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和令十三年,大霎新帝弘方在丞相李保及党羽的辅助下登基,同年,封李保之妹李秀为淳水皇后。和令二十一年,改国号为弘方。
京城大院内,养着齐整的两排的桃树,闲风吹过,便散落着片片花瓣,格外浪漫。落英缤纷,桃花满地,繁华晓春,难得偷憩的家仆们驻足在此,也算得上足不出户赏花了。身着满粉色绸料的林宣走进院子,外着的一套白纱尤为飘傲,趾高气昂地瞧着,不耐烦地培掉头上的桃花,撅嘴埋怨不已,丝毫不在意道,“桃花有什么好看的,这树枝就我两根手指头粗,根本没法爬上去。”两旁的家仆连忙弯腰行礼,“小姐早安”
林宣瞥了眼后面,瞧着无人,心安又窃喜地兴高采烈往前跑去。脸上的潭笑似乎掩盖住了适才嚣张跋扈的悍样,轻薄的纱翼随风而起,俏皮的步子卷着桃花瓣飞走。林宣可不钟情这些桃树,她的目标是后院的老槐树。其高约七八丈,枝叶繁茂,像个头发旺盛的老头儿。林宣抚摸着粗糙裂纹的树皮,一脸的珍贵怜惜,“老槐树啊,还是你比较合我心意,那桃花弱风细柳的,都不如你坚硬。”林宣抱着树干,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淡淡的槐花香萦绕在身旁,林宣却不喜香蜜气息,冷不丁得打了个喷嚏,还故作打趣道,“看来是有人想我了,一定想我想得很厉害。”
正当林宣得意地满足内心猎奇感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着急地跑过来,轻车熟路地忙着朝树上的林宣招手,“小姐!夫人来了,您赶快下来!”林宣并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树枝上的树棕小鸟身上,不禁赞赏道,“这小东西长得真特别,你是什么羽虫?你是我发现的,要不然跟我姓吧,叫林儿如何?”
小丫鬟心里越发着急,旋即听见后面传来了夫人的问礼声,心虚着来回望着,委屈地顶着拧成一团麻绳的眉毛回头行礼,“晓玉见过夫人,夫人早安”。只见一身着墨绿绸缎的妇人走近,额头圆满,眉眼上挑,墨发及鬓,配饰祖母绿发钗。每一步都格外庄重,典雅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着。宋寰瞥了眼丫鬟,“独儿呢,又跑去哪里撒泼去了?”宋寰很清楚自己女儿什么模样,让她闲着是不可能的。晓玉低头不语,眼珠子撇了眼旁边的槐树,既不好告密,更不敢隐瞒,内心纠结着,便迟迟不肯应答。宋寰轻哼了一声,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抬眼望向槐树。转眼装作不在意似的往前迈步赏着,“我今天来啊,是想着采些槐花做食,那小丫头爱上哪里就上哪里,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可以。”
林宣盯着小鸟物,差眼往下面看去,好巧不巧地对上娘亲的寒栗眼神,瞬间如坐针毡般胆乱。宋寰得意地浅笑着,看着因为震动而掉落的槐花,“独儿,你在上面干什么呢?”林宣尴尬地笑着,机灵地摘下个槐花,纯笑着举给她看,“娘亲,独儿是看你要采槐花,特意上来帮你的。”林宣一本正经道。宋寰心知道她在找借口,也必须要让她吃点苦头,随手捡起个带杈子的树枝,挑上小筐递上去。“哦,是吗,那就有劳独儿帮娘亲一把,把小筐填满,只要槐花苞即可。”林宣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接下,苦笑着点点头,“娘亲放心,独儿肯定摘满再下去的。”
宋寰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苦方的架在树上的林宣。晓玉急忙着跑过来,“小姐,您赶快下来吧,这些活计叫苦工做就好。”林宣怨恨着揪着花苞,眨眼高兴地心情烟消云散。“不用了,我还是要尽些孝心的,总不能让娘亲对我太失望。欸晓玉,爹爹回来了吗?”晓玉一边搬来木梯,一边回应着,“应该还没有,大人前几日好像收到了什么喜讯,吩咐小喜今日午时才迎接呢。”
午时,林宣捶着腰走向客堂,满脸的劳累劲儿,深呼口气,换上笑脸,“娘,槐花给您采好了!”没等到回应,林宣的目光才落在堂前的父亲身上,惊喜地迎过去,“父亲!您可算回来了,独儿快想死你了。”林秋林侍郎宠溺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为父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念书啊?”林宣一下被问住,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她怎么做得来,早就有多远扔多远了。宋寰在一旁偷笑,一点不差地抖出来,“你闺女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难不成等着她给你背两段啊,你这话可真问的出来,等着冷场呢。”林宣被爹娘两人贬低着,也不稀罕顶嘴。
