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显露
如同无数个寻常黄昏一般,皇上喝完药后依然在养心殿批阅着折子。
宗人府的消息传来时,他写朱批的手明显顿住了,声音沙哑问道:
“怎么没的?”
苏培盛斟酌着回:“奴才问清楚了,早上还好好的,午膳时说没胃口,说想睡会,一睡就没醒过来。”
“这么说,还是个有福气的,走得无痛无病。”
皇上的阴阳怪气,苏培盛并不敢接话,毕竟举朝皆知,八爷一党当初是怎样给皇上使绊子的,只静静等着吩咐。
皇上思怵片刻后,依然哑着嗓子说道:“丧礼该怎么办,让宗人府递个条陈上来。”
苏培盛明白了,这是不用大办的意思,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反正是个被削爵圈禁的罪人。
后宫里,安陵容正在忧心的问忍冬:“怎么在直隶就病倒了呢?找大夫看了吗?”
忍冬跟着急:“看了,是风寒来得太急,大夫让他就地休息几天。”
章弥的孙子病了,安陵容也不好让他硬赶路:“再急也不在这几天,让他将病养好了再回来,另外小冬子哪里,没人发觉吧?”
忍冬已经将杂役细略们筛了一遍,成功将皇后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因此便打包票:
“娘娘放心,奴婢日夜不错眼的看着,若他有闪失,奴婢愿以命相抵。”
安陵容多叮嘱了一句:“这就好,还有几天的功夫,你多辛苦点。”
前朝之中,允禩身故,最受打击的是一直还隐隐抱着期待的满洲旧勋贵们,毕竟这位爷可是以宽仁着称,当年管户部时,朝中各部但有亏空都可以从户部支借银两周转,不像今上,一上位就忙着追债,搞得他们这几年日子都过得不富裕,心中不免对皇上有所怨言。
对皇上却极为有益,他早就想整顿八旗日渐奢糜之风,可一直碍于勋贵们暗中阻挠,而迟迟不能动手。
现在老八死了,这些人再也没了主心骨,如同一盘散沙般,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整顿,也可借此清除一波不服管教者,从而都换上自己的人。
前朝人心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在部分人惊惶不安的气氛中,冬至到了。
乾清宫内,皇室家宴如约而开。
因皇上的身体一直没有痊愈,加上现在朝局不明,参加家宴的宗室亲贵们,都想着借这个机会多跟皇上表表忠心,免得被疑心参与了当年八爷朋党。
以老五恒亲王为首,老十六庄亲王、老十七果亲王带头,一干郡王、贝勒、贝子、国公跟在后面,纷纷称颂皇上所施新政乃是功在千秋的德政,可保大清万载江山社稷无忧,正因国家离不得他,都真心祝愿皇上早日龙体康复,好带着大清继续灿烂辉煌。
一番颂扬赞誉,虽带着目的,却也让皇上心中如饮了陈年佳酿般,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微醺感,对弟弟们的识趣很是满意,同时更自得自己对人心的掌控,也更加坚定了继续改制的决心。
今晚的种种热闹,更让皇后喜闻乐见,气氛越活跃,对曹琴默今晚的行事越有利,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允礼被恒亲王和庄亲王拉着灌酒,白皙的脸上已经泛起微微的醉意,就知道时机到了。
她冲曹琴默微微点头,曹琴默会意,离桌端起酒杯走向了甄嬛。
今日宴会所设并非长桌,而是每人一小桌,桌与桌之间间隔一尺距离,既方便自在又能四下兼顾,是以曹琴默直接绕桌来到甄嬛身边,笑意吟吟:
“莞妃娘娘,今日家宴,合该敞开心扉,嫔妾以前同娘娘多有误会之处,早就想着杯酒抿恩仇,只是机缘巧合一直没机会,如今娘娘再蒙圣恩,嫔妾与娘娘又能再为姐妹,这杯酒嫔妾敬娘娘,祝娘娘得偿所愿。”
甄嬛一时搞不清曹琴默的意图,心中迟疑不定,一时并没举杯。
安陵容的桌子紧挨着甄嬛,见曹琴默单独敬酒甄嬛,她就心生诧异,曹琴默这人做事目的性太强,见甄嬛不应她生怕还有后招,就在旁边开口嗔道:
“好个曹姐姐,如今是与本宫生疏了,竟跳开了本宫单独给莞妃敬酒,本宫可不依。”
曹琴默闻听安陵容暗中呵护甄嬛的话,也不气恼,只是将身子转过来,微微冲安陵容行礼,然后带着讨好的笑容:
“文妃娘娘,嫔妾口拙心笨,真不知该怎么表态了,只能借这杯酒,请文妃娘娘宽恕嫔妾无心之失。”
说着不等安陵容接话,快速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反转,示意滴酒不剩:
“文妃娘娘,嫔妾可讨了饶了,您就让嫔妾敬莞妃娘娘一杯,以罚嫔妾从前在言语上冲撞莞妃娘娘之过”
此时其他女眷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安陵容还未表态,甄嬛下首的欣嫔看有热闹可赶,已经笑着打趣:
“慎嫔,今夜这样和乐,就该一起亲热,你我相伴多年,难不成我讨不了你一杯酒喝?”
