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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但是盛柠只是看了一眼陆知寒,放下落在门把手上的手:“不用。”

        和宋手指一紧,这样的陆知寒是他们和盛柠都不熟悉的。

        但是盛柠却只是短暂停顿一瞬,就收回视线:“我不饿。”

        陆知寒手指微僵。

        “我的东西我已经拿走了,钥匙放在茶几上。”

        说完这句话的人转身,突然想起她也这么问过陆知寒。饿不饿。

        大学的时候,她的身体不好,只能靠喝中药调养,但是又因为畏苦,总是断断续续地喝,阻断了疗效。

        陆知寒那时恰巧有项目要完成,不出意外的话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离开之前,他特地把资料拿过来,守着她把药喝完。

        偶尔味蕾发苦突然不想喝了,坐在阅览室窗边的人就会放下书:“想吃什么?”他看着她:“给你做。”

        她知道陆知寒的厨艺很好,但是没时间做,所以主动承担起做饭的职责,但是做得不好。

        陆知寒也不强求,只是让叶执请了一位阿姨,有需要的时候来家里做饭,其余时候她做饭都是因为感兴趣。

        后来他们因为婚礼和蜜月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不,没有吵,只是她单方面无理取闹,他置之不理罢了。

        宣泄完她就后悔了,怕他真的生气的人站在崭新的新家里,踟蹰半晌,还是敲了敲门,然后在他的注视中握紧手指问:“我做了饭”

        她不知道怎么和他和好,把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抓着门把手,无意识地哑声问:”你饿不饿?”

        他没有开口。

        手机响起的时候,他起身,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挂断电话。

        走出书房的人掠过她,语气淡漠:“不用,你吃吧。”

        后来每次冷战的时候盛柠都会想,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sq的发展速度那么快,到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新锐企业,也不过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他忙得和她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却还在想,他们的婚礼和蜜月是不是真的没有了。

        但是这段婚姻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对于没有家的人,更像是不可能再得到一次的珍宝。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关系,唯恐哪一次任性过了,他就不要她了。

        可是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来说,也不过是一段,最开始可能伴随着感情,最后却都演变成了无意义的乏味繁琐的责任。

        他未必是因为陆叔叔的离世才决定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说“因为长辈嘱托”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过和她永远在一起。对她而言是珍宝的东西,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不值一提。

        她在集训基地的时候,常常在夕阳下散步,在基地里面那片很大很漂亮的枫叶林里,她遇到了一对携手漫步的夫妇。

        他们头顶,红得如火如荼的枫叶群,远远看去像是深深浅浅的颜料重叠覆盖在一起,描摹着大地的纹路,他们就这样相伴着一直走,走到日暮才转身,月光将他们的头顶染成银白,那对夫妇才转身。

        像是她想象中的永恒。

        可是她和陆知寒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盛柠就在那个时刻想,或许她不是觉得陆知寒不喜欢她,她只是觉得,他没有想过和她有以后。

        他不需要她。

        既然不需要,不管逗留多久都会变成多余,她不想变成多余的物品。

        晓晨知道她的身份信息被注销是因为发生事故,而她被意外判定为失踪,并且很大可能已经坠江死亡之后,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过她。

        陆知寒表现得那么异样,是不是真的觉得她已经死了。

        陆知寒在审讯室里时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朵马上就要枯萎的花。

        盛柠没告诉晓晨她知道,她比其他人更清楚陆知寒眼神的含义。

        可是他会难过并不是因为曾经失去她而是因为她存在的时间太长,长到,惯性让他觉得心里空了一块而已。

        等缓过去之后,陆知寒就会发现,这个家的存在对他来说仍然是可有可无的,死亡并不会改变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所以没什么后悔对不起。

        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盛柠回神,微顿:“协议书,麻烦你签字。”

        她牵着victor下楼,看见陆知寒站在白墙边。

        她曾经问过他这面墙要不要粉刷,他说她决定就好。

        她本来是想贴墙纸的,但是换了好几个颜色,还是觉得陆知寒可能不喜欢,最后还是把墙面都留白,风格也往简约明了去。

        现在看着没有摆放太多家具,并不明亮却很宽敞的室内,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留下关于她的太多痕迹。

        不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她还是陆知寒,恐怕都会非常困扰。

        盛柠看了陆知寒一眼,看到陆知寒冷白的像是露出了骸骨的指节,和泛着青紫色,现在混着血色更加触目惊心的手背,微微抿唇,停顿一瞬。

        最后还是缓声道:“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

        不管是过去,还是以后。

        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盛柠牵着victor,走到门边,和宋甩开季裴,大跨步向前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盛柠身后的陆知寒时,脸色猛地一变:“陆知寒!”

        牵着金毛的盛柠下意识跟着转身。

        陆知寒只能看到米白色风衣在她身侧划出漂亮的弧度,像是晚霞边缘镶嵌着的云彩和羽毛。

        他就在这覆盖一切的白色阴影里,心脏紧缩地闭上眼睛。

        在血液停止流动和缺氧导致的窒息里喉咙艰涩地想,她还是走了。

        他连最后一次都没有了。

        急救病房内,监测患者身体情况的医疗器械嘀嘀嘀作响,门外金毛还趴在盛柠脚边呜咽着。

        盛柠却是背对着急救病房上方红色的标识,视线下意识停留在窗边探出的嶙峋枝干上。

        已经是秋天了,大部分的植物都已经开始落叶,换上秋装。

        那弯曲的枝干顶端却还残留着一个极小的花苞,和周围几片嫩绿的新叶。

        她沉默地看着那花,直到病房门打开。

        医生抬头:“突发性心脏衰竭,患者之前有过这方面病史,他之前用的那些药还没停吗?”

