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宴会厅里顿时静得可怕，只剩下乐队在继续尽职地演奏着舞曲。那个声音虽然细小，但正如之前所说，在场的哨兵可不少，人们又因之前多明尼克亲手接了礼物而对现场过多关注，就算没听到声音的，见多明尼克故意摔了盒子，也知道好戏来了。
虽然不知盒子里装的什么，但摔在地面能发出那种声音的，也无非是瓷器或者玻璃器皿一类。若是铺着地毯，有盒子和地毯的缓冲，里面的东西也不一定会碎，但这个宴会厅的地面并没有铺地毯，而是由坚硬的各花色石料拼成。
多明尼克摔盒子的动作可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说是无意的可没人信。不过人家一个帝国王子，慕云启虽然有荣铮未婚夫的身份，到底只是个艺人，身份摆在那里，王子就是要故意给你难堪，也没人会来管这闲事。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多明尼克面露遗憾，“以前都不常拿比杯子重的东西，本来以为这盒子小巧可爱，没想到还有点份量。难得云起给我准备了礼物，现在却……”
在场的人们都悄悄翻了个白眼，作成这样，果然是个业余选手，还什么“不常拿比杯子重的东西”，这种话是用来说自己的吗？当然，多明尼克只是想随便给个解释，毕竟也不能直说“我就爱摔你要咋滴”，毕竟还是公众场合嘛。
然而多明尼克想象中应该“羞愤欲绝、无地自容”的慕云启并没有出现，事实上，在多明尼克摔了盒子后，慕云启先是一瞬间挑眉，紧接着居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只是这个笑容太过短暂，除了面前的多明尼克和执事先生外，其他人根本毫无察觉。
随后，慕云启脸上倒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在多明尼克说完后，慕云启也大度地笑了笑，“确实挺遗憾呢，原本听闻皇后陛下的生日花是紫荆花，家里正好有一只皮埃尔大师的紫荆花神杯，想借由殿下之手将此物送还帝国。看来这只花神杯终究还是与帝国无缘啊……”
多明尼克脸色一白，在理解了慕云启话中的意思后差点没当场晕倒！皮埃尔大师的紫荆花杯！那只盒子里居然是……不、不可能！
多明尼克的失态被众人看在眼里，不过对帝国不太了解的人们都有些诧异，慕云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么？为什么多明尼克看起来都给吓尿了？
郑奇呵呵一笑，故意扬高了些声音对站在一起的商圈朋友们科普道，“皮埃尔大师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吧，帝国最杰出的瓷器艺术家，被皇帝亲自授勋的瓷器大师。他一生中最著名的作品就是按帝国日历制成的1200只花神杯。”
“帝国历1200个星际日为一年，每一日都有其生日花，皮埃尔大师的花神杯正是按日历的生日花制成，1200只精致的瓷杯，每只杯子上都绘有生日花与其对应的花神，造型与绘画精美绝伦，是大师一生的巅峰之作。”
“据说皮埃尔大师妻子的生日花是紫荆花，所以在制作紫荆花杯时，紫荆花神的相貌正是按大师妻子的相貌绘制而成。除了杯身上与其他花神杯一样绘有精美的花与花神图外，杯中也大有文章。只要将紫荆花茶倒入杯子，洁白的杯墙上就会显现出紫荆花神在花从中游走的画面，在茶水的映衬下就像花神正在漫游花海一般，但若是倒入其他的水或液体，则只能看到紫荆花，却看不到花丛中漫游的花神。”
“听闻皇后陛下的生日花正是紫荆花，皇室这些年来也收集了不少花神杯，却唯独没有找到紫荆花杯。只要听到哪里有花神杯出现，皇后陛下都会派人将之买下。散落民间的花神杯几乎都被皇室收藏，介于某些原因无法回收的花神杯中也没有出现紫荆花杯，这个杯子现在差不多都成皇后陛下的心魔了。”
听众们纷纷点头，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慕云启搞到个皇后很想要的杯子，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多明尼克，多明尼克得到了这个杯子正好可以借花献佛送给皇后。但现在多明尼克为了给慕云启难堪，亲手打碎了这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杯子，这要是让皇后知道了……
不，肯定得知道的吧？宴会厅里虽然不允许拍摄，但等宴会一结束，这事准得上头条啊！
多明尼克都快疯了，他干了什么？他亲手打碎了母后在帝国内悬赏亿万帝国币寻找的紫荆花杯！
这些人当个八卦说起来轻松，他们哪里知道母后有多重视这个杯子！单纯因为这是母后的生日花？怎么可能！帝国的皇后在还是个小女孩时，曾与晚年的皮埃尔大师有过一段师徒之缘！
皮埃尔大师的人生可谓是大起大落，在他的一生中，只有两段闲暇宁静的时光，一段是与妻子在小镇上一起生活的短暂十年，另一段就是被皇帝授勋后在帝都的晚年生活。
皇后的绘画老师是皮埃尔大师的弟子，皇后也因此结识了大师，并对瓷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皮埃尔大师非常喜欢这个小女孩，觉得她的眼睛与自己早逝的妻子有些相似，便将她收为弟子，教授了一些制瓷的技艺。
但这段师徒情缘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数年，皮埃尔大师就去世了。大师临终时最遗憾的事就是遗失了紫荆花神杯，并在弥留之际将少女时代的皇后误认为妻子，对她进行了内心剖白与忏悔。
得知老师遗憾的皇后开始寻找紫荆花神杯的线索，在她成为皇后之后，更是用各种手段将能得到的一切花神杯都纳入皇室的收藏。一些无法回收的花神杯，比如联邦博物馆里陈列的花神杯和东盛星盟教廷所有的花神杯，她也都亲自确认并派赝品高手制作了几乎百分百还原的复制品。
然而只有紫荆花神杯一直下落不明，正如郑奇所说，这个杯子几乎成了皇后的心魔，并非是因为皇后的生日花是紫荆花，而是想要达成老师临终所愿，将这个杯子代替尸骨无存的妻子，安葬在他的坟墓之内。
