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千金楼
陆慎恭顺地应了一声“是”，而后便迅速闪身离去。
“小姐，您查那些做什么？”绯瞳凑近了些，甚是不解地问道。
引丹唇角一勾，笑得凉薄，澄澈无波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芒。
“陆匪受委屈了，给他出气。”
引丹声音轻飘飘的，似有若无，透着淡淡的危险。
绯瞳听得真确，微微怔了怔，而后，眼中闪动着欢悦的光芒，平湖起风，吹皱春水。
绯瞳将一旁的甜点放在了引丹的手边，“小姐今日早饭用得不多，吃些点心填填肚子吧。”
闻言，引丹淡淡一笑，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忽而望见了窗外微微发黄的树叶，一叶可知秋，秋天脚步渐近了，陆匪也走了许久了。
引丹心思一动，“绯瞳，去准备一套男装，咱们去街上逛逛。”
绯瞳恭顺地福了福身，转头便去做准备了。
*
换了衣裳，引丹便带着同样男装的绯瞳出了门。
正值战争时期，帝都的商业也受到了影响，较之前冷清了不少。
引丹先来到了薯苑，一见到引丹，小厮就恭敬而殷切地将引丹带到了雅阁。
空丛云一接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见过小姐。”空丛云作揖道，“小姐今日怎么的空来了？”
引丹轻抿了一口茶水，甜甜一笑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不必紧张。最近店里的生意如何?？”
“最近店里的生意还好，虽然受到了战事的影响，但比起其他点心铺，咱们还是好很多的。”空丛云连忙应道。
引丹甚是满意地颔了颔首，“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引小姐，你出门，怎么没来找我呀？”
引丹话还没落音，就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引丹朝声源处望去，但见谢荡推门而入，明明是一副少年郎的长相，偏偏语气轻佻得很，想极了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纨绔公子，神采飞扬，肆意又洒脱。
谢荡目光触及引丹身边的绯瞳，灿烂的笑脸不由地僵了僵，但不等人发现，就很快将那一丝不自然掩藏了起来。
引丹不由地轻笑一声，“谢公子的千金楼，可是出了名的风月场。我一个名门闺秀，去那儿，像话么？”
谢荡扬了扬手中的折扇，兀自坐在引丹的对面，嘿嘿一笑，“风月场怎么了？我这可是正经买卖，有什么不能去的？”
谢荡端起空丛云为他倒的茶，饮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你都穿了男装了，就去我哪儿坐坐呗？今晚千金楼选花魁，场面热闹着呢！”
引丹眉头一挑，“正是战争时期，陆匪还在沙场拼杀，你还有心思选花魁？”
“难不成，他不再，在下就什么都不干，日日青灯古佛，食素祈福？”谢荡轻扬了下巴，甚是傲娇地说道，“我跟他关系，可没这么好！况且，陆匪鬼着呢，战场厮杀而已，不会出事的！”
引丹弯了弯唇角，“看来，君凌云抢功的事，你还没得消息？”
谢荡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引丹。
引丹微微俯了俯身子，朝谢荡的方向凑了凑，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今早听我爹爹说，今日朝廷的捷报，九皇子用巧计，大破敌军。而我今日收到了陆匪的信，信上细陈了陆匪想到那计策的全过程。”
谢荡狐狸眼似的双眸微微眯了眯，眸中闪过一抹凛凛的杀意。
“也就是说，君凌云，抢了陆匪的功劳？”
