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毙
几日后，昭阳殿。
如意将洗净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中，见陆飞扬在一旁无聊地玩着匕首，时而发呆。便沏了杯茶，端了过来。
“王妃，您还在生王爷的气吗？”
陆飞扬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从未认识过他罢了。”
接着陆飞扬又小小叹了口气，看着如意问道：“如意，你说她们会怪我吗？”
如意比陆飞扬年长十几岁，同孙毕还有一色辅佐玄天昭于多年。深知命分贵贱，可见到一个高高在上主子为一个下人之死如此在意自责，倒是第一次。
“王妃，我虽没见过真的茉茉，但是假茉茉都愿意为了您，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想必您对她们两人定是很好很好的。假茉茉定也同真茉茉一样认定了你这个主子。作为奴婢能为主子而死，自是死而无憾，我想她们不会怪您的。”
“其实我也分不出她们真假，对我而言，茉茉早就是我的朋友了。而关键时候，两个我都救不了。”陆飞扬深知人死不能复生，满是自责和无奈。
“王妃可知，王爷处死那个假茉茉其实轻而易举，大可不必让王妃您知道。可王爷却宁愿让王妃看到他的冷血的一面，选择了当着您的面，当着众人的面处死了她。王妃可知道王爷的苦心？”
如意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的苦心？”陆飞扬不明其意。
“王爷大张旗鼓，兴师问罪。为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王妃是王爷的人，动了您，就是同他作对。伤害您的下场就是假茉茉的下场。若是府里还有皇后的人，或者有些人意图对你不利，这便是杀鸡儆猴了。另外，王爷已经吩咐将真的茉茉厚葬。如意看在眼里，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妃您啊。”
陆飞扬呆呆地看着如意，这些的确她不曾想到。
“昨日皇后娘娘举办了端午家宴，皇子们都协同家眷一同赴宴，王爷知道此时您定是没有心思去的，便没有让如意和您说。”
陆飞扬端起茶杯，心想若是往日，定是巴不得去凑热闹，如今皇后对自己已然只是表面和善，不去也罢。至于玄玖晟，颇多误会，如今也无心去面对。
如意继续说道：“方才奴婢听一色大人说，昨日宴席上王爷和盛王起了争执，两两皆备责骂。说是为了坤国的公主金步摇。”
陆飞扬不知为何，听到金步摇三个字心颤了一下，瞬间灵魂归位，却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毫不在乎的样子，继续喝茶。
如意见茶杯里都已经没有茶了，便拿了茶壶，又斟了一杯：“这个金公主，自见王爷第一次起，便芳心自诩，一直纠缠。在坤国的时候，曾求皇太后赐婚，可王爷从不喜欢她，于是果断拒绝，没想到这次竟然借着和亲点名要嫁给我们王爷的。这般死皮赖脸，王妃，你说可气不可气！”
如果说八卦三姐妹说的都是些自己气自己的话，如意这般‘挑唆’道是颇有效果。
陆飞扬压了压即将翻腾开的情绪。抿了口茶，默不作声。
“在坤国，女子婚前一个月是不能见夫婿的，于是皇上变恩准金步摇住进昭王府来。昨日便是为了这件事情，吵了起来。王爷无奈之下，才同意了。”
陆飞扬心想，这哪里是迫于无奈，是巴不得金步摇住过来吧。这个玄天昭竟然这般不知廉耻！
“人都接到府上来了，她想娶那个金步摇，那就赶紧去娶。不行我得去把休书要过来，不然到时候他们两在我眼前卿卿我我，我定会被恶心死！”
说着陆飞扬气呼呼地朝玄天昭的书房走去。
越走越近，只闻书房里传出琴声，如溪水潺潺，舒心惬意，陆飞扬觉着这个旋律十分熟悉。突然想起，在留香阁的时候听司徒柔柔弹过，难道玄天昭竟把司徒柔柔也带进了府，正要破门而入！
“哪来的丫鬟，不知礼数，竟挡在门口。诶，说你呢！”
陆飞扬觉着有人和自己说话，于是转过身来，只见一人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竟和自己穿得一般模样。
陆飞扬回过神来，指着自己问道：“丫鬟？”
陆飞扬刚想说话，可眼前这个丫鬟牙尖嘴利，说话不留一丝空隙。
“就是说你！你不是丫鬟是什么，赶紧滚开！这衣裳穿你身上奇丑无比，还好意思出来！”
陆飞扬本就一肚子火气，这又是哪来的臭丫头，正要打算好好开骂。
“匀绿，不得无礼。这位姐姐，请问这可是天昭哥哥的书房？”
陆飞扬这才注意到，泼皮丫鬟身后还站着一人。只见其白纱遮面，露出一双杏眼，眼角微微垂下，天生的楚楚可怜。一袭青莲色锦衣华服，上面镶了不少精致的配饰，但搭配得当，尽显优雅高贵。看得出应该是个有家世的大小姐。再看看自己，最近疏于打理，在她面前的确很似丫鬟。
