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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俱伤


戌时末。
  宝鹊带着宝鸢小心翼翼的离开了乾清宫。
  宝鸢要赶到西六宫的翊坤宫,告诉忍冬,事情提前了,得早做准备。
  宝鹊得赶回东六宫的永和宫,将娘娘放在床头的玉如意完好的带回乾清宫。
  冷风凛冽,两人分头而走,路上还得随时保持警惕,担心皇后的人突然出现将两人带走。
  往常走惯了路,此刻在两人心中竟有了几分险象。
  乾清宫大殿内。
  果亲王深知先发制人之理,见皇上正被众人围着题字,他决然的往前疾走几步,俯身跪倒在皇上脚边,朗声请罪:
  “臣允礼有罪,请皇上准臣前往靖边将军傅尔丹处为一马前卒,好恕臣之罪。”
  说完额头抵在金砖上,清脆的磕头声瞬时响彻殿内。
  皇上今晚难得放松,一时并未多想,还以为他为迟归之事,便笑着将笔搁下:
  “好啦,朕知道你素来宴会都喜偷懒散逛,这画朕已提了字,就等着你来添色就能装裱起来,快起来吧。”
  说完见允礼并未谢恩起身才惊觉不对,眸色顿时一沉,转过脸来又见一脸凝重的皇后和欲言又止的恒亲王,声音便冷了下来:
  “究竟所谓何事?”
  允礼此刻聪明的选择了闭口,只一味磕头如捣蒜,他要等皇后动用所有手段后再还击。
  皇后表现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就连一向爽快的恒亲王都支支吾吾不敢明说。
  这下皇上的脸色更冷了,正欲再问,皇后环顾四周后期期艾艾的开口了:
  “皇上,事关皇家兹事体大,除了见证人员外,其他人还是回避一下吧,不过莞妃得留下。”
  这样遮遮掩掩的说辞更让皇上疑惑,他皱着眉眼珠沉沉的盯着恒亲王,见恒亲王也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才张口:
  “就依皇后的,其他人散了吧。”
  话音刚落甄嬛眉间的仓惶惊惧再也无法逃过安陵容的眼睛,其余宗室妃嫔则是一脸好奇的慢慢起身离场。
  安陵容看了眼明显不情愿的熹贵妃及努力压制自得的曹琴默,猛然将心一横突兀出声:
  “皇上,臣妾有事上奏,是家事更是国事,还请皇上容臣妾留下。”
  她突然开口插入,让甄嬛一怔,她搞不清楚安陵容想做什么,跪在地上的果亲王也有一瞬间的晃神,他已经做好了抵死不承认然后自请削爵,最后再到军前效力以此来消除皇上疑心的准备。
  而退到半路的熹贵妃却明白了安陵容要做的事,她看安陵容的眼神除了有些许怜惜外,更多的是终于开始了的雀跃,她顿住脚步随时等着加入进去。
  而这边皇上诧异的看了安陵容一眼还没表态时,皇后已经怒目叱责:
  “文妃,今晚之事涉及宗亲后宫,不似往常争风吃醋般儿戏,容不得你在这里多言,还不退下。”
  安陵容缓缓从桌边走出,从容望着皇后针锋相对:
  “皇后娘娘为何不让臣妾说话呢,臣妾还没明说什么事,娘娘就这样急不可耐的赶臣妾走,是怕臣妾说出不利于娘娘之事吗?”
  安陵容的策略是用卑劣掩盖卑劣,只要证明皇后的不堪,那么她今晚针对甄嬛和果亲王的所有阴谋,在皇上心里就会存疑为这是构陷。
  同时这么多人在,也能逼着皇上不得不彻查皇后的罪行。
  只是这样一来,会让皇上下不来台,自己只怕在皇上跟前难落好了。
  管这么多干嘛,早在夏冬春被马踏而亡时,她早就将这些顾虑抛之脑后了。
  皇后看着安陵容越走越近,目光里全是坦然不惧,心底蓦然一慌,语气更为严厉:
  “文妃,你恃宠而骄言行无状,屡次对本宫不敬,是居心不良企图攀咬本宫?还是有人指使你胡搅蛮缠意图粉饰今晚之事?”
