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上学都是父亲车子接送，不管你百般请求，他也绝不允许你在到校门口前下车。

        读的是私立学校，校门前的路修得宽敞便是为了方便车来车往，没人因这件事多关注你，只是家里连两百米的自由都不给你，回想起与真实街道间只隔着一扇窗的距离，就有阴云飘来。

        你任客厅和卧室灯开着，在七点前下了楼。

        什么都没带，因为你确信，如果真的有这辆车，车里的人也并不是要来伤害你，最多是监视。

        你裹紧了外套，放下杂志，拿起方才挑选好的明天早餐和饮料，还有几个面包。结账后提着袋子走上街头。

        车牌和尼诺给你的一样，车后窗户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车内，一般的车并不会贴得这样严实。车灯没开，但它才刚停下。

        在暗处的人，最害怕被拉扯到灯光下。

        你放慢脚步要敲门，车门却先打开了，靠近马路的那边走下了一个身形笔挺而纤细的金发男性。

        脚步一顿，男性已绕到了你这边，像是要开门。

        靠近你的车门却兀自开了，一个娇小身影跳下了车，像是一只吉娃娃，径直扑进了你怀里。

        你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僵在原地。

        女孩紧紧地抱着你，灿烂金发下，扬起的小脸上满是笑容：“我好想你啊，姐姐！”

        “爱，爱丽丝！”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家里还是发现了这里。

        虽说有做准备，在在不得不面对的这一刻还是会惊讶。

        也是，父亲怎么可能查不到，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以为找中介做了个假的地址就能骗过去。

        但爱丽丝怎么可能单独前来，还是说她也终于受不了，离家出走了？

        父亲那样爱她，他会放你走，却绝不会让爱丽丝离开他的身边，也就是说——

        “爸爸也来了？”你问。

        “只是我想见姐姐了而已。”爱丽丝眨动着眼睛：“不行？”

        她盯着你看，你回望她。

        就算她是你妹妹，你也没法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大概是你过于盲目，所以才看不出来。

        “姐姐，”爱丽丝松开了你，冒出一句，“金色不好吗？为什么染成和林太郎一样的深色，难看死了。”

        这话一出，你确定她是爱丽丝本人。

        “这不是深色，是蓝色。”你走到了路灯旁：“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楚。”

        “当然，我又不是瞎子。”爱丽丝蹦蹦跳跳地，往马路对面走去，又回过头来：“姐姐，你还站着做什么？我要去参观你住的地方！”

        这样久没见爱丽丝，你也多少想念她。

        可真当见到了，妹妹这一平面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中，你已经觉得招架不住。

        不过，却没有丝毫厌烦。

        “等等，爱丽丝。”你迈出脚步。

        一个身影走到你侧旁，你侧头看去。

        年轻的保镖朝你伸出手，面带微笑：“请交给我吧。”

        他是指你拿着的袋子。

        “你是新来的吗？”你问。

        “是，”他面不改色回道，“我是乔鲁诺·乔巴拿，很高兴认识您，安妮小姐。”

        青年的礼仪周正，而且下了车后，一直安静站在侧旁，你几乎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待人接物有礼，最好是吃了蕨类的种子般隐身，这一直是父亲为你们选保镖的标准。

        “谢谢，乔鲁诺，不过这是我买的东西，不需要你拿。”你扬起礼貌微笑：“有需要的话，我会请你帮忙。”

        “是么，我知道了。”他并未坚持，点头后退开了一小步。

        对待保镖，不能像对待朋友，必须与他们保持距离。

        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一份工作，你若想从他们身上获得心灵的慰藉，只会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你隐隐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你深切地感受过了被保镖背叛的痛苦。

        绑架过爱丽丝的人，正是她的保镖。那个保镖曾受到父亲的雇佣，和你们的关系都不错，你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他。

        最后怎么会落得反目成仇的地步？你不愿想起，但却记得清楚。

        保镖说在战时，父亲有一位得力下属，因违背了军令受到惩戒，被关在牢狱中。下了命令的是父亲，如今父亲想将重新将下属带出来，为己所用。

        保镖先生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父亲有母亲作为助手，保镖这边不大好办。

        遇上爱丽丝是碰巧，她和保镖走时，以为是久别重逢，却不料被带到一间破落的洋屋里。

        爱丽丝在那里，度过了永生难忘的二十四小时。

        她曾那样信任他，能托付生命般的信赖……

        “到啦！”金发少女振臂欢呼，跑出电梯。

        你回过神来，在走出电梯门时，身体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

        从早晨到现在，已有半日时间，你没有一刻阖眼休息过。

        保镖一把扶住你的手臂，帮助你站稳。

        “您看上去休息得不大好。”他碧绿眸中带着关切。

        关心雇主的身体状况，不属于一般保镖的工作范围。也就是说，他是爱丽丝的贴身保镖？

        “谢谢，是有些，不过晚上早些睡就会好了。”你再次道谢，干脆将袋子给了他。

        乔鲁诺帮忙见食物放进冰箱，爱丽丝拉着你，要你带她参观住处。三室一厅，一间装了隔音贴用于练琴，一间卧室，还有一间空空荡荡，也没什么可看的。

        爱丽丝像刚到新家的犬类，在房间里打着转儿，你打开电视，虽说在播报其他新闻，屏幕下方依旧滚动着列车事故救援现场的消息。

        你盯着屏幕，手机里公寓的住客们也还在讨论。

        晚饭时间，吉恩还是没什么精神，一看就知道和往常不同。萝塔更是吃着饭，眼泪就吧嗒落了下来，你拉着她坐到一边，对她说了和对吉恩一样的话。

        “哥哥需要我……”你想萝塔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一杯茶放到了你面前。

        “不好意思，因为有材料，就顺手做了。”乔鲁诺站直身体：“这是蜂蜜洋甘菊茶，可以缓解疲劳。蜂蜜里含有葡萄糖和果酸，人体不用消化就能吸收，洋甘菊里有芹菜素，有镇静作用。”

        你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了你的眼睛。

        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茶真的有效果，你的心情是平静了些。

        “您很在意这次事故。”乔鲁诺望向电视。

        “嗯，公寓管理人夫妇都在。”

        乔鲁诺沉默着，在你又喝了一口茶后，他缓缓开口：“或许，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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