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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那我是谁


沈岁宁声音太小,萧渊祈没听清楚,只听见“哥,我好痛”几个字,他理所当然以为沈岁宁喊的是自己。他低下头,与她靠得近一些,更加温柔地安抚她,“乖,不痛了,黄太医在等着你,不痛了不痛了,岁宁不痛了。”

        他的耐心和温柔似乎又回来了,回到他们曾经倾心的时候。

        马车飞驰,直接奔向皇宫。

        黄太医被人从被窝里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很懵,一听是沈岁宁受伤,心里千转百回,忙拿了药箱跟着人走。

        “这不是去清辉阁的路。”黄太医疑惑道。

        来人解释:“三小姐现在宫中,不在丞相府。”

        黄太医便不再多言。

        沈岁宁趴在华丽软塌上,她唇上无色,方才呕了一口血,弄得萧渊祈心急如焚。待黄太医看后,骨骼无碍,有吐血之症应是伤及了心肺。先前中毒身体还未恢复,如今又遭到蛮力袭击,伤上加伤,若不能调养好,恐会留下病根。

        萧渊祈趁机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安排在距离辰元殿最近的灵犀宫住下。

        翌日宫门刚启,温严便跪在了辰元殿门前。

        还未到上朝时间,萧渊祈刚穿好朝服,便见宫人来禀,羽林大将军求见。

        “微臣奉命将犯人押入天牢,谁知半途杀出一群黑衣人,劫走了他们。”温严寒毛直竖,昨夜捉拿敌国探子计划,只有皇上与他知晓,季景澜却神不知鬼不觉逃了,途中那群黑衣人杀出来救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让他感觉对方极为熟悉羽林军。

        那群黑衣人是谁?又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他们当中有对方的奸细?

        温严越想越没底,越想越骇然。

        萧渊祈闻言,面色顿时铁青,倏地打翻搁在案几上的白瓷杯。

        白瓷落地,发出尖锐的声响,宫人纷纷跪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萧渊祈胸膛起伏,须臾后屏退宫人,朝温严问道:“有无活口?”

        温严摇头,垂首不敢直视萧渊祈的目光,“对方有备而来,训练有素,似乎极为熟悉羽林军,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羽林军是皇帝的亲兵,士兵大多是从官宦子弟中选□□的,还有一部分是战死军人的后代子孙,人人与皇帝有千丝万缕之关联,对皇室忠诚不二。

        此次行动是他大意,未能提防对方留有后手,还有援军,导致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黑衣人。”萧渊祈敛眸,目光穿过遥远天际,此时天未明,薄薄的夜色盖着皇宫,天边启明星泛着微弱的光芒,有寒风过树梢,枝叶哗哗作响。

        “是。”温严不敢给自己开脱,也不敢叫苦,他把前因后果详细说完,握拳请罪。

        “关闭城门,城内百姓一律不许出城。”萧渊祈眸光微闪,“散出消息,沈三小姐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诱饵抛出去,鱼儿是否上钩,就要看沈岁宁在那人心里的有多少分量。

        上朝时间已到,萧渊祈拂袖而去。

        沈岁宁悠悠苏醒,身上的疼痛噬咬着她,她虚着眼,闷闷咳了几声,望着陌生的帐顶,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她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待那股钻心的痛减少几分,方打量起周围。

        秋日骄阳照亮了屋子,床榻前站了两名侍女,穿着宫人衣衫,听到咳嗽声,上前掀开床帏,笑道:“小姐醒了。”说完,转身开了门,朝屋外吩咐道:“去告诉皇上,三小姐醒了,将药热好端上来,你们几个进来伺候小姐洗漱。”

        沈岁宁在一众宫人的伺候下,服了药,用了早膳。

        “这是哪里?”沈岁宁扶着心口,有气无力问道。

        昨日对方那一脚用了劲,除了痛还是痛,她在意识迷蒙时,听见萧渊祈命人废了他的双腿。沈岁宁微微垂眸,阳光从她幽黑的睫毛穿过,铺了一层密密阴影。

        季景澜,还会相信她么?

        “回三小姐,这里是灵犀宫。”为首的宫人答道。

        “我要见皇上。”沈岁宁淡淡道,灵犀宫离辰元殿近,她醒来已有一个时辰,萧渊祈下了早朝过来,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除非,他不想见她,或者没时间见她。

        她受伤,他将她带回宫里,不存在不想见,那便是第二个原因了。

        没时间,近期他日日往丞相府跑,政务繁忙抽不开身不算理由,除非——

        除非昨日,出了意外。

        “奴婢已差人去辰元殿候着了,等皇上下了朝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宫人微笑,上前扶沈岁宁,“黄太医说,小姐这是内伤,需要多加休息,让奴婢扶小姐回榻上躺着罢。”

        沈岁宁扬手避开她,“不了,躺得烦,我想四处走走。”

        众人不语,面露为难之色。

        沈岁宁斜眼睨了一眼她们,冷冷道:“皇上是要软禁我?”

        “怎么会?”为首的宫人忙打圆场,“皇上是关心小姐身体,灵犀宫花园也大,奴婢扶着小姐散散步罢。”

        “你叫什么名字?”沈岁宁将胳膊放在她掌心,问道。

        “奴婢名叫玉梅。”

        玉梅扶着沈岁宁走在花园中,身后跟了几个宫人,沈岁宁无心赏景,只是踱步慢走。

        宫人们不敢说话,一言不发跟着她。

        碧荷三人是和“季景澜”一道还是独自逃走的呢?周守卫是否知晓一丝内情。

        季景澜的人,现下情况如何?