  安陵容硬气的回了一句:“娘娘,是非曲直,容臣妾说完,皇上自有圣断。”
  然后微微侧身对皇上恭声道:
  “皇上,臣妾所奏之事,虽是国事,但与后宫也息息相关,还请皇上容熹贵妃及敬贵妃留下,也好做个见证。”
  两人吵吵嚷嚷各执一词,皇上看了眼磨磨蹭蹭不愿离开的熹贵妃及一脸惊诧根本没有挪动脚步的敬贵妃,心头火蹭蹭而起,他倒要看看今晚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他眼神一扫两人:
  “你二人留下,苏培盛,将门关了,你们二人也不用急,事情一个个来说。”
  最后一句对的是皇后和安陵容。
  片刻后,偌大的乾清宫里只剩下几人,显得格外空旷,皇上径直走到主位大喇喇坐下然后瞥了眼皇后:
  “你先来。”
  皇后侧脸看了眼看在自己身后低眉顺眼的曹琴默,心中暗骂一句“奸诈”,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臣妾检举,后宫女眷与宗室亲贵私通,请皇上严明法典,将两人绳之于法。”
  如此惊天的消息,哪怕早已知情的恒亲王面色上都是不自在,更别提敬贵妃了,她直接将眼珠瞪圆了,狠狠咽了几口唾液才佯装恢复了平静。

  皇上的火一下子烧到了眉头,对着皇后怒目圆睁:
  “皇后,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皇后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然后又将曹琴默拉了进来:
  “今晚恒亲王与臣妾皆是见证,最早发现两人异样的却是慎嫔。”
  皇上声音冰冷:“慎嫔,你来说,是谁?”
  曹琴默心中也很无奈,皇后与她都是奸猾之人,今晚这趟水,只能自己硬趟了,她硬着头皮小心开口:
  “是果亲王与莞妃娘娘。”
  话音刚落,果亲王已经呼天抢地的喊冤:
  “皇上,臣不知何时得罪了皇后,竟让皇后如此构陷臣,臣与莞妃历来恪守本分,从未逾越相识,何谈私通,请皇上明察,还臣清白。”
  甄嬛更是吓得跪地哭泣: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入宫多年,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与皇后娘娘,却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要这样污蔑臣妾,皇上,自古女子清誉大过天,皇后娘娘这是半点不容臣妾,请皇上明察秋毫,给臣妾一条活路。”
  对两人苍白的抗争,皇后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臣妾有证据,皇上,可宣江福海上殿,便可知晓真伪。”
  从皇后出言检举,皇上太阳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暴涨起来,他眼神示意小夏子让江福海进来。
  几息后,江福海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夏子身后,他手上抬着个托盘,托盘里一袭艳丽的衣裙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衣裙旁还有个做工精致的香色荷包。
  看到裙子的时候,甄嬛眼里的恨意直接溢出来,对不能为自己所用之人,皇后下手是半分不见手软,招招都是致命招式。
  既然如此,她拼着这条命,也要咬皇后一口。
  皇后很是欣赏甄嬛此刻的表情,那种濒临死亡的挣扎,让皇后心中甚是觉得痛快,她放缓声音将今晚的经过徐徐道来:
  “皇上容秉,刚才十七弟借口离开,臣妾担心他饮酒过度,就让五弟前去照料,可五弟也一去不归,臣妾放心不下,就带了宫人前去找寻。”
  “在乾清宫最后方的值房里,发现二人正在争执,臣妾上前一问,才知道,十七弟刚孤身一人从值房里出来。”
  皇后说得抑扬顿挫:“而值房内则是有一女子,十七弟多番为该女子遮挡才让五弟起了疑心。”
  说到这,还不忘恒亲王这个她早就挑好的证人:
  “五弟,你说,本宫说得可有半分虚假。”
  撞破兄弟的奸情让恒亲王这个大老粗在皇上面前格外觉得不好意思,他脸色微红点点头。
  此时皇上的神情越发难看了,简直是阴沉如墨,可皇后不管不管的继续说道:
  “当时,除了房间内的女子外,十七弟还死死护着这个荷包。”
  “臣妾觉得蹊跷,五弟当即闯入屋内一看,屋内靠坤宁宫一面的墙壁已被打通,那女子从破洞处仓皇而逃,只留下了这件未来得及带走的衣裙。”
  说到最后还不忘一锤定音:“此人行径处处留后手,想是做掼了此事。”
  “皇上,您可打开看看,这荷包内是谁的小像?您再看,这是谁的衣裙?”
