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晴天霹雳

岭南凌渡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李乘风进去的时候，彭金超坐在沙发上与赵斌正谈论着他，看到李乘风进来，彭金超站起身介绍道。
  “李主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调任的赵斌赵局长。赵局长，他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位李主任，年轻有为，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李乘风与赵斌相视一笑，两人装着不认识的样子互相握手寒暄了几句，三人在沙发上坐下。
  彭金超看着二人，坦诚的说道，“咱们仨都是市里面下来的干部，小李也不过是早到了一个来月，想必来之前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凌渡的治安情况。
  欺行霸市打架斗殴，甚至连人家外地来收购蔬菜的菜贩子都能打个半死。这种治安环境，不但严重的威胁到百姓的生活，更是阻碍了经济的发展。
  在来上任之前，吴市长也给我强调了这一点，务必要扭转凌渡的治安环境。所以把你们俩喊到一起，商量一下咱们应该先从哪里入手。”
  赵斌看了看李乘风，“李主任，既然你先来凌渡一步，那你说说对凌渡的直观印象如何？”
  彭金超也看向了李乘风，他也想听听这位维稳办副主任对凌渡有什么看法。
  李乘风笑了笑，“凌渡给我的印象是，民风彪悍目无法纪，甚至有些管理部门形同虚设。街头巷尾抓几个酒蒙子很简单，但要想从根本上解决，恐怕还得从监管部门自身做起。自身不过硬，怎么能服众，就像上次姬家庄那件事一样，归根结底不应该怪罪到民众身上。但要想改变这一点，必须要下狠心。”
  赵斌赞同道，“李主任说的不错，特别是公安战线，很多涉黑案件都是内外勾结所造成的结果。所以我觉得，首先要内部整顿学习一下，先把自身的形象树立起来，才能在民众之中建立起威望。”
  李乘风赞同道，“我支持赵局长的意见，其实我们维稳治安队与治安联防是两个牌子同一批人，管理上也存在着互相扯皮现象。”
  彭金超点了点头，“内部整顿是一方面，外部的环境也必须要抓几个典型。特别是在民众之中口碑极差的一些社会人员，抓大放小震慑一下。”
  听到这，李乘风心中一动，“彭书记，刚才在楼下给我打招呼的那个人，您知道是谁吗？”
  彭金超一怔，当即想到了那一声死胖子，“粗言秽语，脸上充满了戾气，这人是谁啊？”
  李乘风笑道，“此人在凌渡可是赫赫有名，别说是一般的公安干警，即便是县委大院敢招惹他的人都不多。”
  “哦？”赵斌也好奇的问道，“地头蛇？”
  “可以说此人比地头蛇还要厉害，简直是黑曼达，他就是咱们凌渡县没有编制的拆迁办副主任刘虎。”
  “他就是刘虎？”彭金超颇为吃惊的看着李乘风，他在市法制办的时候，看过姬家庄上访的详细调查报告，对刘虎的印象很深。
  “刘虎？他来县局干什么？”赵斌也皱起了眉头。
  李乘风笑了笑，“拆迁办与县局打的交道可不少，他来这里办点事很正常。我的意思是说，像他这种人，如果按照民众的口碑，那枪毙五回都够了。但是针对刘虎这类人员，要想制裁他却很难。”
  彭金超与赵斌对视了一眼，彭金超问道，“说说看，为什么很难？”
  李乘风说道，“这种人打着公家的旗号为自己谋私，有官方这面挡箭牌，这是难度其一。出了事之后他手下有小弟扛雷，丝毫威胁不到他，反而还会增加民众对他的惧怕，这是其二。难度最大的就是其三，因为人家县里市局都有人，县局之中即便有正义之士，也轻易不敢动他。”
  彭金超一愣，“县里面~谁是他的后台？乘风啊，尽管大胆说，这是咱们小范围内部商议，绝不会外泄。”
  李乘风笑了笑，心说就是外泄又能奈我何，“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王友疆，是刘虎的后盾。他这个拆迁办副主任，就是王友疆一手安排的，主任是县政府办公室孟启超兼职，但从不敢过问拆迁办的事。至于市局那边，指挥中心主任胡翔是刘虎拜把子的大哥，这一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们说有着这两层关系，县局里面谁敢去触碰他。”
  彭金超与赵斌的脸色均是凝重起来，不得不说有着这样的后台，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确实可以横着走了。彭金超在法制办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彭金超想了想，问道，“乘风同志，这件事~你跟韩书记汇报过吗？”
  李乘风心说你可真是在市直机关当官当傻了，这种事即便汇报过我也不能承认，一来越级汇报是官场大忌，二者要是韩书记知道此事，那不等于把责任推给了他吗。
  “没有，韩书记上任之后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一是姬家庄的事情，二者就是为了得到省经改组的扶持资金。虽说我与韩书记接触的次数不少，但这种问题我不便越过长发书记直接汇报。”

  彭金超点了点头，“既然这样，这件事情还是等我向韩书记汇报之后在做决定。”
