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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1章 朝归倭附(九)皇帝眼馋


第1911章  朝归倭附(九)皇帝眼馋

        收复整个朝鲜目前还差临门一脚,高务实抵达金海之后,明军全军顿时士气饱满,所有人心心念念的目标都成了釜山。

        不过,此时朝廷方面才刚刚收到海战大胜的消息,这却把朝廷的激情给激发了。朱翊钧罕见的临时加塞举行了一次大朝,兴致勃勃地亲自宣布了朝鲜战况。

        这可不能怪皇帝陛下见识少,主要是在朝明军看待战况和朝廷看待战况的出发点和着重点有区别。

        前线明军看待的战况显然是从“彻底战胜”这个维度来的,所以只要釜山尚未攻克、日军尚有残敌未曾肃清,那就说明事情还没办完,还要再加一把子力气。

        因此,在朝明军虽然也知道海战大胜是大喜事,却不会因此就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在庆功宴之后就立刻开始投入到接下来的作战分析、兵力再部署等事务中去。

        但是朝廷就不同,朝廷怎么看待高务实出征之后的战况?简单的说就是:围魏救赵,调虎离山,以逸待劳……算了,还是细说吧。

        高务实没有直接登陆朝鲜北、中部,而是去了朝南,直接威胁日军侵朝最关键的釜山枢纽,这就是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之后,前线也就是汉阳的日军便面临后路断绝的巨大威胁,不得不放弃政治地位极其重要的汉阳南撤——明面上当然不是放弃,但只留两个军团面对明军主力,这是事实上的放弃。

        之所以不直接放弃,日军其实有两个不得已:

        其一,直接放弃汉阳没法和丰臣秀吉交待。这次侵朝之前,日军将领就几乎都发觉了一点,就是太阁殿下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易怒,完全不可捉摸了,他对部将乃至其余大名动辄做出严厉惩罚,因此谁也不想撞他这个枪口;

        其二,需要有人为大军殿后。一直以来明军的两大优势就很明显,一个是火炮,一个是骑兵。汉阳面对的是明军主力,这两大优势更加明显。

        大炮也就算了,毕竟真是追击日军之时,京华产的大炮纵然装了当前最好的炮车,但也未必赶得上。但骑兵这一条对于日军来说几乎无解,除非日军一路往山林里钻,否则肯定跑不过全部配备蒙古战马的明军。

        南下的可是日军主力,将近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全钻树林?所以必须有强军殿后,拖住明军的步伐,要不然大家都走不掉。

        但日军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岛津义弘给他们玩了一出“想不到吧,爷投共啦!”结果就把加藤清正给卖了——其实确切的说他卖加藤清正倒只卖了一半,彻底卖掉的是汉阳城。

        这样一来,第一军团和第五军团两万精锐就真正变成了野战殿后,面对明军主力,危险性可谓极大。

        这也是前不久他二人与日军主力会合时双方都激动万分的原因——在日军众将领看来,他二人这次可真是九死一生为自己这些人做掩护呀!

        很多人甚至都在心里觉得欠了他们二人老大一份恩情,连小西行长都没有出声呛加藤清正,也未尝不是这种心思作祟。

        言归正传,日军主力南下,这就达成了第二计:调虎离山。

        然而调虎离山本身只是一种手段,真正重要的是“离山”之后要做的事。日军主力南下之后,明军做了什么呢?

        朝廷认为,高务实指挥下的明军至少同时做了三件事:

        其一,光复汉阳并彻底控制朝鲜朝廷。光复汉阳不必多说,像这种收复藩国国都的事肯定是大功一件不过。控制朝鲜朝廷这件事,在大明朝廷内部倒有些争议,值得一提。

        朱翊钧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他不仅在高务实的影响下是如此,甚至在原历史上就是如此。

        举个例子,中国历朝历代对于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可以穿什么颜色的服饰都很讲究,甚至多数时期会有严格规定,万万不可逾越。

        朱元璋就对这些做出过十分严格的规定,可是到了朱翊钧就不同了。这位爷看到有官员上疏说有很多百姓(主要是地主、豪商)擅自“服赤”,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严惩不贷,而是表示如果他们肯为此交一笔税,服赤就服赤嘛,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按照朱元璋的规定,朱明以赤色为象征色,只有高级官员才能服赤呀!朱翊钧不管,认为如果交税不行,那抓到了罚钱也可以。

        于是就有人反呛皇帝,说那如果他们穿明黄色怎么办?

        明黄色,那可是皇帝的服色,你穿明黄那等于造反啊,能怎么办,自然应该是杀一儆百。然而朱翊钧的观点是:问题不大,罚更多的钱就好了。

        就这么一位皇帝,他会在意明军实际控制朝鲜朝廷会有损大明“公信力”这种破事吗?明显不会啊!