曹琴默此时表现得八面玲珑:“哎呀呀,文妃娘娘,嫔妾算看出来了,今晚众姐妹是都想让嫔妾醉,到时好看嫔妾的笑话。”
安陵容但笑不语,欣嫔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激道:
“怎么,慎妹妹怕了?”
边问边准备离开坐席往前方来。
急得曹琴默笑着赔不是:“欣姐姐,您快坐着吧,妹妹这就过来与您喝过痛快,只是等会妹妹真闹酒了,您可得帮一把。”
一边说笑,一边扭转身体,快言快语朝甄嬛道:
“莞妃姐姐,嫔妾借您酒壶一用,做一个借花献佛。”
嘴里说着手上就去够甄嬛桌上的酒壶。
她是言行一致动作快得出奇,甄嬛手比脑快,也伸手想将酒壶递给她。
谁料曹琴默身子突然一歪,整个人就往前扑,甄嬛急得腰往后一闪,赶忙将手撤回,试图撑住曹琴默,站立在后方的槿汐也快步上前,想扶住曹琴默。
不过此举本就是曹琴默有意为之,又怎会收势,当安陵容出来阻挠时,她还想着要不要换方法,没曾想碰到事事喜欢插几句嘴的欣嫔,倒是让她心中一喜,当即就顺着对方走,才有了这刻意一歪。
就在安陵容跟宝鸢也上前帮忙时,曹琴默的身子已经靠在了甄嬛上,倒是没有将她碰伤,只是她的钿子勾住了甄嬛浅粉色绣紫色花鸟的旗装。
曹琴默一急,就将头往后仰起来,丝滑娇贵的苏绣被她头上张扬富贵的头饰一带,瞬间被勾起丝,几人相帮之下,金饰与丝线越缠越紧,眼见丝线就要缠成一团。
曹琴默这才想起用她的另外一只手来扶正钿子,可另一只手刚才在身体歪倒时,已经将酒壶拿在了手中,情急之下就她将酒壶带了起来,一下子一壶酒全泼在甄嬛身上。
在众人一片抽气声中,只听见曹琴默真情实意的道歉声:
“莞妃娘娘,嫔妾脚崴了,又一时心急毁了娘娘的衣服,皇上刚赏了嫔妾两批蜀锦,莞妃娘娘若是不弃,嫔妾明日就让针织处到娘娘宫中为您量体裁衣,算是嫔妾的赔礼,请娘娘饶恕嫔妾无心之过。”
女眷这边的动静,早惹得宗亲们侧目,恒亲王为人粗犷不羁,一向最推崇满洲习俗,从不认可汉家尊崇的儒家文化,因此从心里就不喜欢甄嬛这个以才情闻名的后妃,认为女子有才,乃是矫揉造作之态。
更何况前两年甄嬛在宗亲中的口碑并不佳,也导致恒亲王对她先入为主。
他仗着几分酒意就直接出言:
“皇兄,您的后妃也太不懂事了,兄弟们的和乐时光,就这样被这样一惊一乍扰了,皇兄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恒亲王声音响亮,整个大殿都能听到,此时甄嬛才将缠绕的丝线从钿子中解脱出来,闻言忙跪下,也不分辨只一味请罪:
“皇上恕罪,是臣妾失仪了。”
曹琴默也跟着陈情:
“皇上容秉,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失态才累及莞妃娘娘,皇上要罚就罚臣妾好了。”
皇上素来也知道恒亲王的性子,对他的话并不放心上,见甄嬛,曹琴默一副闯了祸的模样,浑然不在意道:
“不是什么大事,先退下吧。”
甄嬛如释重负:“谢皇上,臣妾先去更衣。”
曹琴默一脸犯了错模样跟甄嬛说道:
“莞妃姐姐,嫔妾心中过意不去,不如让嫔妾陪您一同前去更衣。”
甄嬛现在对曹琴默格外警惕,今晚之事她可不相信是意外,再让曹琴默跟在身边,不定还有什么诡计等着,因此便婉拒:
“温宜公主还在这里,慎嫔想来离不得身,本宫去去就回。”
曹琴默还要做出相陪的意思,甄嬛已经冲上首的皇上、皇后行完礼,并带着槿汐快速告退。
留下一脸懊恼的曹琴默。
从曹琴默敬酒到甄嬛暂时离场,皇后始终一言不发,让安陵容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将目光投向曹琴默,意图从中搞明白她与皇后之间的交易。
可曹琴默目光坦然,并不惧她探视,还冲她大方一笑,然后从容回坐。
在安陵容看不见的地方,果亲王的目光追随着甄嬛而去。
而他短暂的异样,被上首的皇后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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