“父亲,你去干什么了?赶紧与我说说。”林侍郎看着她求知若渴的眼神,要训斥也吐不出来两个字,谁叫她是唯一的女儿啊。“你的两位哥哥回来了,我是去迎接的。”林侍郎提起两个儿子,眼里满是自豪,他们常年在边疆苦战,好不容易凯旋归来,虽说可喜可贺,但爹娘的心里还是不免心疼。林宣闻言感乐,露出两排整齐皓齿,“真的!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要见见他们!”宋寰一把拽下要飞跑的林宣,皱着眉头要训斥,“他们去朝廷面圣了,你在家里好生等着就行。”泄了气的林宣撅着嘴,想着无事可干便浑身乏累,“独儿乏了,先行告辞,爹爹午安,娘亲午安。”
林侍郎瞧了眼宋寰,颇有感慨道,“我林秋,堂堂一个正三品文官,怎得生了三个武人。两个公子哥是将帅之人,堪当大任,值得称赞,可怎么连个小女也是莽性,这到底是随了谁啊。”林侍郎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宋寰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正大光明地瞪了他眼,“随了谁啊?难不成赖上我了,我宋寰实非将门之后,乃大家闺秀,任凭你再怎么说道,都与我无关。你就是抱怨着,没个孩子是文官,步不了你的后路。”两人虽是拌嘴,可话里话外还是甜蜜,两人也不是什么顽固之辈,大多会遵从孩子的意愿,只要他们过得好就行,但感慨是免不了的。
但是,有一件事,他们不能再放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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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官邸内,视线阴密,静悄悄地像是堵住了人的喉咙。黑桐木支撑的房梁,黑玉铺就的地板,黑理打磨的案牍,每一处都泛着庄重压抑的气息。丞相李保正襟危坐在案牍前,望着密探送来的信陷入了沉思。一声呼唤打破了沉寂,“舅舅!舅舅!”六皇子横冲直撞地跑进来。李保脸色铁黑,仿佛连胡子都要被气得炸毛,活脱脱像个忍耐孩子犯错的父亲。摁着眉头沉重道,“厉儿,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禁止大喊大叫。别忘了你是六皇子,万事要沉稳才好。”凤厉顿时害怕地低下头,拘谨地恭敬行礼道,“厉儿适才忘了,不过舅舅,厉儿的莽撞真的是有要事相商,实在压不住焦急了。”
李保收起密信,压抑着舒了口气,“再急迫的事情也要慢慢道来,这样才能说得清道得明。”凤厉眼神四下瞄着,焦急神情浮现不止,“凤穰要回朝了,我们怎么办?”李保当即瞪了他眼,满脸的嫌弃,声音了上来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慌什么,她再怎么厉害,也威胁不到你。凤穰只是一介女流,虽说原本赞成她领兵出战,但也是期盼她能战死,免除这个眼中钉。即使她现在活着回来,照样跟死了没什么区别,难不成她还能顶替你成为大霎的王吗?”但舅舅的训斥仍然没有顶得过忧虑,凤厉还是担心地难以呼吸,“舅舅,这些年她在边疆已经树立起颇高威望,而且早已手握大权,我们不能再放任她了。”
李保气得拍案而起,“她手握大权又如何,难道你现在管她要,她就会给你吗?厉儿,你还是心思狭隘,眼光不够长远。凤穰她是有野心,但是,你问问你爹,他能同意凤穰成王吗,他能让自己顶着黎民百姓的骂声,然后排除万难支持她吗?厉儿,好好想想吧。”凤厉被训斥地无地自容,连忙道歉,羞愧的深红脸色着实不敢再抬头顶嘴,“是厉儿太杞人忧天了,劳烦舅舅教导。凤穰明日回朝,厉儿作为哥哥,定要接风洗尘,便先行安排去了。”李保望着凤厉的背影,连声叹气,眼里尽是惋惜,“妹妹啊,都是你太过娇惯了,才让厉儿不懂得计谋。”
翌日,林宣早早地爬起来,兴致勃勃地跑到耳室叫醒晓玉。“晓玉,哥哥昨日回来了吗?”晓玉揉着眼睛,连打了几个哈欠,点头道,“回来了,昨天夜里才回府的。”还没等晓玉醒觉,林宣便像个撒腿儿跑的兔子飞奔出去。
“哥哥!哥哥!”林宣满院子的喊,扒着客堂的门看向两位哥哥,立马跟个粘物似的粘了上去。大哥林生摸着她的小脑袋打笑道,及其宠溺,那瞬间眼里都像生出了水花,“多年不见,妹妹这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习惯还没改啊。”林宣撅着嘴撒娇道,“这不是为了显得我很想你们吗,都想得快不行了。欸哥哥,你这耳朵怎么弄的,是缝针了吗?”二哥林安拽下林宣要摸上去的手,厚重的大手磨了些粗糙的茧子,压着她细嫩的手腕,“不要惊奇,战场上难免受伤,大哥身上除了你看见的这一处,还有许多你看不见的伤口呢。”