        沈岁宁很焦灼,又不能露出来,只能端着,藏着,掖着。

        一行人步到宫门前,灵犀宫宫门朱漆,门口守着侍卫,沈岁宁抬脚往外走去,却被玉梅制止。

        “小姐,已经走了一刻钟了,奴婢听小姐呼吸急促,想是累了。”玉梅说:“再不回去,皇上要怪罪奴婢们了。”

        沈岁宁看向她。

        她已然确定,萧渊祈这是变相囚禁她,从这些宫人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她的活动范围,只在灵犀宫这座宫殿内。

        突然,宫门前传来说话声。

        玉梅想扶她进殿,沈岁宁摆手拒绝,她驻足望向宫门。

        “哀家也不能进入吗?”

        是魏太后。

        沈岁宁上前几步,想看清楚门口的情况。

        魏太后端坐在凤舆上,发髻如云,金凤展翅,镶嵌在金光中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她凝眸轻扫,极具威严地俯视着侍卫,抬头间,目光落在了沈岁宁身上,两人静静对视。

        冰冷,厌恶,转而和善又慈祥。

        伪装,谁不会呢?

        沈岁宁退后半步,素白的指尖撑着心口,虚虚咳了几声,颇有弱柳扶风之态。

        侍卫听见咳嗽声,跪在地地上恭敬又强硬,“皇上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

        “让开,哀家要进去探望乐安郡主。”魏太后寸步不让,咄咄逼人,“哀家倒要看看谁敢拦!”

        说话间,她已下了凤辇,走进来。

        沈岁宁眸光微不可察变了又变,她推开玉梅的手,强撑着身子困难地走到宫门前,朝着露出不豫之色的魏太后行礼问安。

        “岁宁见过舅母。”她面上还带着几分苍白,说话软绵绵的,行礼也没有几分气力。

        她曲着腿,下一刻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嘭”的一声撞在了厚重的宫门上,白皙的额上瞬间青了一块。

        宫人心惊,赶紧上前扶她,却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灵犀宫,乱成一片。

        萧渊祈当即丢了奏折往灵犀宫走,他看着沈岁宁额上的青紫勃然大怒,压低声音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玉梅不敢隐瞒,便将太后欲强闯灵犀宫,三小姐行礼摔倒一事告知了萧渊祈,刚说完,便听见榻上虚弱的咳嗽声。

        萧渊祈屏退众人,坐在榻上等她醒来。

        沈岁宁睁眼,眸中带着疲惫与脆弱,指尖虚捂嘴角,眉心皱成一团。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萧渊祈蹙眉,轻轻将她扶起来,给她身后放了个靠枕,倒了杯热水给她。

        “恐怕是伤了心肺,才这般虚咳不止。”沈岁宁接过水,喝了几口,“求皇上让我回丞相府,父亲一人我实在不放心。”

        她面上浮着担忧之色,把水杯紧紧攥在手里。

        “丞相府有黄太医坐镇,你放心。”萧渊祈把水杯从她手里拿出来,她白皙的指尖微微泛红,他盯着那些粉红低声道:“碧荷与紫玉我已派人去寻,她们是你的丫鬟,朕不会怎么她们。”

        “中秋宴快到了,皇后与母亲即将回来,我住在宫里,解释不清楚。”

        萧渊祈轻笑,“不需要解释,乐安郡主和季景澜逃了,现下不知所踪。”

        沈岁宁震惊,急声道:“那我是谁?”

        萧渊祈将水杯放好,拉过沈岁宁的手握在掌心,心情颇好,“这座宫殿怎么样,喜不喜欢?虽比不上关雎宫华贵,但离朕的辰元殿最近,你随时可以去找我。”

        沈岁宁猛地推开他手,半倒在榻上,发丝乱了,她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萧渊祈理好她的发,拍了拍她的脸颊,继续说道:“朕给你想个新名字,给你个新的身份,从今你便是新生,与过去一刀两断,再无关系。灵犀宫是你的宫殿,你是这里的主人,朕不能给你皇后之位,却能给你皇后之尊,你所享用的一切,都会是最好的。以后,你就是我萧渊祈的妻子,朕的辰妃娘娘。”

        北辰者,众星拱之。

        这是萧渊祈给她的最大的殊荣与珍爱。

        “萧渊祈,你疯了吗?”沈岁宁瞪着他,急促地喘息着,萧渊祈的话掐着她的脖颈,撕咬她,她被掐得窒息,就像离开了水的鱼,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

        她愤怒,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途径。

        萧渊祈将人桎梏在怀中,笑出了声,笑声中又带着寒,含着疯,“你嫁给他那天,我就已经疯了。朕挖空心思讨你欢心这么多年,却被你辜负至此!岁宁,你好狠的心,我真想剖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颜色,是不是石头做的。你现在来质问我是不是疯了?我告诉你,我早就疯了,因为你,我疯得彻底。”他大笑,笑着笑着又带了几丝苦意,“朕费尽心思对付季景澜,不仅是为了大瑶,更为了夺回你。”

        沈岁宁悚然。

        “帝后大婚朕给不了你了,但是朕会给你一场只属于我们的大婚。”萧渊祈笑够了,眼底疯鸷消失殆尽,溢满了疼爱与欢喜,他喃喃道:“等你身体好了,凤冠霞帔,洞房花烛,我都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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