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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殷氏


冬日的天空,阴沉沉的。

        清早,沈志赶过来,一眼就看到候在厢房门外站得笔挺的桓覃,小声问道:“十郎,昨夜里你没有回去歇息?”

        因醒来后,怎么也睡不着,所以他就赶了过来,桓覃应该不可能比他更早。

        “我在隔壁歇了一会儿。”桓覃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准备热水。”

        忽然嘶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沈志和桓覃俩人让唬得面面相觑,这声音,委实太过平静了,他们还以为,会有一场雷霆之怒。

        接着,房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桓覃按压下心头的忐忑,忙地应了声唯。

        沈志仰头看了看天色,但愿桓裕于这事上,是真开窍了,又想着房里还有个采茯姑娘,于是出院寻了两个仆妇过来,自从桓裕娶亲后,夫人殷氏跟着来了徐州,府邸里便添了仆妇婢女,不过这前院的书斋,依旧只用僮仆。

        桓裕从房里出来,沈志对上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眼睛,只觉得寒气逼人,那目光,似带着冰渣子,向他射来,瞬间能把人冻僵,只一眼,沈志止不住地两腿哆嗦了一下,心中生出几分后悔来,但桓裕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出了书斋。

        听僮仆来报,桓裕去了正院,沈志稍稍放下心,伸手擦了擦额头,有一层薄汗。

        生平第一回做这种事,也是最后一次。

        ——*——*——

        正院里,殷氏端坐在榻上,一身藕色的襦子,细长的柳叶眉,似凝有一段愁绪,轻蹙微弯,莹白的面庞,如凝脂一般光洁滑润,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瓣,端得丽质殊颜,体态丰盈,两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暖炉。耐心地等待着。

        屋子四角安放的纯金银凿镂香炉,青烟袅袅,散发出浓烈的香熏,很是安静,直到一位青衣婢女走了进来。

        “怎么了?”殷氏突然来了精神。转头问向绿衣女郎。

        这女郎是她身边的大婢女,名唤燕双。

        “萧太守想见三郎君。”萧太守,即徐州牧萧高。

        殷氏听了,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让沈先生接待就行了。”

        她还以为,是桓裕从浴室里出来了,毕竟,这一进去已有近半个时辰。

        “娘子,采茯姑娘来了,在外面候着。”燕双犹豫了片刻。说了出来,只是神情小心翼翼,从昨夜里,自家娘子听了消息,心情一直很低落。

        殷氏脸色一变,眉头一蹙,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谁允许她进这院子的,把她给我送去清乐堂。”

        清乐堂是府中歌伎所住之处。

        “娘子。”殷氏身侧的一位老妪忙地劝阻,钱妪是殷氏的乳母。“娘子不想见她,把她请出院子就行了。”

        “阿姆。”殷氏回头,看了钱妪一眼,眼中带着焦虑。

        钱妪蹲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殷氏的手臂,“娘子,您想想大郎。”

        殷氏冷静下来,目光柔和许多,大郎是她儿子周颐,年方八岁。是她和前夫周敦的儿子,周敦出自汝南周氏,五年前因病亡故,她和周敦结缡四载,夫妻恩爱,但丧期一过,父亲便让她改嫁。

        她心里不愿意,更舍不得留在周家的儿子。

        自回殷家后,为了改嫁的事,和父亲争执过许多次,父亲不但不答应,连周家也不许她去,她足足有大半年没有再见到儿子。

        直到得到儿子生病的消息,她心急如焚,想回周家。

        父亲还是不松口。

        那日晚上,她又和父亲殷洪大吵了一架,心中伤心,一时想不开,觉得活着没意思,摆脱仆从的跟随,举身投进府中的池塘……

        最后,让路过的桓裕救起。

        才有了她和桓裕的这桩婚姻。

        起初,她只是为了儿子,而他只是需要一桩婚姻,向家中的嫂子交待。

        后来年底的那场政变,她才知道,他更需要殷家的支持。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她没料到,她会假戏真做。

        意识到,再抽身,已来不及了。

        又听钱妪道:“娘子先问问郎君的意思,或许郎君有别的安排。”

        殷氏抬头望向乳母钱氏,瞧着钱氏眼中的提醒,点了点头。

        年初,她带着儿子周颐来徐州,桓裕曾和她说过,除了采茯外,府里后院的事,全交由她打理,她以为采茯是桓裕身边的侍妾,还愕然不已,只是当初他们成亲前,就有过约定,故而,她也没太理会。

        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而那时,她蓦地一阵欢喜,才发现,一切已偏离了她最初的期望。

        心境已变。

        才有了如今的不安,如今的焦虑,如今的愁绪。

        犹如春蚕吐丝,无尽长。

        旁边的钱妪,把殷氏千变万化的情绪看在眼里,心头替殷氏高兴,周郎君死后,眼瞧着殷氏如同槁木死灰一般,迅速凋零,她心里实在是着急,殷氏不过二十二岁,年华正盛,而今看着殷氏从丧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论当初的初衷是什么,她自是希望殷氏能和桓裕好好相处,夫妻和顺。