        陆知寒梦见自己回到了燕大的走廊上。

        日光强烈,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

        她却仍然坐在靠中间的位置,写着笔记,日光散落下来,照亮她,衬得她像是坐在日月穹宇之间。

        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想上前的人被拦住。

        “你干什么?这里面在上课呢,在这等着。”

        陆知寒知道这是梦,却不由自主地嘶哑着声音开口:“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守门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在上课!”

        他看陆知寒很着急,摆摆手:“等下课吧。”

        陆知寒想说话,心脏却忽然急速跳动起来。

        他知道他等不到下课了,马上她就会不见了,像以前一样。

        所以他挣开守门人的手,想冲进去,巨大的涛声却蓦地响起,下一秒,整个阶梯教室就被洪水淹没。

        冰冷浑浊的江水漫过来的一瞬间,她还在记笔记,对即将到来的厄运没有任何知觉。

        陆知寒的心脏在一瞬间,被尖锐的利器贯穿。

        他冲进滔天的洪水里,想抓住她的手,但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这回连戒指也没有了。

        她曾经坐过的位置,在巨大的波浪中一点点化为碎片。

        江水太浑浊浪涛太高,连日光都照不进这冰冷的水底。

        他却连,她出事前有没有害怕都不知道。

        病房内本来已经平稳下来的心电图瞬间波动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激起无数波涛。

        病房内的瞬间混乱起来。

        “可能是营养针剂的代谢缓慢,导致那些残留的药物还停留在血管里持续作用,影响他的心脏跳动了,把门关上,准备急救!”

        陆知寒在剧痛中,看到那些遗书和离婚协议书,在他眼前一张张飘落下来。

        他记得里面有她的字迹,手指颤抖地找着她的名字,却听到有一个声音问:“你们结婚多久了?”

        佩戴着律师徽章的人看不清脸,只是拿着那份协议书,冷酷而平淡地审视着协议的有效性。

        左胸鲜红的器官疼得他说不出话来,想拿到那份唯一留有她字迹的陆知寒却是嘶哑着回答道:

        “三年。”

        “这三年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久?”

        他放下那些文件:“这些就是你的全部了。”

        过去的,充满了争吵和冷淡,最后也并不值得回忆的那三年,这些就已经是他能留下的全部了。

        他们相伴的一生已经结束。

        短得只有三年。

        --

        晚间的医院有些冷清,位于五层的单人病房外面很安静,在里面却能听到从夜里各个角落传来的嘈杂声音。

        程恕从病房里出来,没有和迎上来的季裴和和宋说话,只是走到水池边,摘眼镜,洗手。

        直到最后,才深吸一口气,单手覆着眼睛背靠在墙上。

        不放心跟过来的和宋身体瞬间僵硬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抓住程恕的领子:“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只是突发性晕倒吗!”

        为什么他会是这个表情?

        程恕没看他,只是缓缓地把他的手拿下来,然后才对上和宋的眼睛。

        直到和宋脸色变了,程恕才缓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手指收紧的人等着程恕继续往下说,因为过于急切,声音都哑了:“然后呢?”

        没有参与急救,但是也看到了诊断结果的人再次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也没有心脏衰竭那么严重,只是突然心跳紊乱失常,这次治疗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他声音很哑,“他的心脏情况恶化了,这种突发心律失常,可能会由突发转为频发。”

        也就是说,以后永远会有一把剑悬在陆知寒头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以和死神一起降临。

        程恕用力闭眼:“我也没办法。”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让陆知寒的心脏恢复正常,可还是太晚了,那些药他用得太多了。

        季裴手指微紧,半晌才开口:“我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听说过情绪问题会导致心脏受迫,无法正常跳动,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我不知道,”程恕声音更哑,“——他必须住院。”具体的还要看专家组的诊疗方案。

        和宋却像是想起什么:“盛柠!”他猛地抬头:“盛柠回来了,她一定有办法!”

        这么念叨着的人迅速转身,就看见盛柠从医生手中接过了一份文件。

        “患者没有其他亲属,所以需要您签个名。”

        盛柠抿唇,签完字,笔尖顿住的瞬间,晚风从窗边那细小的花苞和树叶之间的缝隙吹拂进来,拂过她的长发。

        颀长但清瘦的身影在护士的阻拦中,扶着门框出现。

        他还是那样看着她,像是在注视着一朵不可能留下来的花,按在门框上的指骨,像是冷白的,满是裂纹的玉器一般,仿佛再用力就会瞬间破碎。

        盛柠一怔,浑身清寒的人已经上前,然后——抱住了她。

        他宽阔的肩膀浸着凉意,冰凉的怀抱弥漫着潮湿水汽,嘶哑的嗓音像是在透支最后的生命力:“盛柠。”

        他希望他能再清醒得久一点,这样只要她存在,他就还能清楚地看见她,不然就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他不想只能看见她的影子:“不要走。”

        他拥抱着她的影子,像是明知道梦见她之后,梦醒她消失的一瞬间,心会更疼,却还是想要梦见她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明知道某个时刻就会破碎的虚影。

        陆知寒嘶哑的嗓音几乎无法连成连续的字句:“不要走。”

        不管她会不会下一秒就消失,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让他被清醒后意识到只是梦的瞬间永远禁锢住也可以。

        他只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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