引丹沉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陆匪不会骗我。”
谢荡看着杯中沉浮飘荡的茶叶，不由地冷笑了一声，轻声低语道：“呵，一家子的毒蛇蝎，也是可怜了陆匪，摊上这么一家人。”
谢荡声音太小，引丹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君凌云真可恶！”谢荡扬声应道。
引丹不疑有他，“他确实品行不端。我想过了，咱们不能让陆匪受委屈。我已经让陆慎去查君凌云手下的产业了，他抢陆匪的东西，咱们就抢他的东西。不让他狠狠地肉疼一下，我就不姓引！”
引丹义愤填膺地说道。
谢荡挑了挑眉梢，一脸玩味地看着引丹。
“啧啧啧，陆匪若是知道引小姐这样想着他，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谢荡语气玩味得很，音调上都带着逗弄的心思，叫引丹不由地红了小脸儿。
“我对朋友，向来如此。若是谢公子受了委屈，引丹也会为你出头。”引丹强忍着羞涩，故作镇定地说道。
谢荡连忙摆了摆手，“别别别，这若叫陆匪知道了，非把我活剥了不可。引小姐就冷淡待我就好，越冷淡越好。”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逗留了。”谢荡起身，潇洒地打开折扇，满含笑意地看着引丹，“怎么样，去千金楼坐坐呗？不说别的，我哪儿的菜，可是好吃得很。”
绯瞳眉头一拧，冷冷地瞪了一眼谢荡，“小姐，千金楼污秽，咱们还是回去吧？”
谢荡一噎，在绯瞳凌厉的眼刀下，机械般地别开了头，没有反驳绯瞳的意思。
引丹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微有些好奇，“谢公子，我刚刚发现，你好像从来不反驳绯瞳的话呢？”
谢荡身形一僵，甚不自然地嘿嘿两声。
“绯瞳姑娘是女子，在下一向不与姑娘争长论短。”
“是么？”引丹仰头，审视着谢荡，神情严肃而专注，“可是，你方才还驳过我呀？”
引丹又看了眼绯瞳，见她别过了脑袋，脸上还是如常的平静。可引丹素来心思，自然能看得出来她神色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引丹又将目光移向谢荡，眼中的审视更甚了几分，“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呀？”
谢荡心头一慌，脱口就反驳道：“没有没有，你别瞎说！”
但是因为心虚，谢荡的声音慌张得很，语气中的底气也甚是不足。
引丹眯了眯眼，“那就是有喽？”
引丹转头，看向绯瞳。但见她垂了眸子，脸色似是有些不好。
引丹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绯瞳的肩膀，“等你想告诉我了，再同我说。只一条......”
引丹微顿了片刻，指着谢荡，继续说道：“他要是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明白么？”
绯瞳心头一热，看着引丹，眼眶微微发红，“多谢小姐。”
听到引丹的话，谢荡委屈地瘪了瘪嘴，低声嘟囔道：“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引丹声音一冷，偏头斜睨着谢荡，一剪秋水杏眸中正闪烁着凛凛的威胁。
谢荡立刻就怂了，“在下什么都没说！”
引丹收敛了锋芒，走到谢荡身边，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谢公子，我还没见过选花魁呢，一定很热闹吧？”引丹嫣然一笑，好看的很。
谢荡随之莞尔，又恢复到了那个花花公子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应道：“那是自然！咱可是帝都最有钱的青楼，不说别的，单论排场，就是最盛大的！”
“小姐......”