  彭金超一改刚才的强硬，毕竟他只是分管政法口的大领导，具体事务还需要各部门自己斟酌。就算凌渡的治安没有什么改观，那也是具体部门的责任，彭金超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想刚上任就给自己树立强大的对手，更别说王友疆在常委中的排位远高于他。
  彭金超话锋一转，开始强调内部整顿问题。虽说这也是重点之一，但李乘风心中却是颇为失望。
  三个人谈论了大约一个小时，彭金超看了看手表，“咱们今天就先说到这吧，我跟县检察院的郑检察长约好了见面时间，具体工作赵局你和乘风同志再商议商议，我就不参与了。”
  彭金超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李乘风心说这是什么事，早知道就不跟着你的车来了。彭金超仿佛也想起李乘风是跟着他的车来的，“小李，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检察院。”
  李乘风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这是领导的客气话，“不用不用，正好我跟赵局长再谈谈乡镇治安维稳的事情。”
  二人送走了彭金超，赵斌关上房门问道，“李主任，你以前跟彭书记熟不熟？”
  “只是认识而已，我在市直机关的时候只是个打杂的，我认识他但领导未必认识我。”
  赵斌笑了笑，心说你要真是个打杂的，能混到这一步？赵斌接着说道，“我以前只是熟悉公安系统这一块，还真不认识彭书记。乘风，我对你刚才的直言非常赞同，其实要扭转凌渡的治安局面也不是很难，把几个主要目标打掉之后，那些宵小自然就老实了。”
  李乘风诧异的看了赵斌一眼，“赵局，听你的意思~，想动一动这个刘虎？”
  赵斌一伸手，示意李乘风坐下说话。二人重新坐到了沙发上，赵斌认真的说道，“这样的大毒瘤要不挖除，街上那些喝酒打架的小混混抓的再多也没改变不了根本局面。只要有事实依据，必须铲除。”
  李乘风摇了摇头，“只怕这个事实依据，不好找。可以说在凌渡这一亩三分地上，你赵局有什么部署，恐怕他比下面的干警知道的还清楚。”
  赵斌点了点头，“所以，我准备成立一个秘密专案组，彻查此人。”
  李乘风心中一惊，“怎么，你真要帮他？”
  “来之前我也摸过凌渡治安的底，对刘虎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啊。”
  “那你就不怕~他身后的势力？”
  赵斌嘴角露出不屑之色，“李主任，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穷凶极恶的毒贩我都不在乎，岂能在乎这些宵小之辈。”
  李乘风一听，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赵斌。赵斌也回视着李乘风，“怎么，不相信？”
  李乘风问道，“那我当时被栽赃的案子，为什么不查下去？”李乘风心说你们还不是因为畏惧上级领导，话别说的这么满。
  赵斌一愣，当即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其实当时我和范支队都看出那案子有问题。你也别小瞧了缉毒支队这帮人的骨气，真要是找到一丝的证据，别说是张克水部长，即便是市长出面也没用。毒品侦破有它的特殊性，这不光是原则问题，更是良心和道义上的责任。不然，我们对不起在毒品侦破之中死去的那些兄弟。”
  李乘风心中不禁一颤，忍不住称赞道，“赵局长，难怪老王大哥说您这人可交。如果你真想改变凌渡的治安环境，我全力支持你。”
  赵斌嘴角上扬，“乘风兄弟，我比你年长几岁，私下里喊我一声老赵就行。如果你真的支持，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李乘风笑了笑，“直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加入秘密专案组。”
  李乘风一愣，“开什么玩笑，我还有很多工作呢。再者说，我又不懂侦破调查这些事，弄不好秘密专案组就被我一不小心给公开了。”
  “不用你出力，但有些事情上你乘风老弟全力配合就行。”
  听到这话，李乘风心中一动，当即明白了赵斌的意图，“赵哥，动了刘虎，必然要牵扯到王友疆，甚至说，背后还有更大的鱼会被钓上来，合着你是准备让我顶雷啊。”
  被李乘风当场揭穿了心思，赵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兄弟啊，不是让你扛雷，关键是你跟韩书记比较熟悉，万一到时候韩书记把事情压下来，你出面说句话比我好使。”
  李乘风叹了口气，“都说官场上没有真朋友，现在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刚把你赵哥放在心窝子上，你就给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行，念你赵局心系百姓的份上，这个坑我跳了。
  不过话说回来，刘虎背后肯定牵扯到不少人，至于侦破到哪个级别适可而止，这个可得把握好分寸。现在韩书记秉承市委程书记的指示力求稳定之后保发展，咱们也别踩踏了他的底线。”
