进器，虽然配套的新螺旋桨还没有到位，但是用旧的螺旋桨也可以凑和，只不过是有些不稳当而已。
雷尔迪斯和小地精油门在飞艇塔上等了一阵，待到卡贝克拉招呼他们上来，他们才登上飞艇，开始了旅程。
飞艇一路摇摇摆摆的飞过无尽之海上空。雷尔迪斯想起了那个总爱用无尽之海来拍自己马屁的小鬼跟班，他又一次试着召唤基尔里克，然而依然以失败告终。
“你叫油门？”召唤小鬼失败的雷尔迪斯转头问那个有些怯懦有些紧张的小地精。
“是的，先生。”小地精认真的回答，虽然他早就表明过自己的名字。
“怎么叫这么个名字？”雷尔迪斯皱皱眉，即使是地精也应该是有名有姓的才对。
“我……我没有名字。”小地精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说：“我分不清工程机械，看到所有的操纵杆都以为是油门，大家就都叫我油门了……”
雷尔迪斯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和这个小地精投缘。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啊？”雷尔迪斯问。
“别听他瞎说，‘油门’在地精一族中也是一个姓氏呢！”领航员哈奇突然打岔插了一句，但随即被卡贝克拉一脚踢到了一边。
雷尔迪斯想了想，说：“既然地精族中，油门也可以用作姓氏。那么这样，你叫吉尔莱卡·油门，怎么样？大家还可以叫你油门，但是以后将会是油门先生。如果你能把你的珠宝加工手艺发挥出来，甚至会被称为油门大师。”
有名有姓，和只有一个外号一样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能被称为“先生”或者“大师”。小地精很高兴的接受了雷尔迪斯的提议。
就在小地精在想着用什么样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对这位好心的精灵先生的感激之时，一只大蝙蝠突然闯入了视野。
这时，刚刚挨了一脚的领航员哈奇也回到工作岗位，并大叫起来：“哇，好大的一只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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