        再说,以他对高务实的了解,后者哪怕没提前和他说过,他也一定能猜到一部分。往轻点说,他估计高务实肯定是因为此前朝鲜朝廷对作战指手画脚而极其不满,而高务实打仗从其历史经验来看,就是非常强调朝廷得给他全权的。

        他打仗连大明朝廷都得给他全权,你朝鲜朝廷算是哪根葱哪颗蒜,还想着对他指手画脚?怎么着,你李昖的面子比朕还大了是吧?

        那如果往重了说,朱翊钧估计高务实就是对朝鲜这地方有想法了。关于这一点,朱翊钧毫不意外,因为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俩还是同窗的时候,作为太子伴读的高务实就专门为朱翊钧解释过隋唐两代征高句丽的原因。

        之所以说“专门”,是因为高务实当时花了一下午时间单论此事,把前前后后各种原因给他分析得明明白白,所以朱翊钧对此印象十分深刻。

        隋唐四位皇帝——隋文帝、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连续征战高句丽,直至其彻底消亡才收手。其中,尤其以隋炀帝三次讨伐被后人评述最多,认为其毫无必要、劳民伤财且最终因此亡国。

        问题是,这四位皇帝无论韬略还是才智,在中国历代帝王中都称得上是出类拔萃,那为何他们偏偏就苦苦执着于这么一个“边陲小国”,非得铲除不可?

        首先对高句丽用兵的是隋文帝杨坚。598年,隋文帝以高句丽进攻辽西的军事驻地为由,派30万大军,分水陆两路进攻高句丽。

        30万大军在封建时代任何时期都是一个恐怖的存在,高句丽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不知道是隋文帝运气不好还是高句丽那会儿有上天眷顾。隋朝的陆上军队遇到大雨,粮草供应不上,而且遭遇瘟疫,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海上的军队也碰到了暴风雨,还没到高句丽就损失的差不多了。于是,隋文帝远征高句丽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

        第二个对高句丽用兵的是隋炀帝杨广。杨广一生对高句丽用兵三次,每一次都是御驾亲征。612年,杨广带着100多万人马进攻高句丽,结果无功而返;613年,杨广再一次远征高句丽,又是无功而返;614年,杨广准备再一次远征高句丽。本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由于国内起义不断,不得不停止对外战争。

        从杨广远征高句丽的时间来看,都是在隋朝末期进行的。就是说,隋朝都已经风雨飘摇了,杨广还是要征高句丽。

        第三个对高句丽用兵的是唐太宗李世民。644年,李世民带着6万人远征高丽,本来进展得很顺利,后来因为天气变冷、粮草不济,不得不撤军回来,不过这次战争从军事上而言还是胜利的;

        647年,李世民第二次派兵进攻高句丽,这一次打得更顺利一点,却也因故未能完胜,但还是逼得高句丽王让他的儿子莫离支任武入朝谢罪;

        648年,李世民第三次派兵进攻高句丽。这一次高句丽不仅损失众多军队,还丢失众多城池,但依旧未能彻底覆灭高句丽。

        总的来说,李世民对高句丽用兵三次,每一次派兵的数量虽然不算多,但每次都取得胜利,始终处于优势地位,唯一的不足也就是没能灭国吧——可能后世对李世民的期待值实在过高了一些,搞得好像打残都不算赢。

        第四个对高句丽用兵的是唐高宗李治。655年,李治发兵进攻高句丽,斩杀众多敌军;658年,李治再次派兵进攻高句丽,占领众多城池;660年,李治派苏定方远征高丽,这一次苏定方灭了高句丽的盟友百济;661年,李治再一次派兵进攻高句丽;666年,李治继续进攻高句丽——这一次,唐朝终于占领了高句丽全部地方,彻底灭亡高句丽。

        换句话说,李治至少五次派大军出征高句丽,且最终彻底将其灭亡。有唐一代之极盛非在太宗,亦非玄宗,更非女帝,实在高宗也。

        (顺带说一句,实际上高宗的政治手腕之高,武后只配吃屁。他唯一的失误是没料到自己死太早,而且更没料到年过花甲的皇后居然把自己的儿子玩得团团转,甚至还在那般高龄以女身称帝了——这玩意换了谁也料不到吧?)

