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兵来将挡

凌渡县政府办公大楼，李乘风面带微笑与路过的工作人员打着招呼，最后在常务副县长王友疆的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
  李乘风略一停顿，敲了敲门，就听里面王友疆喊道，“进来！”
  李乘风推开房门，王友疆看到是李乘风，颇为客气的问道，“是李主任啊，怎么，有事吗？”
  “王副县长，不打扰您吧？”
  王友疆呵呵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都来了，还客气什么，进来坐吧。”
  李乘风关上房门，二人走到沙发前坐下，王友疆再次问道，“你可很少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有事？”
  李乘风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说道，“刘虎的事。”
  王友疆微微往沙发上一靠，叹息道，“这个刘虎啊，我看他这个拆迁办副主任是当到头了。刚才孟主任已经给我做了汇报，我认为这件事还是公事公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因为他还挂职拆迁办副主任，就影响到县局同志们的办案程序。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毕竟聚众闹事也涉及到社会稳定，还是你和赵斌局长拿意见吧。”
  李乘风心说不愧是个老狐狸，说的话听着处处为公，实则是处处袒护着刘虎。
  “王副县长，我是这么认为的，目前咱们县正处于一个经济转型发展关键时期，像这种群体问题如果严惩的话，势必会造成群众的不满情绪。况且双方伤势不重，各说各有理，我和赵局认为还是以劝解为主，行政处罚为辅的方案为好。”
  李乘风说完，王友疆当即赞同道，“既然你们俩已经决定了，我没意见。虽说拆迁办是县政府下辖的部门，我又是主管领导，但牵扯到法律层面，我还是不参与为好。”
  王友疆面带微笑看着李乘风，他当然知道李乘风的来意。不过，这一次刘虎占着理，不管怎么处理最终都会对他有利。所以，王友疆一点也不着急，工作上他可以配合韩波，但遇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王友疆绝不会放过。
  再者说，李乘风前来与他对话，身份上也不对等。哪怕李乘风后台再硬，也只不过是个区区副科级，王友疆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什么。
  李乘风看到王友疆始终不接他的茬，干脆直接挑明了说道，“王副县长，这次的冲突看似不严重，但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会造成第二次姬家庄的事件。所以我觉得，刘虎那边您还是出面劝一劝为好。不然真要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整个县领导班子的脸面都不好看。”
  王友疆认真的点了点头，“小李啊，正因为这件事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你和赵斌同志一定要认真对待。其实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劝劝刘虎，甚至还要严肃的批评。”
  李乘风心说这家伙简直是油盐不进，自己真诚的想跟他商量商量，结果王友疆回了一堆废话。李乘风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
  没等王友疆说几句客套话，李乘风面色阴沉起身就走。他原本以为王友疆这段时间跟韩书记配合的不错，应该会以大局为重。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就是官场的生态环境，今天的合作不代表明日不会分道扬镳。
  李成功没有离开，而是在走廊上抽了支烟。韩波已经把事情甩给了他，李乘风知道这也是在考验自己的工作能力。如果此事解决不好，恐怕也会在韩波心中大打折扣。付出与回报都是对等的，工作上韩波可以照顾他，但能力不强的话，也只能渐渐成为一个边缘人。
  王友疆在办公室内，也在思索着这件事的最终走向。他当然不会让事态超出掌控范围之外，但这件事总不能让刘虎吃亏。况且刘虎至今还不是在编干部，王友疆也想借此机会为刘虎争取一个正式的名额。
  王友疆知道韩波绝不会在凌渡干满一届，或许一年半之后就会高升调走。如果刘虎在韩波的提议之下有了在编干部身份，这期间就没人敢再动他。这不光是为了刘虎，王友疆更是为了给自己增添一道防护层。
  王友疆拿起电话，正准备告诉刘虎一定要沉住气，就看到房门猛然一开，李乘风再次走了进来。
  王友疆吓了一跳，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他肯定会怒斥一番。但面对李乘风，王友疆只能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小李，你这是~还有事？”
  李乘风关上了房门，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对策。”
  王友疆一愣，“什么对策？”
  李乘风盯着王友疆说道，“王副县长，您帮我分析分析，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刘虎与赵庄村发生了群殴，这是不是造成了社会的不稳定？”