“你们是谁？来昭王府做什么？”陆飞扬收了一半的怒气，尽量客气地问道。
匀绿见陆飞扬没了气势，笃定这定是府里的无知丫鬟，于是气焰更加嚣张，瞪着眼珠子训道：“怎么和我们公主殿下说话的？还不赶快跪下请罪。”
琴声戛然而止，玄天昭推开门来。
金步摇赶紧上前，娇柔而不造作地摘下面纱，唤了一句：“天昭哥哥，好久不见。步摇有礼了。”
陆飞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又是玄天昭哪里惹来的桃花。样子虽比不上之前的司徒柔柔那般精致，但是骨子里透着那份清新脱俗着实少见。她就是传闻中的金步摇。
玄天昭朝金步摇看了一眼，便没有再搭理。步至陆飞扬身旁，见其嘟着嘴，浑身受气包的样子，觉着好笑而又可爱。
“王爷，您府上的丫鬟对我们公主不敬。”匀绿得意洋洋地说道。
玄天昭看着陆飞扬狠狠地说道：“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给力我拉下去，杖毙！”
陆飞扬见玄天昭竟然要对自己出手，也狠狠地回盯过去，宁死不屈的样子。
金步摇自是觉得玄天昭处置自己府上的丫鬟同自己无关，便在一旁默不作声，冷眼看戏。而匀绿觉更是将头高高抬起，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这时，小发和小财气势汹汹地准备抓人。来到几人跟前，一把将匀绿腾空架了起来。
匀绿朝两边看了看，皆长得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赶紧喊到：“公主，公主救我。王爷，王爷，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匀绿啊。”
金步摇也以为是弄错了。可再看玄天昭看着陆飞扬的眼神，分明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不好惹，而且他深知玄天昭的脾气，若是再不认错求饶，怕匀绿真的就要被拉出去打死了。
“天昭哥哥，匀绿不知姑娘对您如此重要，语言冲撞，可罪不至死，请看在步摇的面子上，饶了她这回吧。”
匀绿见金步摇为自己求情，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可对陆飞扬憎恶的目光一直没有停下来。
“没错，她，是本王在乎的姑娘。”说着玄天昭故意朝陆飞扬看了一眼，这话是说给陆飞扬听得。陆飞扬看了一眼金步摇，没想到竟是她。
金步摇从未见过玄天昭对任何女子这般温柔。心里满是嫉妒，却不得已忍气吞声，笑着说道：“姐姐，是步摇没管好匀绿，冲撞了姐姐，步摇替她给您赔礼了。”
陆飞扬本就不善场面上的言辞。可金步摇这般低声下气，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反倒显得小气了。于是看了看匀绿，又看着玄天昭道：“虽然她狗眼看人低，语气又很差。可也不至于杖毙。”
陆飞扬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救下这个丫鬟，如今的玄天昭暴虐成性，之前的弱势都是装的。不对，何曾是装过，隐藏的好罢了，自己没发现罢了。
“步摇，好好管教，若有下次，绝不轻饶。孙管家，你先带金公主去落辉殿。”
陆飞扬心想着今日没看黄历，出门被狗喷，休书的事情还是改日再来讨吧。于是便转身要走。可才卖出一小步，便被玄天昭拉了回来。
“跟我进来。”
金步摇眼睁睁地看着玄天昭牵起陆飞扬的手，气得差点没昏过去。
“孙管家，那姑娘是谁？王爷怎么会如此厚待一她？”金步摇沉住了心中的恶气，面带笑容地说道。
“回公主的话，那姑娘来头可不小。她可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孙管家笑着说道。
“玄天昭不是已经有王妃了吗？王妃也不管管吗？”
金步摇在坤国便知道玄天昭娶了个将军的女儿陆飞扬，粗鄙不堪，玄天昭一指冷眼相对。即是如此，陆飞扬怎容得下丫鬟得宠。
孙管家大笑：“金公主，你出来乾国，自然不知，方才那姑娘便是王妃呀。”
金步摇倒吸了一口冷气，愣住了，她明白玄天昭会迫于一些原因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可看刚刚的样子分明没有半丝讨厌陆飞扬的样子。
“公主，公主。”孙管家喊了几声。金步摇回过神来，失了几分魂魄。
“孙管家，失礼了。”
“按照王爷的吩咐，您出嫁前且在王府的落辉殿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金步摇强挤出笑容：“有劳孙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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