        那么,主要问题来了:高句丽为何非灭不可?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高句丽的地理位置过于重要,这是中原王朝灭高句丽的最重要原因。高句丽的统治范围一部分在辽东,另一部分在朝鲜北部。对于中原王朝来说,这里——尤其是辽东,必须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因为一旦由其他政权统治,对自己的威胁就会非常大。

        这个道理很简单,由辽东进攻燕云,只要如辽国一样拿下燕云十六州,中原北部就不得安宁,只能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而地处辽东、朝鲜北部的高句丽与很多游牧民族接壤,如果他们依靠半农耕的强大经济实力统一了这些游牧民族,接下来进攻中原可谓顺理成章,自然不得不防。

        此外高务实当年还细说了很多诸如地形、经济、战马、周边形势(突厥、吐蕃、南诏如果加上高句丽,最坏的情况就是中原王朝四面受敌)等,当然这些都没有位置重要。

        这里“位置”,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地缘政治问题。

        不过高务实当年没有止步于此,他还延展开来说了另一些大明当前所面对的情况。比如海防,比如资源,比如控扼女真等。

        朱翊钧还记得很清楚,自己当初听完之后其实也没太过重视,只是笑呵呵地回答:“幸而今日朝鲜为我忠藩,诸事无虑也。”

        如今回想起来,高务实当初听到自己这番回答之后……似乎没吭声,而面色颇为沉肃。

        朱翊钧也不由得暗暗心惊,看来务实对朝鲜是早有预谋的,而且这预谋甚至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有了。

        朱翊钧赶紧回忆了一下高务实当年还提到过一些什么事情,尤其可能是他目标的事。

        想了一会儿,朱翊钧暗暗琢磨:难道是西域和乌斯藏?

        西域也还罢了,好歹是条大商路,何况再展汉唐雄风也免不得要去西域。可是,乌斯藏那鬼地方听说根本不是人待的,大军去了之后连呼吸都成问题,务实不会真有兴趣吧?

        这种地方要来何用?就算拿下来了,税也收不到几个,甚至搞不好都没有愿意去那儿做官的人……不行,等务实这次回来,朕必须得问一问。

        明军同时做的第二件事,南部、中部两路大军趁机大举收复日占区。这一点在前线明军看来属于搂草打兔子,顺便就干了,但是在朝廷看来却不同。

        在朝廷眼里,他们收到的消息就是今日复晋州、明日下忠州、后日占光州、再后日又克全州……总之是捷报频传,八道尽复指日可待,战场形势极好——不是小好,完全就是一片大好。

        明军做的第三件事,那就是不仅陆上大捷连连,还同时切断了日军与本土的联系,其水军主力被封堵在了釜山港内不得稍离。

        作为一个岛国去进攻大陆国家,结果水军被人切断,那后果自然不必多想,至少已经登陆的军队成了瓮中之鳖,犹如曹操评价袁术一般:“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

        这种大好局面,本来就让朝廷对接下去战况充满期待,而高务实果不其然很快送来了海上大胜的捷报。

        这个捷报不同寻常的地方有两点,一是自身几乎毫无损失,海战大获全胜;二是敌军船队大部分并非被击沉而是被俘,甚至还包括一位日军大将——高务实在捷报中说此人不仅是封地七万石的大名,而且还是日本首屈一指的筑城名家。

        如此大胜本就难得,生擒日本大将一员更是两次朝战中的首例,朱翊钧当然高兴得很。

        不过,他为此特意加开一次大朝,倒不只是要褒奖高务实——就算要赏赐,那也得光复全朝鲜之后嘛。

        那么他要干什么呢?

        “众卿。”朱翊钧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捷报,道:“平倭经臣、大学士高务实报捷,此战迫降倭船大小共五十四艘之多,伱们觉得……这些船该当如何处置啊?”

        众臣都是一怔,心说被俘的敌船自然是归我朝廷了呀,这有什么可问的?

        不过新任兵部尚书宋应昌反应很快,马上出列道:“皇上明鉴,此战虽是我军大胜,不过据我兵部了解,具体出战的我军船队乃是高阁部名下船队,当然其中还有诸位公侯伯爷的私船,而我水师陈璘、邓子龙等所领船队,当时还在釜山港外执行封锁……”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场仗主要是北洋海贸同盟的船队打赢的,陈璘、邓子龙的水师并未参战——其实只能说并未直接参战,他们事实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这一来,皇帝陛下这番话就很有问题了。

        人家的私船打赢了仗,俘获了大量日本战船,按照大明一贯的“规矩”,这战利品可没有“一切缴获要归公”之说——好比是李成梁当年攻克古勒寨,有谁会让他把在古勒寨的缴获上交朝廷吗?

        根本没有这一说好吧!

        李成梁无非是把缴获的一些诸如旗、鼓一类象征物上缴朝廷,顺带上交了一大堆首级罢了,至于从古勒寨收刮出来的钱财、兵甲之类,毫无疑问他是自己拿了呀!自从大明打仗主要靠家丁开始,九边各镇哪位将帅又不是这样做的?惯例,惯例懂不?

        然而朱翊钧看起来就偏偏“不懂”,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朕知道是求真自家的船队打赢了这场仗,但他家的船队此番难道不是从征?

        既然是从征,那他们战胜不就是我军战胜吗?何况求真既然把这些缴获写进捷报,自然是他对这些船没有兴趣……众卿难道看不出来?”

        “众卿”纷纷低头。

        高阁部对这些船有没有兴趣咱们不好说,但陛下您对这些船很有兴趣那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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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前两天欠的1K更新今天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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