  “谁与果亲王私通,自然一目了然。”
  “臣妾今晚所言,句句属实,何来构陷污蔑,十七弟与甄嬛口中所说的冤屈不过是虚张声势之举,意图逃脱圣裁罢了。”
  说完,让江福海将那件绣着夕颜花的裙子举起,一一在众人眼前亮相,以示自己证据确凿。
  然后又亲手将小像递给皇上,皇上拿起小像细细与甄嬛对比,越比脸色越差,安陵容甚至从他跳动的眼角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今晚的情形太像前世的滴血验亲了,也是冲着甄嬛而来,不过换了个男人,安陵容听着皇后的叙述,心中惊骇万分,也许今生皇后指控之事,前世确有发生。
  不过那时皇上全心的宠爱信任甄嬛,整个后宫又都在她掌控之下,宗室子弟也多被她笼络,这桩私情才没被发现。
  而今生不同,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发生了改变,才导致露出了端倪。
  不然以曹琴默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习性,是断不敢出来作证的。
  不过此时,就算是真的,她也得将它弄成假的。
  情形紧急之下,安陵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熹贵妃,那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熹贵妃听到这里心中也掀起了惊天巨浪,她佩服皇后一把局,既扯进了一位亲王,又问罪了不听她调度的后妃,实在是实力强悍。
  不过,这样对她更为有利,四阿哥那里,宗室中很多人都持观望态度,如果在果亲王落难时,她能拉上一把,对四阿哥和她在宗室里的名声将大有裨益。
  见安陵容求自己,熹贵妃权衡一番后,认为此时出手,局势若翻转,她就是最大的赢家,便顶着皇上惊天的怒意,轻缓开口:
  “皇上,依臣妾看,这小像更像当初的纯元皇后,衣服之事,更是漏洞重重,毕竟宫中也曾发生过有盗窃之事,这个当不得实证。”

  安陵容感激的看了眼熹贵妃,有此一句已经足以,她趁着皇上凝眉之际,毅然跪下:
  “皇上,臣妾要告发皇后,多年来戕害妃嫔,谋害龙嗣,更是与逆党勾结,意图颠覆国本,今晚更是刻意做局,离间皇家,企图用莫须有之罪毁掉朝廷栋梁,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字字句句如同惊天炸雷,炸得众人惊愕不已,敬贵妃心中甚是后悔,她为何听到八卦就走不动脚,这样惊天之事岂是她能听的?
  不过敬贵妃更多的是为安陵容担心,皇家做事讲究和缓体面,她这样尖锐凌厉,就算皇后真的倒台了,安陵容又该如何自处?
  就连恒亲王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安陵容,这个他印象中跟兔子一样胆小的软弱女子,怎么敢这样信口开河?
  不管众人如何心思,听见安陵容的指证,皇后冷笑一声:
  “皇上,安氏此举意在混淆视听,毕竟阖宫都知她跟甄嬛走得极近,两人沆瀣一气,她这番无稽之谈不过是想为甄嬛脱罪,请皇上治安氏大不敬之罪。”
  皇上没有立即理会皇后,他在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皇后所做之事,很多他早有猜测,没有大动干戈不过是太后尚在人世,就算母子情分早就被权势消磨殆尽,可他总得顾及几分世人的评价,不好将事做得毫无转圜之地。
  可安陵容偏偏在此时,将多年的脓疮挑破,这是逼迫他不得不表态,他看安陵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冷冽,难道她也开始站队了吗,他出言试探:
  “安氏,污蔑皇后可是死罪,你可想清楚了?”
  安陵容抬头,在皇上带着杀意的目光中,无畏开口:
  “臣妾有实证,请皇上宣臣妾随侍宫人上殿。”
  见她一意孤行,皇上心底的哪点不忍完全消散,此事牵扯到宗室亲贵和一国之后,容不得他含糊对待,安氏既然裹进来,事情如何发展,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皇上下定决心:
  “将人传进来。”
  在众人侧目之下,忍冬带着小冬子还有宝鹊缓步进入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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