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掉四个下巴
秋实大厦六层，多媒体会议室。
长会议桌的一侧坐着公关部总监刘白和她的得力干将，pr经理陈云慧。两个女人对面坐着一排五个男人。无论他们的语气多么激烈，说话多么难听，刘白和陈云慧始终面带职业化微笑，用事先准备好的官方辞令礼貌对答。一遍又一遍，态度可亲、不厌其烦。
一众经销商被这种复读机式的表现搞得近乎崩溃。然而，气归气，面对两个温婉可人的女人却又打不得骂不得。最初的群儒舌战女诸葛之后，经销商们改变了策略，一个字，泡！而刘白则以不变应万变，也是一个字，拖！
七层，md办公室。
秋江天面前放了个pad，里面正实时播放着多媒体会议室的监控影像。画面里，一群人姿态各异地坐在椅子里，无一例外地在刷手机。他们当中有一个尤其繁忙，几乎一直低着头在手机上写字，其他人则时不时看向他。秋江天猜他们是在通过手机互通消息。可惜画面像素太低，无法分辨那个格外繁忙的家伙是否长了个红鼻头。
手机震动，秋江天接起，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发你手机上了。”
秋江天挂断电话，开始翻看刚收到的资料。看完后，从椅子里起身，整整领带，拿起西装外套穿上，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六层的会议室里，二女五男的对耗还在进行中。终于，会议室门被敲响，秋江天走了进来，他后面还跟着法务顾问桑泓和供应链总监顾晨洲。
秋江天一进门就连说：“对不住，对不住，我在外面开会，接到通知才赶回来，劳烦各位久等了。”随即与众人一一握手、交换名片，而后才在刘白右边的椅子上坐下。桑泓和顾晨洲也依次在秋江天右手坐下。
五对五，桌子两边的人数终于对等了，似乎也预示着两边的正式对决要开始了。
原本已有几分萎靡的经销商们像是打了鸡血，个个放下手机、坐直身子，准备开启新一轮的战斗。
谁知秋江天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率先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秋江天，6年前加入奥通公司，此前一直在德国奥通总部做研发工作，两周前才调来中国秋奥。本想把手头的工作稍微安顿一下就去拜访我们的合作伙伴，谁知还没等我去，诸位倒先来了。”
目光从对面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秋江天继续说：“其实，我个人非常感谢大家能过来找我，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沟通合作出现了问题。毕竟，任何问题，越早发现就越有利于解决。”
“在此，我谨代表秋奥医疗公司，谢谢大家。”说着，秋江天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对面几人有点儿懵。他们原本已经做好鏖战到底甚至英勇就义的准备了，不料秋江天一上来就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业内都知道，秋奥医疗的经销商不好当，但当上了一定赚钱。也正因如此，秋奥下至销售经理、上至区域总监，都是经销商们要讨好的对象。再向上到了葛伟奇的级别，就算想讨好也不一定能接触得到了。至于执行董事，在多数经销商印象里只是个头衔。上一任执行董事老巴赫在秋奥干了一年多，他们也只在去年的医疗展上远远看见过一次。
然而，如今秋奥的执行董事秋江天却在他们面前鞠躬致歉。
五人里有两个赶紧站起来回了一躬，另两个人一愣之下也站起身，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那个唯一还坐着的人——康盛公司总经理，钱康。秋江天的目光也看过去，在那个红彤彤的鼻头上略做流连，然后对上他的眼睛。
钱康好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忙开口道：“秋总您真是睿智豁达，虚怀若谷。伟东屠总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难得您能这么体恤我们这些小经销商的苦处。这次冒昧过来找您，也是希望您能在这个艰难时刻出手帮帮我们。”
“艰难时刻？”秋江天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康，“钱总的康盛公司实力雄厚，一直是我们秋奥的战略合作伙伴。自从代理了华东和华北两个大区的维修备件业务，生意更是蒸蒸日上。今年前三季度，康盛和秋奥之间的业务流水相比去年同期也是增长不少。如果这样钱总还觉得艰难，那对自己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
一席话惊掉了四个下巴，憋紫了一张老脸。