  赵斌当即高兴的说道，“要么我能让你加入进来，侦破的事情交给我们专案组，分寸的事情你来把握。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联手，咱们一起为凌渡百姓做点实事。”

  “好！成交！”
  李乘风起身与赵斌握了握手，两个人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前段时间还是警察与‘嫌犯’之间的关系，如今却在这一握之中，成为今后相交几十年的政治铁盟。
  李乘风被赵斌安排车辆送回了县委大院，回到办公室之后，李乘风分别给陈晓刀和庾宏斌打了个电话。赵四的事情总算让李乘风可以松一口气，即便一两个月之后找到那辆车，也根本无法在锈迹斑斑的车上找到他们二人的痕迹。只要找不到尸首，最终只能按失踪人口处理。
  李乘风从抽屉里拿出维稳资金明细表，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漏洞。别看他也是大学文凭，但在财务和审计方面却是个外行。李乘风知道想查出问题，必须得找一个内行来办这件事。
  李乘风的朋友本身就很少，刀子大头那帮家伙的狐朋狗友也没有这块料。而且，凌渡县城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如果在凌渡找一个财务方面的高手帮着审计和分析，估计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想来想去，李乘风想到了老四科的高展。
  李乘风来到了旁边的办公室，别看这房间还没给他重新粉刷，打电话倒是很安静。
  “高哥，忙着呢？”
  “乘风，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事？”
  “要不说高哥是神人，确实有事麻烦您。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专业财务方面的朋友？我单位里有一笔账，我想私下里审核一下。”
  “私自审核？怎么，有问题？”
  “正因为我看不出问题，所以才找您高哥帮忙。”
  “哪方面的账目？是资金流水，还是采购报表？”
  李乘风想了想，坦诚说道，“维稳资金，只要查看一下近一年的就行。”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才听高展说道，“我先问问，你等我电话。”
  两人通话结束，李乘风并没有离开。大办公室里人多嘴杂，他很想一个人静一静。这几天的忙碌之中，李乘风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想来想去，李乘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可卿竟然好几天没有跟他联系了。
  李乘风想了想，觉得可卿或许是在上课，但还是忍不住打了过去。手机铃声不断的响着，正当李乘风以为可卿在上课要挂断之时，手机接通了。
  “可卿，是不是在上课？没办法，想你了，忍不住给你打了个电话。”
  “你是谁？”电话中，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李乘风一愣，下意识的回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可卿的男朋友~。”
  听到这话，李乘风顿时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对方后面说些什么他甚至都没听进去，李乘风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山河省省委党校阅览室。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拿着谢可卿的手机，迅速的把刚才打进来的电话予以删除，重新放到了桌子对面的课本上。
  他叫林建辉，是来自明海市的高级班研究生。今年才三十三岁，却已经是明海市市中区副区长。而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来自岭南的谢可卿，特别是得知谢可卿背景之后，林建辉势必要拿下这个学妹。
  不大一会儿，谢可卿从卫生间回来，林建辉热情的把自己面前课本递了过去。
  “可卿，党史部分的重点我已经给你划好了，背下来就行，保证考题都在这上面。”
  “谢谢学长。”谢可卿说着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我得回宿舍了，回头见。”
  “可卿，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对面的烤鸭不错。”
  谢可卿嫣然一笑，“不了，中午跟舍友说好了去吃麻辣烫，再会！”
  谢可卿拿起桌上的课本转身离开，这些天林建辉对她非常照顾，但谢可卿并没多想。毕竟这里是党校，每个人都在为仕途而努力，即便是交友也都是为了今后的人脉。况且为期三个月的培训非常紧张，为了能拿到大专文凭谢可卿也是拼了。
  岂不知，谢可卿就这么短暂的一个疏忽，却让李乘风疯狂的差点断了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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