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漂亮碎光
她打量白切黑,他立在阴影处,身上墨衣几乎融进暗色里,宽肩劲腰,身姿笔挺,绸缎般的乌发高高束成马尾,眉眼朝气,两日不见,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
她仰头看他,笑眯眯:“想我带你出去也行,现在该你报答师姐的时候,渴死我了,去给我倒杯茶。”
他乖巧端来温茶。
姜水云装模做样锤了锤肩颈,继续:“哎哟,肩有些酸。”
他温顺帮她捏肩。
姜水云娇滴滴:“轻点,痛。”
她又埋怨:“扶我回房,也不给我盖被子,让我受冻,幸亏我体魄好没生病。还有啊,别老动不动拿搬沙包的方式扛我,我是人,又不是沙包。”
“老是给我找麻烦,以后你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知道了吗?”
“还有我跟你说哦,像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修,是没有女修会爱慕喜欢你的,只能一辈子打光棍。”
……
她一件件一桩桩数落往事,小嘴叭叭个没停,好像对他充满了怨念。
耳畔的碎碎念,让他稍稍走神,紧盯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有些聒噪,想要让她闭嘴……可是房间太过安静,这样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让卧室的光线都亮堂起来。
他最烦旁人太多话,可是姜水云这样他一点不讨厌,只是看着她,走神。
姜水云拿胳膊肘捅他,不满:“别偷懒。”
他麻木重复着机械动作。
又不禁反思,他真的很糟糕?
屋外长廊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姜姑娘,起了吗?”
见白切黑已经用人皮面具化成珠儿的模样,姜水云才开口应了一声。
踏入房间,彩儿支开珠儿去打盆洗脸水,然后拒绝了她的提议。
固然有些失望,一计不成,姜水云还有别的法子:“你倒是忠心。
彩儿凄然一笑,抿了抿唇:“少主待姑娘情真意切,奴婢还是头一回见,以后姜姑娘便忘了你那小情郎,好好同少主过日子,这是姑娘的福气。”
被人采补,还要她这个受害者对施害者感恩戴德?
姜水云脑壳突突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彩儿:“姑娘说笑了,少主天资卓越,奴婢不敢奢望。”
姜水云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怕你们少主采补你,你也觉得他好?”
彩儿认真点头:“只要能帮得上少主,彩儿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番言论,着实令她瞳孔震惊。
这座庄子里的小侍女,多半被殷非夜pua洗脑,还洗脑得非常成功,活脱脱的恋爱脑,为了个男人,掏心掏肝。
爱一个人,就要奉献自己的所有,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一个人连自我都没有,又如何期待让别人去爱你呢?
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也不是姜水云三言两语可以开解。
她挥挥手:“出去吧,以后你不用在屋里伺候。”
彩儿垂头福了福身子,出门前,带上了房门。
一刻钟前。
殷非夜居住的园子,彩儿无声地站在过道。
在一众侍女簇拥的服侍下,殷非夜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习惯新来的侍女。
见殷非夜朝自己招了招手,彩儿心中一喜,当即上前伺候着梳洗。
察觉殷非夜眉心舒展,心情转好,彩儿误以为少主待自己不同旁人,于是哀声恳求:“让彩儿继续留在少主身边伺候吧!”
殷非夜冷淡:“不必,你只要把姜姑娘伺候好。”
彩儿有点委屈,于是跟倒豆子似的把姜水云企图策反自己逃跑的计划,和盘托出。
又不甘道:“少主天人之姿,这女修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况且此女心中牵系他人,实在辱没了少主。换作是黎城王的女儿,或是五毒教圣女,方能与少主堪配。”
“越矩了。”殷非夜冷眼,抬手示意不让她伺候。
彩儿吓得小脸惨白,双肩微颤,心中越发不甘:“奴婢该死。”
“小情郎?”
外出打洗脸水的“珠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在帘后。
他剑眉上挑,眉目不辩喜怒。
她回:“当时为了哄骗殷非夜,拿你做由头,对了,你给珠儿喂的百日醉,身上还有多少存货?”