林生看了眼林安,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转头细细说道,“妹妹,居其职受其苦,我是一军统帅,更要做好表率,这样才好带好兵卒。况且我不是已经安全回来了吗,这些小事就无需挂念了。”林宣心知军营困苦,更不好多加造作,默默蔫了兴致。林生离家多年,除了父母,就数小妹最放心不下,一肚子的关心蓬勃而出,细细问道,“小妹近日可好,听闻爹娘最近已经帮你安排好对亲了。真是没有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妹也已经到及嫁之年,或许哥哥们还能亲眼目睹小妹的成亲风光呢。”林生满脸的欣慰之情,这个小妹最让人担心了,小时候就顽皮的很,偷偷学了不少招式,跟个男子汉似的。没想到一眨眼成了大姑娘,也要嫁人了。
林宣震惊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眉眼出走,旋即没了小姐样子,“对亲!爹娘要给我安排对亲!”二哥林安理所当然地点着头,跟着附和,“小妹,你已十八,同龄人早就成亲生子了,你这已经算晚亲了。不过凭着咱家的名声和妹妹的相貌,好亲事应该还是不少的,也能让妹妹挑一挑了。”
林宣摇着头不肯接受现实,神情恍惚,木讷地道别,“大哥早安,二哥早安,小妹有事先行告退。”
林宣回房途中经过娘亲的房间,好奇地往里面望了眼,只见娘亲坐在饰厨前,哼着小曲儿挑选着该戴哪枚玉钗。林宣啧着嘴连着摇头,“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不行,我怎么能接受对亲呢,那到了夫家之后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自由,条条框框的不得弄得我好生好死,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林宣并非第一次离家出走,天生自由的性子任爹娘了管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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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的竹林内,接连传过数次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刀刃与血肉的碰击声。
十余名手握利器的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围住一红衣娘子,那红衣高之束发,乌黑如之密林,两撇碎发,龙眉凤眼,黑亮亮的瞳孔充斥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柳叶细腰,偏不肯脆弱,俊俏的面庞上写满了倔强。红衣忍不住咳了两声,血液便顺着嘴角溢出,后背伤口处的血液也顺着往下流。看着像是旧伤在身,但依旧不屈地如困兽般睥睨着眼前这群小人。
正此危急关头之际,一身桃粉从天而降,随身轻纱飞旋,那人正是林宣。林宣自小习武,虽然没有武器,那还不会抢吗?林宣侧身跃过包围圈,空身趁机夺下一柄尖刀,转身飞踢开两人。红衣撑着树干颤颤巍巍地起身,若是只有后背一处伤口倒也不至于如此虚弱,只是双腿上还有伤口尚未结痂。红衣瞧着桃衣女子身手了得,心里悄然赞叹,世道之下,竟有娘子也会习武。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林宣便将所有黑衣人打得爬不起来。红衣瘸着腿蹒跚着过去,威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那群黑衣人个个表情凛然,似有宁死不屈的意思,转眼间面目狰狞,突然一怔,紧接着嘴角溢出鲜血。红衣知道这是自杀了,无可奈何便不抱希望了。
林宣拿出手帕,“擦擦嘴角的血吧。”红衣小心地接过手帕,谢礼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在下定会报答恩情。”谁知林宣却看对了眼,一脸痴笑,“方才见你生得好生俊俏,以为是个落寞公子,这才听音,知晓是个娘子,蹊跷不已。我叫林宣,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但你若真的想报答的话,要不然直接以身相许吧。”红衣一怔,这可称得上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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