  王友疆疑惑的点了点头，不明白李乘风这是要闹哪一出。李乘风接着说道，“既然是社会不稳定，那肯定归划到我维稳办的责任。所以说，一旦双方再闹下去，我这个维稳办主任就成了最好的背锅侠，更别说我还刚受了处分。”

  王友疆讪讪的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不，我算是想通了，刘虎要是再跟赵庄村打一场，那就是跟我李乘风过不去。既然这家伙不给我留活路，那我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王友疆心中一惊，“你~你要干什么？”
  李乘风面露冷笑，双手扶在桌面上，“我准备命令维稳大队，以维护稳定的名义把拆迁队暂时控制起来，并且把拆迁办的账目全部查封，申请市审计局全面审计。另外，也以不安份子的名义带走刘虎，并发动广大群众揭发刘虎这几年的罪行。就算找不出罪证，也得给他栽赃一个。既然不给老子留活路，那我就先弄死他。”
  王友疆都听傻了，从他进入仕途到现在，他见过贪的，见过媚上的，甚至见过大打出手的。但从未见过像李乘风这么不要脸的，公然在上级领导面前要栽赃嫁祸？
  李乘风说完之站直了身躯，“王副县长，我觉得这招肯定行，能从根上解决问题。既然您没意见，我就这么办了。”
  李乘风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直到房门被狠狠的带上，王友疆才从震愕之中回过神来。
  “这不是疯了吗，这种人简直就是~就是个败类！”
  王友疆气的手都在颤抖，但冷静之后，他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在发狠，根本不敢这样做。拆迁办毕竟也是政府部门，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李乘风说封就封的。不过刚才李乘风说到查账，着实把王友疆吓了一跳。
  李乘风回到办公室，此时他的办公室已经搬到了单独房间。关闭房门之后，李乘风非常郁闷，面对油盐不进的王友疆，他真恨不得如他刚才说的那样大干一场。不过李乘风也只是气一气王友疆，提醒他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不然他李乘风真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李乘风正在思索着对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哪位？”
  “乘风老弟，我看你办公室的电话根本是个摆设，怎么每次打都没人接听。”
  一听是王立峰打来的，李乘风不耐烦的问道，“王主任，有事吗？”
  “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办公室里还需要添置点什么。算了，正好你在，我还是下去看看吧。”
  李乘风正想拒绝，王立峰却挂断了电话。李乘风把电话扣上，烦闷的点了支烟。
  不大一会儿，王立峰推门走了进来。如今的王大主任已经今非昔比，背负双手环视了一圈，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沙发上。
  “乘风老弟，按说只有副县级领导才配备接待沙发，我这可是以维稳办会客室的名义给你特殊安排，怎么样，还满意吗？”
  李乘风烦闷的走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王立峰对面，“老王大哥，刘虎跟赵庄村干架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王立峰笑了笑，“这么大的事全县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我正为这事发愁呢。韩书记让我们维稳办和县局把此事处理好，赵斌把刘虎推给了我，当时我傻不拉几的就答应下来。结果，这根本就是个坑，跳进去出不来了。”
  王立峰一怔，“怎么，这事你没去找一下王副县长？刘虎可是他的人，王友疆一句话刘虎不敢不听。”
  “气就气在这上面，王友疆那王八蛋根本不接招。”
  王立峰神色紧张的看了看房门，“你小声点，这么大声干什么，怕别人听不见啊。”
  李乘风翻了个白眼，“听见又能咋滴，刚才在他办公室里我还故意吓了他一下。”
  说着，李乘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老王大哥，这件事你得帮我出出主意，我跟刘虎那小子约定了三天，真要是出了问题，韩书记还不得把我撸了。”
  王立峰抱着双臂微微一笑，靠在沙发上说道，“老弟啊，你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人家这是高手过招，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连高手都不急，你当棋子的急什么。”
  李乘风苦笑道，“他们高手的事我不管，但真要是出了事，我这个维稳办主任还干不干了？再闹的跟姬家庄事件似的，正好把老子拎出来当替罪羊。”
  王立峰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年轻，想的太简单了。我问你，韩书记现在有什么指示吗？”
  “哪有什么指示，直接推到了我身上，连电话都给我挂了。”
  王立峰手指敲了敲茶几，“这不还是吗，连韩书记都稳坐钓鱼台，你着什么急啊。实话告诉你，人家双方心里都有数，绝不会再闹出姬家庄那样的事件。”