时越拿出一壶酒,递来。
她揭开闻了闻,是百日醉的味道没错:“我有个计划,在婚宴当天,你用人皮面具化成我的样子,趁殷非夜警惕性降低,把人灌醉,到时候我们一块儿把他杀了。”
时越认真倾听,还夸她:“好主意,师姐真聪明。”
马屁拍到位,姜水云浑身舒畅,她有点小得意:“那当然了,以后师姐罩着你。”
看她那副自得的模样,跟个抖羽毛的小孔雀似的,幸好她身后没尾巴……时越咧唇,无奈。
用过早饭,侍女引领一位裁缝铺子的管事过来请安,给她记录尺寸,定制婚服。
管事是男子,多有不便,于是量尺码的活计,便落到了“珠儿”身上。
她张开双臂,方便他用软尺丈量。
姜水云大大方方,反倒是白切黑笨手笨脚,软尺都拿不稳,尤其量胸围的时候,眼神局促,呼吸紊乱。
看破不说破,到底是血气方刚的臭小鬼,对异性有点好奇和幻想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她要是戳破了,说不定对方会恼羞成怒。
送走管事,白切黑似乎怪自己没把持住,生起气来,板着张脸:“一定要等到大婚之夜?”
姜水云一面安抚他,一面在内心鄙视,咋滴,就你那点修为,还想找上门去打架?不被别人剁了就阿弥陀佛。
她不拿话当面刺他,是觉得这个臭小鬼还算仗义,知道她有危险,还愿意陷入这种囫囵之中。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想到这里,姜水云问出浮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切黑眼神飘忽:“道侣大典上的盟誓酒,里面有你的一滴血,有一种秘术,以血气为引,不管相隔千山万水都能找到。”
姜水云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下午,殷非夜又现身了。
一看白切黑神情不对,姜水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要沉住气。
“吃住还习惯吗?”一见到她,殷非夜立刻宛若戏精附体,含情脉脉把她一望,眼神黏黏糊糊,如胶似蜜。
姜水云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十分嫌弃:“只要不看见你,我哪哪都好。”
殷非夜脸上笑意未变,眼中爱意恨不得能融化冰峰雪山:“姜姑娘总是爱说笑,明日我们就要成婚,现在我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期待,姜姑娘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姜水云打了个哈欠:“我要休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本姑娘不耐烦,赶紧给我滚。
殷非夜倒没有步步紧逼,温温一笑,转头对珠儿吩咐道:“好好照顾姜姑娘,以后赏赐少不了你的。”
合上房门,姜水云一把拉住“珠儿”,问:“干什么去?”
“珠儿”冷眸阴郁,面上笑嘻嘻:“出门散步,要一起吗?”
姜水云一眼看穿:“别冲动,明天按计划行事,你答应过我的。”
时越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他有点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不知道。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什么少宗主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越看越不顺眼。
时越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胳膊的一只玉手,皮肤很白,白得晃眼,多瞧一眼心生欢喜。
他扬唇,露出一颗小尖牙:“我听小师姐的。”
一夜过去,终于迎来翌日的天明。
裁缝铺子差人送来两套大婚喜服,没一会儿,殷非夜亲自过来迎亲,只看见新娘子独自走出卧房,不见珠儿的人影。
一个小侍女出现不出现,殷非夜没太留意,满心满眼只有大红色喜服下,一抹遮不住的纤长腰肢。
一想到晚上搂着个天生媚骨的大美人睡觉,殷非夜美得心神荡漾。
除了漂亮的皮囊,这女人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水灵之体,双修起来,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只有他先下手为强,吃到嘴里,才是自己的。
他火急火燎先行举办婚宴,然后带回炼魂宗,他老爹也干不出强抢儿媳的荒唐事。
他老爹什么德行,殷非夜心里有点数。
正要去牵美人柔软的玉手,喜服下一道刺目的剑光袭来,殷非夜眼疾手快闪躲避开,尤为不解。
就见美人揭去盖头,喜服碎裂开来,原地立着个黑衣俊俏的少年,哪里还有什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突生巨变,一众莺莺燕燕的侍女们惊慌失措,吓得抱头鼠窜。
殷非夜左右环顾,不见美人,登时就怒了:“你个毛头小子,敢坏本少主好事。”
时越握剑,长剑刺出。
殷非夜一展广袖,从袖中飞出一杆炼魂幡:“初生牛犊不怕虎,臭小子,今日就让你祭了我的魂幡。”
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姜水云心知不好。
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不按计划行事。
她一脚踹开房门,前去助阵。
见到被踹飞的房门,殷非夜微微愣神,桃花眼中蓄满委屈:“本少主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维护别的男人。好哇,今日我便先杀了你的小情郎,用你小情郎的头颅,做我们大婚祭天的贡品。”
姜水云向白切黑睇去一个埋怨眼神,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她提起碧影剑,挽了个剑花,近身一斩,替白切黑解除危机。
殷非夜自持金丹后期修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要不是躲避及时,被斩掉的不是一缕发丝,而是他的脖子。
暗暗心惊,殷非夜惊叹:“好快的剑法。”
刚斩出一剑,姜水云又快速斩出第二剑,剑势磅礴,如疾风骤雨,快速猛烈。
她和她的小情郎配合默契,殷非夜又妒又怒,也不再怜香惜玉,直接施以金丹修士的威压,把她的小情郎击飞出去。
时越连连后退两步,站稳了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抹掉唇角的血污,他双手飞快掐诀,见姜水云瞥来一眼,手势顿了下,复而继续。
随着他的吟诵和法诀,身上气势不断攀升,甚至在殷非夜金丹修士的威压之下,脊背一点点挺直,笔挺如一棵小白杨。
姜水云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他的底牌?
