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惊动
“白姨，她怎么样了？”
“只是受了些轻微内伤，看起来她自己先前运气调息过了，并无大碍。”
“那她为何一直没有醒来？”
“心神损耗过甚，自然需要沉睡调养一段时间。你这小妮子，这样的小毛病随便寻个郎中来看看不就好了，竟然还特意传书让我过来，简直是浪费我的功夫。”
“白姨，知道你最好了。你那边定然炼了些治疗内外伤的灵丹妙药吧，左右您老人家也用不上，不如给我几瓶？”
“胡说些什么，什么老人家！我那些药可是用珍奇异草耗尽心血才仅仅炼出几粒，你倒狮子大开口，张嘴便要几瓶，想也别想，一粒都没有。”
“白姨……”
哄闹的吵嚷声将沉眠的黑暗敲开一条裂缝，榻上躺着的女子睫毛轻轻颤动，片刻之后，那双迷蒙未醒的眼睛就缓缓睁开。
苏醒的人眼神迟滞，望着暗淡光影照射的房梁，久久回不过神。
“林箊，你醒了？”
见到榻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女子惊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她几步走到榻旁坐了下来，伸手触摸榻上人的额头，关切问道：“你感觉如何？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面色苍白的女子被她动作逗笑，唇角轻轻勾起一点弧度，然而这笑意来不及扩大几分，便又被猝不及防的阵咳打断，引得身旁的人焦急生疏地为她小心拍抚着胸口，眼中又溢出担忧神色。
待咳嗽停下，女子喘息稍平，她便将额上那只手牵了下来，笑道：“又不是受了风寒，摸我额前做什么。”
闻言，红衣女子晶莹玉润的耳根微微染红，她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那只白皙而隐泛青色的手，慌乱地将手收了回来，语调局促不安。
“我……我又不曾受过这样的伤，怎么知道应当如何照顾病人。”
林箊有些虚弱地阖了阖眸，她瞥见窗外暗淡昏黄的光辉，于是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
林箊微讶：“我竟躺了一整日？”
关山明月摇了摇头，面上泛起忧虑：“离你昏倒在后山林外被人发现至今，已经过去了三日，你昏睡不醒了整整三日。”
“三日？！”
林箊心中惊骇有如海浪翻涌，意识迷离前的画面逐一回到脑海中，想到失去音讯的陈清卓与虞横波，她神态沉凝，又问：“可曾在林中见到其他人？”
关山明月歪了歪头：“其他人？未曾听说，难道那片林中还有些什么人？对了，你是如何受伤的？怎么会昏迷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说来话长，此事日后我再与你慢慢细说。”林箊撑着身子坐起来，“陈前辈与虞二娘子还有几位云水寨的门人都被困在了失魂阵中，若他们一直未能出来，只怕如今境况极为不妙。”
“失魂阵？你说这校学后山有人布下了阵法？”关山明月满是讶异，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这阵法并不简单。明月，我要去后山一趟，你可愿意帮我叫上几名侍从与我同去后山林中寻人？”
望着女子凝重严肃的神情，关山明月感受到了她心中那份迫切之意，难得受到此般郑重托付，她自然张口便要应下，只是还不及回应，就听到身旁一个嗓音漫不经心道：“本就心神亏损，若还想短寿个一年半载的尽管去就是了。”
张口欲答的话语顿时卡在了喉间，关山明月偏头望向一旁淡然自若的女子，见她面上形容不似作伪，脸上便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林箊方才注意到旁边负手而立的年轻女子，见关山明月似乎对她很是言听计从，不由问道：“这位是？”
“她就是白姨，江湖人称妙手医仙的白芷。”容颜明艳的女子笑着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手中银铃伴随她的动作发出轻响。
“白姨近日恰好在登临左近，我得知你受伤便传书将她请过来了。她医术很好，我自小有些什么病症她都能一副药就将我治好，既然她让你休养一段时日，你就听从她的话，不要再操心其余事情了。”
听得这番介绍，林箊眼中难掩惊讶之色。
传闻中的妙手医仙应当已经年过不惑，而眼前女子却肌肤白嫩，面无瑕疵，分明看起来只有双十年华，实在不像是年近半老的中年女子，看来妙手医仙的驻颜之术当真是名不虚传。
似乎对他人如此反应早已习以为常，白芷一撩袍袖，不紧不慢道：“你所受内伤虽然不值一提，但是由于心神损耗过度，近日最好不要妄动神思，否则心力亏耗，只怕以后要变成个傻子。”
林箊抿了抿唇，抱拳敬重道：“多谢医仙嘱咐，只是晚辈如今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即便会损耗寿数，也当放手一试。”