掉下巴的当然是随钱康来的四个人。他们没想到，钱康居然偷偷地代理了秋奥的维修备件业务。维修备件相比于整机，利润高、流转快、押款少、风险低。而且，更新替换的频率远高于整机，属于常卖常有的类型。可惜秋奥一直自己抓在手里，不放给经销商，然而康盛却不声不响地分了一大杯羹——华东和华北两个大区呀。
四人面面相觑，有种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的感觉。
一个人能做到公司老板，当然不会是傻子。他们对自己的炮灰命运还是有心里准备的。不是他们想来，实在是禁不住秋奥内部有人三番五次地明示暗示、威逼利诱。加之伟东屠总珠玉在前，一闹治百病，最后钱康这么一忽悠，就鬼使神差地跟着来了。谁知，钱康表面上说得慷慨激昂，实际上就是拉他们垫背，自己私底下早就吃饱喝足了。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四人看钱康的眼神都不对了。钱康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张老脸也不禁发紫，鼻头越发显得红艳艳的。
他没料到秋江天会这么不讲武德，当着其他经销商的面儿曝光秋奥与康盛的业务。但要说泄露商业机密也不至于，毕竟秋江天没提到任何细节或数据。
钱康如骨鲠在喉，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移开视线，不与他的四个小伙伴对视。
秋江天不再理他，目光转向一个三十五六岁、衣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男人，问道：“王总，您对明年与秋奥的合作有什么规划吗？”
红帆商贸公司总经理王继成，就是那个被沐芙蓉听到想要打退堂鼓的人。
王家也算是东省有名的望族，与秋家在生意上有不少往来。只是，王家老爷子已经是半隐退状态，如今的家族话事人是长子王继业，次子王继行从旁协助。偏这个小儿子不成器，王老爷子只让他拿分红，不让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
王继成赌气自己投资成立了红帆商贸公司，靠着秋王两家的关系拿到了秋奥医疗在东省的代理权，也能挣份安稳钱，挺适合他这种性格懦弱、能力稀松的二世祖。可惜他耳软心活，又太好面子，让钱康几句话给挤兑住了，被道德绑架，不，是缺德绑架了。
刚才秋江天看了这几个人的调查简报，就决定先拿他开刀。
王继成正在心里默默地把羊驼和钱康栓对儿呢，见秋江天忽然转向了他，顿觉后脖梗发麻，勉强笑着说：“红帆希望能进一步深化和秋奥的合作，还请秋总多多关照。”
秋江天淡笑：“相互关照。”
“对对，相互关照，相互关照。”王继成猛点头，语无伦次地应和着：“我这次过来能一睹秋总风采，得您耳提面命，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成语用得如此标新立异，秋江天差点儿没被破功。旁边的顾晨洲、刘白等人都低下了头，以手托腮才勉强把笑容按回去。可惜苏港不在这里，否则说不定会有得遇知音的感觉。
秋江天强撑着严肃脸，依然不咸不淡地说：“我们查了红帆商贸最近的订单，原定上周四发到l市妇幼保健院的一台xr300要到本周三才能发货。延迟发货的责任我们不会推脱，如果因此给红帆商贸和王总您带来了损失，我们双方可以在合同框架内进行协商。”
王继成继续点头，点了两下觉得不对，又改为摇头：“没损失，没损失。我和妇幼保健院的孙副院长关系莫逆，等上个十天八天的都没问题。”
秋江天颔首，笑容变得温暖起来：“这样就最好了。感谢王总的理解和包容。改天我请您吃饭。”
“秋总您太客气了。应该我请您才是。今后您有什么吩咐，但凡我力所能及，一定幸不辱命。”王继成受宠若惊，成语用得越发天马行空。
秋江天怕他再乱用成语带歪节奏，看了旁边的顾晨洲一眼，问：“charles，红帆商贸的后续发货，能不能确保及时准确？”
顾晨洲会意，答道：“sap系统已经正常运行了，发货已经恢复正常。不如这样，请王总和我一起去看看近期红帆商贸的物流发货安排，心里也好有个底。”
王继成巴不得赶紧离了这片低气压区域，忙不迭起身往外走。秋江天却又让他稍等，淡笑着看向钱康：“不知钱总是否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康盛有关的发货安排？”
刘白看出秋江天是想支开钱康，给陈云慧使个眼色，起身走到钱康旁边，很热情地说：“不如我们一起陪钱总和王总去落实一下订单情况。如果二位愿意，还可以去工厂看看。在那，您能看到我们的生产正在有序进行，我们的工人正在加班加点把进度赶回来。”
钱康当然也能看出来，秋江天这是想把他们几个分开，各个击破。但事已至此，他就算坚持留下，也很难再左右局势。更何况，他也想早点出去给幕后的人打个电话商量一下。于是，就半推半就地随顾晨洲、刘白一行人离开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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