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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闹辰元殿


“小姐,不好了。”

        沈岁宁与季景澜正在书房看书,屋外传来碧荷焦急的呼喊声。

        沈岁宁目露疑惑,碧荷为人向来沉稳,不会这般冒失,是发生了什么?

        她推开季景澜的怀抱,让人进来。

        碧荷入内,沈岁宁问:“这般慌张为何。”

        碧荷面露急色,语速飞快,说:“湘泉姐姐过来说,夫人正往宫里赶去,说是要找皇上讨说法。老爷和公子都不在府上,湘泉姐姐让我转告小姐,一定要把夫人拦下。”

        沈岁宁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母亲向皇上讨说法,讨什么说法?

        事关萧淡晚,沈岁宁不能不急,她快步向门边走去,明确再问:“湘泉可有说是什么事。”

        碧荷点点头,急急说道:“说是二小姐的事,她这会正在大门前等着你。”

        二姐的事?

        那定是二姐小产之事。

        沈岁宁脚步顿了短短一瞬,立刻朝外走去,“我知道了。”

        话未说完,便被人拉住胳膊,沈岁宁回头,听见季景澜说:“我陪你去。”

        沈岁宁摇摇头,“你是质子,这件事你最好置身事外。”

        季景澜目光一沉,置若罔闻,拉着人往外走,“你若是质子妃,也没有身份管这件事。现在,你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我是她的女婿,岳父和大哥不在,这件事自然由我们来管。”

        沈岁宁被他拉着走,她落后他半步,望着他宽厚的背膀,心底万分踏实。

        不用一个人单打独斗,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她便可以不那么要强。

        二人上了湘泉的马车,湘泉是萧淡晚身边做事最利落的大丫鬟,沈岁宁一上车,湘泉几句话将前因后果向他们说明。

        沈宛宁小产,是受了萧渊祈一脚。

        萧淡晚进宫,是给沈宛宁讨说法。

        “夫人情绪激动,奴婢担心出事,这才想让三小姐去阻拦。老爷和少爷不在家,奴婢担心夫人吃亏。”

        沈岁宁听完,怒火中烧,萧渊祈怎能如此对待沈宛宁。

        沈宛宁身为中宫皇后,身后支持她的是丞相与大长公主的势力。

        即便他对沈宛宁无情,可沈宛宁是他表妹,自小一起长大,她身怀的龙种,是他萧氏血脉,更是他萧渊祈嫡长子,他不能这般对她。

        萧渊祈登基至今未有一男半女,早被百官诟病,如何会生生将人踢小产。

        除非,他铁了心不想要沈宛宁生的孩子,哪怕得罪丞相和大长公主,也不要。

        站远观望,才知那人如此心狠。

        当初他承诺沈宛宁妃位,自是对她有情,即便无情,也有几分歉意。

        但二人换嫁,亏欠变成憎恶。

        萧渊祈与沈宛宁二人,沈岁宁一个都不想见,即便端午宴当日,她和沈宛宁姐妹情深,泪眼婆娑。

        在沈岁宁心中,那也不过是为大局着想。

        背叛她,还将腌臜手段用在她身上的二姐,即便当初感情要好到可以为她过命,如今心已生嫌隙,便不可能再好如当初。

        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萧渊祁作践沈宛宁,便是不把沈天华和萧淡晚放在眼里。

        一个是手握大权的丞相,一个是他的亲姑姑。

        沈岁宁与季景澜对视一眼,若在平时,她定会呵斥湘泉一番,他萧家都欺在沈家头上来了,今日不给皇后出头,难道要忍气吞声受着不成。

        可她不能将季景澜搅进这浑水里来。

        即便他不怕,她也不能。

        季景澜隐藏的实力,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母亲缘何会知道此事?”沈岁宁问。

        湘泉坦然回答:“皇后娘娘小产,夫人进宫照顾了两日,昨日荣国公夫人前来探望,我们才知道皇后小产实情。”

        沈岁宁眸光遽然冷冽,荣国公夫人,欺她不成,竟欺到她母亲头上。

        “她是故意的。”

        沈岁宁语气平静,平静之中又隐含狠厉,湘泉微微一颤,继续说:“今日一早,夫人便带着芸娟往宫里去了。”

        沈岁宁不动荣国公府,是他们还有价值,但荣国公夫人动了萧淡晚的心思,她便不能放任不管。

        寒冬腊月,苏唐设计她落水,差点溺水冻毙,是萧淡晚奋不顾身下水救她,留了一身病。

        即便她不是萧淡晚亲女,萧淡晚依旧是她最敬爱的母亲。

        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那个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沈岁宁转头看他,嘴间微微上扬,朝他摇摇头,表示无碍。

        马车抵达金水门,萧淡晚已经入了宫。

        她乘坐的马车,停在宫门前不远处。

        季景澜是质子,即便已成丞相府的乘龙快婿,也不能随意进入皇宫。

        沈岁宁不欲为难羽林军,即便为难,羽林军也不会放季景澜入宫。

        “你在此等我,等我把母亲接出来,一同回家。”她笑着对他说,言语温柔,仿佛再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季景澜拽着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语,“若有困难找尚服局吴尚宫。”说完,淡淡一笑,“我目送你进去。”