白芷眼皮都不抬，凉凉道：“那你尽管去做便是，反正与我无关，只是日后如若出事，别再让明月那小妮子来烦扰我就好。”
见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就将此事敲定了，关山明月一时情急起来，她嗔怪地瞪了一眼仍有些孱弱体虚的女子，又伸手捞过白芷的手放在身前左右摇晃。
“白姨，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她哪儿都不会去，我一定会看住她让她安心静养的。”
须知白芷身为神医，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明知自己身负沉疴却一意孤行不顾医嘱的病患，这一类人让她诊治她也只觉是在糟蹋功夫，林箊此番表现便是正撞枪口了。
拗不过身旁女子百般撒娇，白芷心烦意乱地摆手妥协了：“唉……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我听你的便是，莫要再晃我了。”
听到这句话，红衣女子当即收回了手，双眼水润晶莹，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眼前女子毕竟是自己自小看大的，见她亮晶晶望着自己的模样乖巧又可爱，白芷十分受用，慈爱地摸了摸女子头顶，才从随身的百宝袋中拿出了一个黛青琉璃瓶。
关山明月知晓这瓶中就是她炼成的妙药，欣喜地上前想要拿过药瓶，却被白芷闪身躲开，摸了个空。
“她这状况服一粒便可，用不上那么多。”
白芷对女子闷闷不乐的神情视若无睹，从琉璃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后，便很快将药瓶又收回了袋中。
如此千般花样都已使尽也收效甚微，关山明月无可奈何地接过仅有的一粒药，转身快走几步，将药送到林箊身旁，并拿过桌上备好的一杯清水。
“先把药吃了吧，你说的那几人我自会派人去寻，也未必非要你亲自前去。”
稍加思索后，林箊顺从地将药服下，才道：“多谢明月如此关怀备至，既然医仙医嘱在此，那我自当听从，只是那林中机关重重，若不熟悉其中情形的人贸然前往，恐怕容易受伤。”
关山明月以为她还要固执己见，心中焦躁不已，正待发怒，却见带伤女子眼中光芒隐晦，神态沉着，一字一句道：“既然这是校学禁地，恐怕山长护学对此会更加了解，便劳烦明月托付山长，让校学派人去搜寻吧。”
如今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便不妨再加一把火，把这所谓的禁地翻个底朝天。毕竟那几人的安危要紧，再加上她也很想知晓这后山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要让踏入其中的人都有去无回。
关山明月稍怔，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迟疑片刻后，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派人去转告顾老头。只是，这校学中的护卫再如何老练，武艺也比不上我家中侍从，让他们去便当真能找着人吗？”
林箊摇头道：“未必能找到人，但起码能保他们暂时无虞。”
这话不清不楚，似乎别有深意，让关山明月似懂非懂。
虽然对她话语一知半解，但大小姐也无意再问，她颔首之后起身出门要去唤来侍从传话给顾承恩，走到门前时却见到门恰好被人从外推开。
气韵清雅的女子黛眉微蹙，容颜隐带忧色自外走入，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人，都是熟悉面孔。
见到挡在身前的红色身影，楚月灵神情略怔，随即止住脚步，言行举止十分端方地向眼前女子行礼问候：“许久未见关山姑娘，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想来姑娘也是来探望此君的，不知此君可有好转了？”
不待关山明月回答，身后已经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嗓音，轻缓疲弱，隐含笑意。
“月灵，我已经醒了。”
听得林箊出声回应，楚月灵面上乍然泛起光彩，她心下微松，按捺住面上欢欣之色，又得体地朝红衣女子拱了拱手，才踏入了房内，向榻上那个身影走去。
关山明月回过头去，见到方才自己坐的位置上已然换了另一个人，心中忽然间泛起微妙情感，如同昨日窗外那阵细雨滴答飘零一夜，此刻忽然有一滴落到了她心上，微凉又令人苦闷。
女子对这份莫名而来的情绪感到陌生与茫然，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在门边又站立了片刻，才安静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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