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跑得比汽车还快？

早高峰时段，云都市的地铁车厢是一个可以给太平公主挤出事业线的所在。

        沐芙蓉右手笔直伸出紧握吊环扶手，左手顶住一只不断撞向自己左肋的硕大电脑包，同时还要侧头屏息躲避对面那位大叔呼出的烟囱气息——真不知他每天要消耗多少烟草才能修炼出这般人烟合一、无烟胜有烟的境界。

        随着地铁有节奏的晃动，沐芙蓉感觉背后有人紧贴上来蹭来蹭去。鼻端飘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咸气息，那是猥亵淫邪的意味。这是遇上地铁咸猪手了？沐芙蓉不动声色地抬起右脚，狠狠踩在背后那只脚的脚尖上。那家伙吃痛收脚，整个人也向后猛地一缩。沐芙蓉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空档，转体90度，将背着挎包的右侧朝向猥亵袭来的方向。然而挎包虽然不小，但也无法护住全身。不一会儿那家伙又凑了上来，见有挎包挡着无法贴近，居然把咸猪手伸向沐芙蓉腰间。

        “臭流氓！”沐芙蓉怒喝，同时抬起手肘狠狠撞在那家伙胸腹之间的剑突位置。一个脸色蜡黄的男人惨呼一声向后仰倒，周围人吓得赶紧闪避，围绕着猥琐男奇迹般地空出了一小片地方，使他可以毫无障碍地倒下，掷地有声。果然，地铁里的空间就像事业线，挤一挤总会有的。

        在满车厢人的注目礼中，沐芙蓉面无表情地向车门挤去，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路。那位烟囱大叔一边避让还一边心有余悸地想：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咋这么大？幸好刚才没靠她太近。

        昂然走出地铁站，沐芙蓉东张西望，却没能找到一辆共享单车。看了看时间，沐芙蓉果断决定跑步前进。从地铁站到秋奥公司不足2公里，这点距离对于沐芙蓉来说不算挑战。然而刚跑了没几步，背后传来轻按汽车喇叭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辆汽车靠边缓缓停下。车子后排车窗降下，露出秋江天的脸。

        “秋总，您怎么在这儿？”沐芙蓉先是惊讶，但随即恍然，“哦，您也是要去工厂？”

        “老远就看见前面有人夹着个大包健步如飞，近看才发现居然是你。”秋江天边说边打量着面前的沐芙蓉——依然是上次见她穿的那身略显宽大的古板灰套装，脚下一双运动鞋替换了原来的中跟黑皮鞋，乡土气息越发浓郁了。秋江天在心中大摇其头，面上却还是他一贯的淡笑，招呼道：“上来吧，捎你一程。”

        沐芙蓉却并未上车，犹豫着欲言又止。

        秋江天轻挑眉峰，心中已是警铃大作：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扭捏矫情的人啊，不过顺路搭个便车而已，这般作态是不是内心戏过于丰富了？然而，接下来他却发现，想太多的人不是沐芙蓉而是他自己。

        只见沐芙蓉掏出一个老式的滑盖手机，看了看时间，满脸歉意地说道：“谢谢秋总，但我和生产部的同事约了开会，必须在半小时之内赶到工厂。如果搭您的车，我怕会迟到。”

        秋江天看着沐芙蓉手里的古董手机不禁有些失神：作为一名秋奥公司的白领ol，拥有一部智能手机很难吗？这可是个卖肾也要买iphone的时代啊，有必要表现得这么特立独行吗？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说，搭自己的车会迟到？！

        “所以，你认为自己跑得比汽车还快？”

        “那倒不是。”沐芙蓉干笑，“前面不远，在您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路口，您这个方向的通行时间一般不低于10分钟，但现在是早高峰，我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这还真是个耿直人呐！秋江天又觉得有趣了，半开玩笑地逗她：“那你可以先搭前半程，等我的车被堵住了再下车自己跑路嘛。”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沐芙蓉的耿直。只听她很诚恳地说：“我刚才也这么想来的，但那个路口前后左右有一大片摄像头，您的车很可能被拍违章的。”

        秋江天被气笑了，敢情她刚才犹豫的就是这事儿吧。于是，索性挥挥手：“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拖累你了。你，赶紧跑路吧。”

        “好的，秋总再见！”沐芙蓉紧了紧夹在腋下的电脑包，一骑绝尘而去。

        秋江天哭笑不得地摇头，喃喃道：“别说，跑得还真挺快。”遂升起车窗，对司机老王说道：“走吧，看看前面路口到底能堵成什么样。”然后，他就发现，事实完美地印证了沐芙蓉的预言。通过那个路口，足足花了24分钟。

        百无聊赖堵在路上的时候，秋江天不禁又想起沐芙蓉的古董手机，以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小小的、白白的，手指纤细、骨肉匀停，却在手背关节处生了几个红肿裂口的冻疮？由此再联想到她那一成不变的土气着装，秋江天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关注一下公司基层员工的薪资水平。

        人力，是成本但也是资源，在成本可控的前提下，适当提高薪酬竞争力有助于更好地吸纳和留住人才——秋江天毫不费力地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承认他其实只是觉得沐芙蓉那过于接地气的造型让他这个秋奥md面上无光——秋奥的项目主管，怎么也有p21【注】级吧，难道连一部智能手机和几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车子终于驶入秋奥工厂的大门，秋江天长长舒了一口气，把对沐芙蓉经济状况的疑问抛诸脑后。他的这一天安排得很满，先是和朱友杰进行了一次深谈，又和工厂的经理级员工开了午餐会，下午又要给各生产线的三季度优秀员工颁奖。等到终于有空在朱友杰的陪同下去生产线看看，却又在车间里看见了那个灰扑扑的娇小背影。

        沐芙蓉左手抓着一叠打印纸，右手拿了支笔，点数着架子上的物料盒，聚精会神地将盒子上的标签与纸上的信息一一核对，连秋江天和朱友杰走近都没觉察。

        秋江天示意朱友杰不要出声打扰，自己却仗着身高优势窥见了她手里的打印纸。那上面是一张细细密密的表格，还勾勾圈圈地做了不少标记。沐芙蓉查完一排货架正待转身，猛然瞥见身边杵着俩人，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二人样貌，下意识冒出半句：“秋总，怎么又”，然后回过神儿来，赶紧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秋江天却似笑非笑地帮她补齐了：“你想说，怎么又是我？”

        “啊，不是不是，我是说，秋总怎么有时间来生产线。”得，越描越黑，还不如不找补这句呢。沐芙蓉讪讪地一笑，决定硬着头皮强行转换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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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奥通的岗位分为m-管理类、p-技术类、a-行政类等不同类别。

        m-管理岗分为1~7级：m1是预备级，m2是初级，hiefofficer，比如ceo-chiefexecutiveofficer，coo-chiefoperatingofficer）。

        每一级内部又划分为4等，比如m2级由低到高又有m21~m24四等。

        沐芙蓉的职位是npi主管，这种有管理职责但又没有实际管理权的岗位，最低起线就是m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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