        沈岁宁抵达辰元殿时,殿外乌泱泱跪了一排太监宫女。

        为首的正是萧渊祁身边的太监总管张德福,此人年过四旬,伺候过先帝爷,先帝驾崩后,留在了萧渊祁身边。

        能在皇宫几十年,爬到这个位置的人,谁不是人精。

        张德福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余光看见沈岁宁,忙行礼呼救命,端的是良善可亲。

        “三小姐,您来得正好。”张德福目光看向殿内,满脸愁容,“皇上与大长公主正在殿内,奴才伺候先帝爷,到现在伺候皇上,见大长公主如此着急不过两回,一回是十八年前丞相爷在瑶东战场失踪,一回便是这次。”

        沈岁宁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辰元殿,朱漆大门辉煌肃穆,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此时,大门紧闭,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什么。

        “张公公老爱说笑,这和我来得正不正好有何关系。”沈岁宁平静得像这偌大皇宫的空旷寂寥,“大长公主进去多久了。”

        “一刻钟。”张德福笑。

        “皇上是大长公主带大的,姑侄情深,关门叙话而已,张公公耐心等着罢。”

        萧淡晚既已入辰元殿,便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萧渊祁。萧渊祁在萧淡晚的庇护下长大,得沈家帮助登上皇位,此事是他理亏,如他清醒,便只能承担下大长公主的怒火。

        张德福哂笑,他说二人是皇上与公主,表明他们是君臣身份,暗示她应出面阻止。

        可沈三小姐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就变成了姑侄情深。

        姑侄关上门,谈的就是家事,有什么好阻止的。

        殿内发生什么,与丞相府,毫无干系。

        二人说话间,太后凤辇款款而来。

        魏太后见大殿门前跪了一地人,眉头紧锁,面露不悦,正欲怒斥,目光瞧见了站在一旁的沈岁宁。

        紧锁的眉头瞬间平了下来,面前浮上慈爱的笑容,伸手拉她的手。

        “岁宁也来了。”

        如在从前,沈岁宁见到魏太后,定会笑意吟吟,甚至对她愧疚难当,越发温顺孝从。

        可是,笑意关心疼爱,这些都是假的。

        虚情假意罢了。

        沈岁宁不着痕迹避开她的手,恭敬福身,“臣女参见太后。”

        她微微低头,仿若没有瞧见太后满面柔光,也没有瞧见太后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魏太后收回顿在空中的手,笑意不变,“无需多礼。”

        “日头毒辣,为何不请郡主入殿?”魏太后遽然沉眸,厉声呵道。

        跪着的太监宫女顿时瑟瑟发抖,头伏得更低。

        魏太后看了眼殿门,大怒道:“殿门紧闭,一众人在这跪着,成何体统。张德福,怎么回事?”

        张德福急得满头汗,战战兢兢道:“大长公主怒气冲冲进入辰元殿,她将一众宫人撵出,奴才……奴才也阻拦不了。”

        魏太后一听,缓下神色,指着张德福说:“哀家也有多日未和大长公主相叙,前几日公主照顾皇后辛劳,哀家未有机会道谢。张德福,你去为哀家通禀。”

        “是。”张德福如获大赦,匆匆忙忙迈上汉白玉台阶。

        须臾,张德福躬身迎魏太后入殿。

        “赵嬷嬷,带三小姐去偏殿休息。”

        辰元殿。

        茶盏碎了一地。

        萧淡晚冷漠地端坐在椅子上,她目光沉静,看着上位的人。

        萧渊祁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面上红印明显,显然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借苏娉之死,迁怒沈宛宁,心底也存有恶毒的心思。

        沈宛宁一次二次算计他,当时一脚踹在沈宛宁肩上,是用了全力。

        沈宛宁的孩子,没有资格来到世上。

        他萧渊祁的孩子,轮不到她来生。

        他是冲动,但是不后悔。

        魏太后入内,见自己儿子面上红印,眸光不由一怔,随即面上带笑,唤了声萧淡晚的乳名,“晚晚。”

        萧淡晚目光看向魏太后,面上露出端庄又疏离的笑,“太后娘娘。”

        她来回打量他们母子,一个是自己教养多年的侄子,倾尽全力辅佐他登上帝位。一位是她认定的唯一的嫂嫂,即便皇兄留下秘旨,她依旧护她如故。

        可是他们呢?把她沈家人作践成什么样了。

        萧淡晚自嘲一笑,说道:“本宫今日特来向太后请罪。”

        气氛凝固。

        良久,魏太后步行到她对面坐下,轻叹,“我们是一家人,晚晚何必?”

        “我当祁儿是一家人,他不尊妻爱妻,我身为长辈,自然要教导。”萧淡晚话语一转,平静说道:“太后入圣京为质,皇兄将皇上托付于本宫,本宫力有不逮,未能教会皇上做一个贤明仁爱之君,辜负了先帝所托。”

        魏太后面上赤红,萧淡晚这是以退为进,赤裸裸打她脸。

        养不教,父之过。

        先帝驾崩,教导之则在她。

        这几年,魏太后何时被人这般嘲讽,她心底不悦,又不能表露,对面坐着的是萧淡晚,她不惧她是大长公主。

        一个为了夫君仕途,放弃皇族身份的公主。

        可儿子的皇位,需要沈家的支持,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魏太后面露凄色,骤然起身跪地,直直跪在萧淡晚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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