  李乘风心中一动，“你老哥的意思是~，韩书记是等着王友疆开条件呢？”
  王立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全县谁不知道刘虎是王友疆的人，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刘虎横行凌渡多年，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如果是以前黄志强时代，杨志华早就下令县局直接抓人了。
  现在是韩书记当政，况且赵斌的做法明显是偏袒赵庄村，就算刘虎息事宁人王友疆也咽不下这口气。说白了，王友疆针对的不是你，而是赵斌和韩书记。”

  李乘风恍然大悟的看着王立峰，“我说赵斌那家伙把我夸的跟花一样，说什么我一出面刘虎肯定给面子。老王，我看赵斌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立峰笑道，“推给你就对了，赵斌和王友疆都是常委，韩波更是县委书记，他们直接面对的话，有些事情就没了迂回的空间。有你乘风老弟在中间掺和着，双方都好周旋。”
  “那照你这么说，我干脆撒手不管，就这么干等着。”
  王立峰再次摇了摇头，“不能等，韩书记这么安排，就是要让你增加他这一方的筹码份量。你不搅和点事出来，他们双方怎么开口。老弟啊，你还年轻，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你老哥这么多年别看混的不咋地，但这双眼睛洞察力毒着呢。”
  李乘风不禁赞叹的点了点头，“老王，我发现你跟市府秘书处的高展很像，都是那种仕途不得志，但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家伙。要是你们俩能凑到一起，没准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你们数钱。”
  “瞧你这话说的，老哥这是如履薄冰几十年总结的经验教训，怎么就成了阴谋诡计。你小子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我保证用不了十年，比老哥想的还多。”
  经过王立峰的‘开导’，李乘风心中也是豁然开朗。既然双方都不急，那干脆他也等，反正总得有一个按耐不住先出手的。
  “老王大哥，我跟刘虎约定的是三天，听你这么一分析，那干脆我就耐着性子等下去。到时候刘虎那小子按耐不住，我看上面那两位怎么办。”
  王立峰一听，急忙说道，“这可不行，层次不同身份不一样，你的对手就是刘虎。你是韩书记手里的马前卒，刘虎就是王友疆的当头炮。刘虎要是出手，你必须要办的干脆利索，不然韩书记拿什么将王副县长的军。”
  李乘风揉了揉额头，“真他妈费劲，有什么事直接摆明不就完了，非得弄这么一出。”
  王立峰呵呵一笑，“中国人讲究的就是太极，阴阳变化之间可解万物。乘风老弟，等你到了那个级别，一样会成为棋手。”
  老王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乘风当即决定自己也稳坐中军帐，先晾刘虎三天再说。
  转眼间一天的时间过去，凌渡县人民医院里，刘虎没等到李乘风的任何消息，反而是王友疆警告他不许轻举妄动。
  王友疆的话刘虎不敢不听，但就这么干等着，不但刘虎心急，他手下那帮小弟更是上蹿下跳。凌渡县在道上混的都在看刘虎的笑话，特别是姬家庄那哥几个，得知刘虎被人揍了，恨不能鸣炮相庆。
  又是一天过去，刘虎有些坐不住了，主动给王友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如果明天上午李乘风还不来见他，刘虎准备搞点动静出来。不过，王友疆告诫刘虎不可械斗，但可以组织一批人去乡政府‘喊冤’，要求严惩凶手。并且联系好一批‘写手’，把此事发布到网络上去。
  王友疆这一招可真够恶毒的，把事情既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还要把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逼着韩波只能放下身架主动来找他。
  三天的约定最后期限已到，拆迁办已经集合了三十多人。但兄弟们一个个苦瓜着脸，以前打架都是发棍棒，这一次居然一人一个白布条？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
  “庆刚哥，咱们这是去打架的还是去吊丧？”
  “滚你妈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这么多废话有个屁用。”庆刚心说你以为老子愿意带这玩意。
  庆刚按照刘虎的指示集结了众人，正准备前往赵庄村所在的乡政府，就在这时，一辆辆警车呼啸着开了进来。所有人都有些吃惊，但看到都是治安大队的哥们，庆刚疑惑的走了过去。
  就在庆刚准备上前询问之时，李乘风从最后一辆车中走了下来。李乘风目光威严的目视着一个个手拿白布条的众人，高声喊道。
  “根据市民举报，你们这些社会闲散人员，有聚众打架之嫌。按照治安条令，现在把人全部带走，有反抗者，以抗拒警方执法严惩！”
  庆刚等人一个个都傻了，自拆迁办成立以来，他们跟县治安大队向来是并肩战斗，怎么还要把他们带走？再说了，他们也没抄什么棍棒，手拿白布条还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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