联邦人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秘事，但多明尼克和执事却再清楚不过！多明尼克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几乎血液逆行，而执事先生却觉得自己人头不保！
紫荆花神杯！这个要命的杯子曾经好好地在他的手里待了几秒钟，却被王子拿走摔碎了！
多明尼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怪罪下来能拿自己儿子开刀吗？不，有错的只能是自己，不该让王子随意拿走贵重物品的自己！
“慕先生真会开玩笑，”执事强行镇定下来，代替已经失语的多明尼克说道，“花神杯在帝国被喻为国宝级艺术品，更何况是花神杯中也极为特殊的紫荆花神杯，怎么会轻易出现在联邦境内呢？”
“就算是联邦博物馆中的藏品，也是当年为了体现两国友谊，由帝国赠送给贵国的外交礼物，民间就算出现花神杯，也是不被法律允许私自贩卖到别国的，若真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我们有理由对这个杯子的来历进行调查。”
言下之意就是，出现在联邦的花神杯要么是国家收藏的外交礼物，要么就是违法走私品，按条例得向你追究法律责任的！所以现在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直接否认这个杯子的真实性，顶多丢点面子，要这真是正品花神杯，那可是要法庭上见了呢！
听了执事的话，多明尼克这才缓过气来。没错，只要一口咬定这只杯子不是真正的花神杯就好了，这个慕云启也不想因为这事吃上官司吧？一个小艺人手中怎么可能会有国宝级艺术品？八成也只是件仿冒品罢了！
慕云启似笑非笑地说，“殿下与执事先生都太过年轻，怕是没听说过40年前西线边境的维克多事件吧？”
听到这个名字，宴会大厅里静得连心跳几乎都能听见。
维克多事件，40年前，帝国叛乱的贵族维克多安德利亚侯爵带领叛军逃往帝国与联邦间的混乱星域地带，为了补充物资，强行占领了属于联邦的一个边境小星系。驻守西线的荣正领军收复失地，击溃帝国叛军，活捉了维克多及其同党。
事后，帝国与联邦就此事件达成协议，联邦需要移交维克多及其存活的同党给帝国，帝国赔偿联邦经济损失。至于维克多留在联邦小星系上的装备及私人财产，则作为给出兵平叛的荣家军队的军费补偿。
“这只杯子正是维克多私人财产中的一部分，不过荣家人都不太喜欢这种帝国风格造型的杯子，就将这只杯子作为藏品收进了荣家珍品仓库中，多年来倒是将它遗忘了，所以外界并没有紫荆花神杯的下落。”
慕云启继续说道，“要确认这只杯子的来历是否正当，很好办，由联邦档案局调出当年维克多事件中的战利品清单不就知道了？这种官方文件上，还必需加盖帝国的皇室印章，毕竟是个贵族呢，没收他的财产也是需要得到帝国同意的。”
多明尼克和执事顿时想吐血三升，这杯子来头可不小啊！战利品！还是联邦帮助帝国击败叛军得来的战利品！这可是帝国的耻辱啊！当真要求把官方文件调出来，不就是再一次让皇室成员直面耻辱么！
然而这还是他们先要求人家证明杯子合法来源的，现在人家有证明，自己却又不敢看了！
“殿下若想查这个杯子的原档，只要知会外交官一声，他就能替您找来当年的档案，这部分档案不属于机密文件，只需提交合理请求一般都是可以看到原档的。毕竟像执事先生所说，紫荆花神杯作为帝国的国宝级艺术品，确实需要证实一下其正当来源。”
“今日的受邀者虽然是我个人，但身为荣家的成员，也是代表荣家送上这份礼物，若是礼物有问题，那误会可就大了，所以此事还是如同执事先生所说，尽快查清楚比较好。”
还查什么查！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让他们去调档案，那还能有假么！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他们还能把碎掉的真品拿去换掉，硬说成是假的么！
执事只能咽下苦果，捡起地上的盒子捧在手里，对慕云启鞠了一躬，“慕先生，实在抱歉，并非在下执意为难，事关我国珍宝，不得不谨慎行事。”
“哪里，执事先生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慕云启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这只杯子，此前我也曾在杯中盛入紫荆花茶，那幅绚丽的女神漫游图确实堪称人间珍宝。杯子碎了尚且可以修复，却不知那幅神奇的杯中画还能保留几分……”
慕云启这话无异于往多明尼克和执事心头插刀子，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多明尼克从刚才开始就处于深度打击状态，一副精神分裂的模样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凶恶，全然顾不上继续扮演亲善大使。
执事也只能自认倒霉，虽然从自己被派到多明尼克身边的那天起就知道皇后就是让他来给多明尼克擦屁股的，但他可没想到竟然会面临这么严重的时刻！
王子使性子砸了多少东西他都可以淡定地收拾残局，但这事太大，可不是他一个人兜得住的。更何况，只要今天宴会一结束，公众信息透明化的星网上立即就会有关于此事件的报道！
要换在了帝国，还可以用皇室的威严把这事压得一星半点都不让平民知晓，顶多也就在贵族阶层有点流言。但这里是联邦！联邦虽然也有公众信息管理，会禁止一些言论，但人家可没义务为他们帝国保留颜面！
对于联邦公众而言，帝国皇室的丑闻反而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呢！说不定就是各大版块加粗加红加特效的头条！
心如死灰的执事先生，仿佛已经能听到葬礼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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