时越白皙稚嫩的脸颊上遍布红色的纹路,宛若以殷红的鲜血刻画出复杂可怖符咒,容貌还是一样的容貌,少年浑身透着邪气,一看就知道是使了某些邪门歪道的秘术。
他竟然背地里修炼邪术呢!
是因为想要报仇,还是因为天资不高,急功近利?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这种人设到最后没有好下场。
头顶,姜水云和殷非夜在半空中缠斗,两道身影飞速如闪电,肉眼难以捕捉。
殷非夜投鼠忌器,不能把她打伤打残,因此两人才能过招数十回合。
此刻,白切黑也加入到战局。
姜水云心中无比震撼,他喵的,这邪术太厉害了!
殷非夜是金丹后期,并且手握炼魂幡,寻常金丹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小反派居然能在殷非夜手底下的炼魂幡过招。
如果姜水云已经拿到仙品飞剑,她有七八成把握能打败殷非夜和炼魂幡,足以可见小反派修炼的邪术有多么逆天!
难怪有些名门正派弟子会修炼邪术,最后误入歧途,堕入魔道。
易地而处,换作是姜水云,明知自身天资不高,晋升希望渺茫的情况下,亲眼看着折磨过自己的大仇人逍遥度日,各种煎熬下,说不定她也会铤而走险尝试一番……
小反派走到现在这一步,可能跟他过去的悲惨经历分不开。
见到时越脸颊的魔纹,殷非夜惊讶之余,存着玩心:“我见这位小道友秘术高深莫测,于魔道修炼一途颇具天分,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想必道友也知道姜姑娘体质不一般,我们何苦自相残杀,白白便宜别人,在下愿意与道友共同拥有,按单日双日,你一天我一天,不知意下如何?”
听殷非夜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姜水云气得炸毛。
她恨不得拿剑把不守男德的“烂菜叶”戳成糖葫芦,再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坟给刨了。
时越跟殷非夜过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损毁了庄子里培植的大片大片花卉。
这片园中美景,是实打实用白花花灵石娇养的,可把殷非夜心疼坏了,失去继续逗弄的心思。
头顶结界破开一条缝隙,时越随着殷非夜的鬼魅般的身影跟去。
调虎离山之计得逞,殷非夜哈哈大笑:“毁坏本少主的庄子,看我不把你埋了做花肥。”
姜水云着急御剑,也要跟着出去。
那厢时越机械地转动着漆黑眼珠,朝她投来一眼,广袖一抬,她整个人被掀飞了出去。
摔了个四脚朝天的姜水云,一脸不可置信。
反了天,臭小鬼居然敢对她动手!
刚才殷非夜说了什么,说要拿他做花肥。
“你这个蠢货,让你听我安排,你不听。还敢对我对手,死了活该,最好别落到我手里,看我不锤爆你狗头。”
她嘴上骂骂咧咧,手里的剑胡乱对着结界劈砍,心里没来由的发堵,还有些慌。
虽然讨厌臭小鬼,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以后她肯定会内疚一辈子。
对,她才不是因为担心他。
“可是为什么,结界怎么都打不开,我打不开,怎么办?”
“活该,让你不听我的,死了活该,你最好是死了。”
她嘴里骂骂咧咧,突然灵光一闪,或许可以试一试。
她准备咬破舌尖血,强行把修为提升金丹期,面前牢固的结界上闪了闪灵光,居然消失了。
不待多想,一双赤红的幽瞳锁定住她。
如铜铃般的血红兽目,竖起的双耳,锋利森白的尖尖獠牙,覆盖全身的柔软银色毛发,纤尘不染,纯澈,不见一丝杂质,在阳光下跳跃着漂亮的碎光。
那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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