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涯海角或重逢

紧接着是机关党委陈书记的致悼词，介绍师自强同志的生平。人生83年，在多天的时间里，与祖国一起成长，从一片空白开始，自力更生、奋发图强；从平凡到优秀，再到卓越，不断自我超越；从1990年到2008年，再跨越到2022年，从广州到杭州，从东北到三亚，30多年里，走遍祖国各地，走过全球，尤其是亚洲多个国家和地区，为大型运动会的体育外联乃至外交奉献一生，为体育事业鞠躬尽瘁。以体育为基，以大型运动会为舞台，结识多少朋友，缔结多少友谊。中国人讲究盖棺定论，人的一生就是这么两页纸可以总结的吗？看着满厅的人，看着厅外等待站立了许久的人群，此地无声胜有声。
  致完悼词，司仪带领大家再次三鞠躬，并组织遗体告别。由某重要领导开始，原单位相关领导随后，之后是亲朋好友，厅里之后是厅外，最后遗体告别的人是刚从机场匆匆赶来的姚远，遗体告别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看着师自强的遗容，大家心中感慨万分，曾经活跃倔强的老头，此时一声不吭的躺在那里，往日的很多画面再次重现，大家欲言又止。东方燕来到蓝阿姨和师亮面前，两手紧握，只有眼神而没有言语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东方祥云小声喊了蓝阿姨后，有点抑制不住的闪现出泪花，被云娜赶紧扯了一下，生怕他的举动让老人家更加伤心。东方祥云赶紧收敛一下情绪，转向师亮，两个人默默地拥抱在一起。王波、沈雄他们紧跟其后，一一与家属道别。很多人是第一次相遇，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但是此刻，他们彼此间的情感是真挚的，单纯的。尽管中间的桥梁断开了，但是留下的遗产是无价的，包括彼此的回忆和思念。
  蓝阿姨看着师自强的遗体，放声大哭，师亮妻子，和辛彤、袁茜他们几个在身边默默陪着，低声安慰着，失去亲人的痛，尤其是一辈子相依相扶的老伴，别人无法体会。此时，师亮代表家属签字同意遗体火化同意书回来，也过来陪着母亲。哭了许久，嗓子都已经哑了，而殡仪馆工作人员也劝早日让老人家仙去，早点火化的比较好。
  已经哭累了的蓝阿姨，在大家反复劝慰下，跟遗体最后告别，任由工作人员将遗体搬离，送进了火化炉。一个人的物理存在就此没了。追悼会结束，大部分人先行离开，东方祥云又陪着父亲，与校长、刘老师等前辈一一道别，提醒他们保重身体。等大家离去，东方燕父子、辛彤他们几个继续陪同师亮、蓝阿姨他们等待火化。
  火化的时间不长，原先由师亮捧着的骨灰盒，前往骨灰堂的路上，被儿子接过后继续捧着前行。在将骨灰盒寄存在骨灰堂返回的路上，师亮的小孙子，师自强的重孙子，突然问了一句“爷爷，祖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那一刻师亮的眼睛突然一酸，这几天来，老爸走了，他就是顶梁柱，又担心母亲，又要忙追悼会的事，一直强忍着，直到现在暂时把老爸骨灰盒放妥当啦。经孙子这么一问，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父亲师自强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小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常年出差，稍大一点，自己又出了国，等回国以后，自己结婚生子，父子俩又多忙于工作，仔细算起来，父子俩在一起的日子也就那么短短10多年时光。心中一直以为有时间有机会，同在一个城市，随时想见就可以见到，现在才知道人生原来如此突然。再想到中秋节时一家人在玲珑塔赏月，在公共区闲逛时，老爷子洋溢着的幸福笑容，觉得那样的时刻要是能一直持续该多好。没想到短短的几天，就天人相别，此刻就化身在这小小的盒子里，无比的沉重。刚刚孙子的这一问，把他隐匿多天的情绪瞬间点燃。
  而这一哭，把小孙子吓了一跳，儿媳妇有点轻微的抱怨“爸，您怎么啦，别把孩子给吓着了”，随手把原本正在走路的孩子抱了起来。
  师亮有点尴尬，赶紧说“没事没事”，东方祥云走上前，搂了一下师亮的后背，接了一句“大哥，挺住”。
  “我没事，祥云，你放心，我挺得住”，师亮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走到停车场，又是一番安慰，东方燕邀请蓝阿姨有空去雄安住几天，或者让李非陪她出去转转，蓝阿姨极力婉拒，想自己待几天，反而叮嘱东方祥云有空去一下家里，把师大爷临走之前留给他的东西拿回去。看着他们一家人离去的背影，东方祥云强忍着心痛，没有流泪。
  最后一个来的姚远则跟着侯器走了，而只剩下辛彤，下午回三亚。于是东方燕一家人陪她一起吃午饭。午饭地点就选择在首钢园附近的一家川菜馆。
  东方燕跟辛彤在鹿岛亚沙会初期筹备时相识，一个外联部，一个大活部，但办公桌相邻，两个人互称邻居。熟悉之后才赫然发现，两个人竟然在十年前的深圳大运会时就曾偶遇，出现在同一个活动现场，拥有共同的朋友。那时东方燕正参与大运会火炬传递的筹备，而辛彤则是大运骑天下的一员，与其他骑行爱好者组成不同的骑行队伍，手持未点燃的火炬，从祖国的不同城市出发，一路宣传推广深圳大运会的讯息，于开幕式前抵达深圳，而他们的领队、活动发起人老王还参与了城市火炬传递。基于此，东方燕和辛彤关系更加亲近，加上后来沈雄、晓玲夫妻，及师自强的到来，他们经常相约出去。有意思的是东方燕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完整的火龙果就是辛彤送给他的，因为没有水果刀，他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吃，直到辛彤给他做了示范，他才恍然大悟。
  亚沙会的经历对于东方燕虎头豹尾，因为疫情的原因，亚沙会当时被无限推迟。更重要的是，经过前期调研讨论，东方燕跟伙伴们已经完成火炬传递总体方案，并报组委会审定。可是鉴于省市之间就相关职责分工迟迟不能敲定，东方燕每日除了督促方案审批进度，开开会，给其他同事帮帮忙，基本无事可做，索性买了大量海岛及省市的相关书籍来看。可是这样的工作和节奏不是东方燕想要的，尤其是待遇还不错，让他感到有点愧疚，于是在众人的诧异中提出了离职。不久后，基于赛会举办日期的不确定因素，大量人员被遣散，仅保留少部分人员善后，并作为未来赛会重启的预备力量。不久之后，基于事业规划的考量，辛彤也离开善后小组，去了新的单位。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东方燕、辛彤和师自强尽管曾在一届赛会相遇相识，却没有亲身见证赛会的成功举办，多少有点遗憾。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人生就是一段旅行，有很多站点，能相互陪伴走一程，或者在某个景区景点内的擦肩而过，已是上一辈子500次的回眸，千百年修来的福分，实属不易，需要珍惜。饭后，东方燕与辛彤告别，然后让儿子送辛彤去了机场。
  有时候说“再见”还可以再见，有时候说“再见”却永远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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