        何况,桓裕身边尚无妾侍,更盼着殷氏能早日生育长男。

        大郎周颐,将来也好有兄弟帮衬。

        有仆妇进来禀报,说是郎君来了。

        殷氏道了声快请,扶着钱妪的手起了身。

        片刻间,门口的仆妇掀起毡帘,只见桓裕走了进来,身着素色深衣,一支碧玉簪子把乌黑的缎发绾了起来,长身挺立,星眸剑眉,英气夺人,抬头望向殷氏时,脸上浮起一抹轻浅的笑容,“坐吧。”

        殷氏微愣了一下,恍过神来时,含颦一笑,“三郎来了。”

        是的,她已不愿意再抽身。

        桓裕到上首坐下。殷氏就依次跪坐在下首,“三郎约是没有用早食就过来了,我一直在等着三郎,也还没有吃。不如先一起用早食。”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婢女去传早食。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前院沈先生还等着我。”桓裕拦住,昨天夜里的宴会。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回去,就住在府上。

        “纵使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夫人,我有话要和你说,让她们都下去。”桓裕看了看屋子里站着的十来位婢女仆妇。

        殷氏见了,没再坚持,望了眼身边的钱妪。

        很快,钱妪带着屋子里的婢女和仆妇就退出了屋子。

        “请夫人帮忙处理一件事,给采茯寻门亲事,然后把她打发回谯国。”桓裕说完。又补充一句,“就这几天,越快越好。”

        一听这话,殷氏先是怔了一下,尔后,忙不迭地应声喏,“我会依照郎君的意思安排好这件事。”

        方才桓裕遣退婢女仆妇,她以为,桓裕想给采茯一个名分,要和她商量着这事。她心里还琢磨着,要找个怎样恰当的借口给拒绝,不想桓裕早已定下了采茯的安排,心头一喜。又是一沉。

        她跟在桓裕身边,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这么久以来,是唯一一次有女郎近身,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对于采茯。她印象颇为深刻,因为采茯对桓裕的爱慕,她看得分明,先时,她不甚在意,后来,她觉得碍眼,想着要怎么处理采茯,是成全,抑或是禁止?

        还有一点,让她疑惑,桓裕二十有七,同龄人当中,儿女已满地跑。

        桓裕不近女色,同时,她也没有听说过,桓裕喜好男色,而满府婢女,也只有采茯能在桓裕跟前说上几句话。

        正因为此,殷氏更偏向于成全,当是用于试探。

        只是她还没有出手,采茯自己就撞了上去。

        这样的结果,她无疑是满意,又有些心惧。

        一直以来,桓裕在人前给予她的和颜悦色,也是为了维护她夫人的面子,至于夫妻情分,好似永远止步于当初的那个约定。

        如今,对于那个约定,她是极不愿意。

        此心已非,她更想努力忽视掉。

        又听桓裕说道:“送回谯国的年礼,这两天,我会让人把单子给你,年底你带着大郎回扬州,我就不回去了,到时候,我让桓谷带队护送你们上路。”

        昨日,殷氏就派人过来,询问他这件事。

        殷氏晃过神来,一惊,“阿耶和和阿翁写信过来,都盼着郎君能一起回扬州。”说到这,伸手挠了挠耳边落下一小撮青丝,“小姑在孝期,已经两年未回去了,连小姑生了小郎,快有两岁了,阿翁还没有见到,阿翁是盼着我们一起回去,家里也热闹。”

        她口中的小姑,是郑纭的妻子殷氏,阿翁,是指殷景。

        孝期么?

        桓裕指甲,在案几上轻轻一划。

        郑家的孝期,的确是来年五月除服。

        不需要他去记,于他来说,已经格外清楚。

        “我已经给圣上递了折子,年初不回建康,假若年底一起回了扬州,不回建康,又说不过去。”桓裕敛了心神,抬头望向殷氏,含笑道:“年底,北边的伪夏会派使者来徐州,我手头上是真有事,抽不开身,我会写信给阿翁和岳父致歉。”

        “这倒不用。”殷氏忙地摆手,抬头望向桓裕,盈盈笑道:“三郎,我们之间其实不用这么见外的。”

        桓裕目光一闪,“时候不早了,不耽误你用早食,我先出去”说着,利落地起了身,掀帘往门外走去。(未完待续。)

        ps:    这几天有事,断更的四天,非常抱歉,接下来,会补齐。

        无关紧要的话:

        1、在南宋以前,在程朱理学兴起以前,寡妇是允许再嫁,没有限制,并且社会与官府也没有要求寡妇守节,甚至在某些战乱年代,为了人口繁衍兴盛,官府还提倡鼓励寡妇再嫁。

        而程朱理学,刚兴起时,在南宋,被官府视为异端邪说,遭到官府禁锢。

        至于后来程朱理学大行其道,有其复杂的历史背景。

        2、本文的背景,贵族女性在当时,社会地位并不低。

        在古代,女性的地位,是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一步一步走到最低,到了明清,降到最低点。

        3、服丧,古代服三年丧,是两年整,再加第三年的第一个月,一共是二十五个月,是第三个年头,不是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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