绯瞳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引丹摆了摆手，随即明白是拦不住的，便噤了声，默默跟紧了引丹。
*
谢荡给引丹安排了千金楼最好的雅间，在千金楼的顶层，既能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景象，又无人打搅。
引丹刚落座，玉夭便带着几个侍女端着吃食走了进来，都是引丹爱吃的东西，做法也奇特新颖，看上去就很好吃。
“玉夭姑娘怎么在这里？”引丹有些困惑地望着玉夭。
玉夭盈盈一笑，恭顺地应道：“今日是花魁大选，千金楼有些缺人手。谢公子见奴家姿色尚可，便让奴家来此处帮忙了。”
玉夭今日显然是仔细打扮了一番的。
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柳眉弯弯，皓齿明眸，琼鼻挺秀，粉腮泛红。丹脂小口，涂上了殷红的口脂，犹似滴水樱桃一般，似乎在勾着人去采撷。瓜子小脸，妖魅无双。冰肌玉骨，晶莹如玉。
身着一袭红色的薄纱襦裙，隐隐能看到一双玉腿，勾人得很。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的玉带系好，腰肢纤细，犹似柳枝轻柔，盈盈不堪一握。身姿窈窕，体态修长，妩媚含情，宜喜宜嗔，似能夺人魂魄的妖孽精灵。
引丹细细大量了她一会儿，才柔声问道：“你也要参加选花魁？”
玉夭笑着摇了摇头，“奴家是长安赌场的人，卖艺不卖身的。”
玉夭眉梢一挑，丹凤媚眼看向一旁的绯瞳，“许久没见到绯瞳姑娘了，姑娘可还好？”
绯瞳脸色一凛，只狠狠地白了一眼玉夭，没有接她的话。
引丹见两人突然争锋相对了起来，心中甚是疑惑，“玉夭姑娘认识绯瞳？”
玉夭笑得娇娆，只是笑意微寒，不达眼底。
“奴家是认识绯瞳姑娘的，只可惜，绯瞳姑娘素来清高自傲，怕是不想认识奴家这样的人。”
说着，玉夭的目光飘向了绯瞳。
绯瞳兀自垂了眸子，不搭理玉夭。
玉夭也不恼，收回了目光看向引丹，恭顺地福了福身，“小姐，底下还有些事儿，需要奴家处理，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玉夭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贴心地关好了门，独留引丹和绯瞳在屋子里。
引丹抬头看向别别扭扭的绯瞳，温声说道：“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绯瞳应声坐下，但依旧垂着头，不敢看引丹。
引丹却没有追问的意思，只自顾自地喝着茶，优哉游哉地观看着楼下的歌舞。
良久，绯瞳终究是忍不下去了，抬眸看着引丹，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姐，你就不问问我么？”
引丹回过头，与绯瞳对视，认真而专注，“我问了，你就说么？”
绯瞳抿了抿唇，清冷的脸上显出一抹淡淡的难为情。
“小姐是主子，您要是想知道，我......”绯瞳闷着头，低声说道，“我愿意说的。”
“我不想知道。”绯瞳话音未落，引丹便脱口说道，神色坦荡，语气淡淡。
绯瞳一怔。
引丹夹了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后，甚是平静地说道：“要说你的身份，打从我在南岭种红薯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对劲儿了。”
绯瞳瞳孔一震，连忙起身，半跪在了引丹身侧，“小姐，奴婢绝没有背叛您的心思......”
“我知道。”引丹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起来吧，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
绯瞳抿了抿唇，好一会儿，在慢慢站起身来。
引丹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跟南岭的人，总给我一种彼此很熟悉的感觉。于是，我就找人查了一下你。医女出身，身世清白，干净得很。”
引丹微顿，轻轻勾了勾唇，“可是，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你的言行举止，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简简单单的医女。”
绯瞳浑身一僵，身侧的双手紧捏成拳，在引丹的目光下，紧张得脸色微微发白。
“原来，我那么早就露馅儿了。”绯瞳低声说道。
“不过，我没有继续查下去，也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引丹莞尔一笑，“左右你不过就是陆匪的人，陆匪为人端正，对我又好，我信他，也信你。”
引丹目光温柔，犹似春水柔和，恰似暖阳娇艳，让绯瞳浑身温暖，心旌摇曳。
引丹起身拉住了绯瞳的手，“好啦，不是什么大事，赶紧坐下吧，底下快开场了。”
说着，引丹将绯瞳摁在了座位上，又自己坐下，拿起筷子给绯瞳夹了一筷子菜。
“谢荡没说错，这个菜色却是不错，赶紧尝尝，挺好吃的。”引丹笑得嫣然灿烂，耀如春华。
*
随着一声锣响，花魁选举开始了。
青楼的管事蔡妈妈走上了舞台，年过三十，依然风韵犹存，从身姿仪态上看，年轻时，应该是个妖娆美艳的大美人。
蔡妈妈盈盈一拜，扬声说道：“多谢各位爷今日前来，参加咱们千金楼的花魁选举。”
声音黄鹂出谷，像是带着钩子，撩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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