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曾相识（一）
长公主回京后不久，梅镇就被选为税制改革的试验点。对比原有的税收政策，新的税制不仅需要向朝廷缴税，每月还要向本地的领主纳税，也就是长公主殿下，俗称领地税。
刚开始推行时正好处于梅花盛开的寒冬，游客众多，酒楼食肆等商户都赚得盆满钵满，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为了避免长公主的责罚，还是按时缴纳了领地税。
可是等到三月一过，梅花的花季接近尾声，梅镇逐渐陷入了全年最冷清的季节。
以往商户都会选择在这时候休整一段时间，等到四月再开业，可现在领地税不会等他们，管商户要不要开店，每个月要上缴的税务只多不少。
很快就有商户无力承担高额的赋税，店铺濒临倒闭。
长公主的权势再大也是天高皇帝远，再严酷的责罚也没有撑不到明天要恐怖，不少商户开始拒绝缴纳领地税。
如意酒楼作为曾经梅镇的缴税大户，如今也坐吃山空，朝不保夕，今年三月无论如何也无力承担领主税了。
一大早没有食客，后厨的伙计们都跑到前堂和小二混在一起，吃着瓜子偷懒闲聊。
几位身着玄色锦衣的武士走了进来，小二眼尖，立刻从人堆里钻出来，笑着迎上去。
“几位爷，看着面生不像是本地人，是打算打牙还是住宿呢？我们如意酒楼是梅镇的百年老店，您选我们就没错啦……”小二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为首的武士抬手制止住他。
“我找你们掌柜。”武士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了，看上去和他手中的刀一样是个冰冷无情的狠角色。
原本还在闲聊的马大厨感受到了对方来者不善，站起身踱步走到武士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武士：“你找我们掌柜做什么？”
马大厨不仅长得胖，身高也要比武士高半个头，现在堵在武士面前好似一座小山。
武士毕竟身经百战，他并未没被震慑住，平静地说：“我是长公主的侍卫，前来收缴如意酒楼三月的税赋。”
马大厨一听他是长公主的人，态度更加恶劣了，冷哼一声：“那你可以回去了，你告诉你们长公主，我们如意酒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身后的伙计们也跟着起哄。
“快滚回去！都是因为长公主的命令，我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别想见到我们掌柜，有本事从我身上踩过去！”
伙计们这几个月压抑的火气正无处宣泄，现在看到长公主的侍卫可算骂了个爽，甚至还有厨子拿来了烂番茄和鸡蛋，冲着武士扔了过去。
武士功夫了得，微微侧转身体就轻易躲过了，鸡蛋和烂番茄全部砸在一旁的马大厨身上。
厨子们见状，闹得更欢了，直接将积压的蔬菜也翻出来，纷纷砸向武士。
看着厨子们越扔越起劲，整个前堂已经变成了菜市场，桌椅上全部粘在鸡蛋液和蔬菜叶，武士退无可退，直接翻了个跟头，利用轻功跃上了二楼，站在楼梯边蔑视地看着一群回头张望的厨子们。
“长公主有领，若是你们不配合，就将如意酒楼拆了折卖计入领地税。”武士大声命令道：“你们可以动手了。”
“得令！”剩下的武士双手抱拳对着二楼的武士行礼后，便抽出刀将桌椅板凳都砸了个稀巴烂。
看到辛勤经营的酒楼被肆意毁坏，马大厨再也受不了，猩红着眼睛吼道：“我和你们拼了！”
马大厨的一身肥膘面对不会武功的平民还有点威慑力，对这些练家子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轻易地被制服，按在地上直哀嚎。
郭如意早上去当铺当了钱大小姐的首饰，总算凑足了本月的税额，她叹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坚持多久。
快走到酒楼时，她停下了脚步，深呼吸将自己的愁眉苦脸换成平日的笑脸。大家已经够烦闷了，作为掌柜要时刻控制好情绪，让下面的人看到希望。
她听到酒楼内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哀嚎，紧接着一把长凳直接从酒楼内飞了出来。
郭如意来不及反应，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长凳凸起的一角快要撞上她。
她闭上眼睛，撇了撇嘴，完了，她是不是又要死了？
一个黑影从二楼猛然跃下，挡在郭如意面前，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一拳将长凳打得粉碎。
长凳的碎屑飞溅地到处都是，郭如意拂过头上的碎屑，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
一个宽厚的背影映入眼帘，对方穿着玄色的武服，衣领上绣着金边，右手紧紧捏成拳头，有几根木头的碎屑扎在手背上，献血直流，连护腕上都染上了血迹。
“恩人！多谢你出手相救，前面就是我的酒楼，我先带你进去包扎伤口……”郭如意扯住武士的衣袖，拉过他的手，看到几根粗糙的木屑深深扎在手背上，焦急地就要拖着他进酒楼。
武士并没挪步子，郭如意这才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眼对方。
武士身高八尺，面貌俊朗，与她前世的夫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夫君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顺哥？”郭如意喃喃地呼唤着，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不肯放手。
她似乎已经将面前的武士当做了许久未见的夫君，捏着曾经空荡荡的袖管如今是结实的右臂，抬头惊喜地望着对方：“你的右手怎么复原了？”
武士瞥了一眼郭如意，看她抓着自己不肯放手，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街坊，三三两两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他不想被人说闲话，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臂，冰冷克制地低声说：“姑娘，请自重。”
这声音和自己的夫君也一样，郭如意紧紧盯着对方，好像在努力分辨他与夫君的区别，“下好神奇，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脸上的伤疤没了，右手也复原了……”
她甚至没有考虑到对方嫌弃的表情，直接踮起脚伸手摸向了武士的脸庞，“我是在梦里吗？还是说顺哥你也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顺爷，已经搞定了。”另一个武士从酒楼走出，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调笑道：“我说你怎么那么早就躲起来了，原来是在调戏小娘子。”
郭如意的手都快要碰到武士了，却被打断，武士狠狠推开了郭如意。
“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去交差吧。”武士转过身，知道刚才自己过于用力，将少女推了一个趔趄，“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郭如意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在被接在一个怀抱中，她此刻只顾着盯着武士远去的背影，并没想到接住她的人是谁。
这个武士与她的夫君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连冷冰冰说话的方式也一样，只是少了眼下的那颗痣，可是对方却说她认错人了。
“你还要躺多久？”
郭如意感到温热的呼吸从耳边擦过，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不悦。
她恍然大悟，挣扎着从对方怀里站起身，刚想要道谢，却发现原来是古掌柜。
“没想到钱大小姐还是个花痴，看到帅哥都走不动路了。”他又是那副贱兮兮的嘲讽嘴脸。
自从郭如意知道古掌柜本质对自己崇拜地五体投地，便不在意他说话难听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实话实话：“我是觉得他长得像我的真命天子才和他多说了两句话，并不是贪图男色。”
“看来钱大小姐是恨嫁了，酒楼都快没了，还想着钓金龟婿。”古申之摇了摇扇子，他望了望武士走远的方向，嘲讽道：“长公主的侍卫么？要是能嫁给他，确实不用担心被讨税了。”
“他是长公主的侍卫？”郭如意愣了。
“是啊。”古申之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木屑，一脚跨过门槛，“你们如意酒楼被长公主的侍卫打劫了，伙计都跑去我那里搬救兵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郭如意吓了一跳，扒拉开卡在门口的古申之，率先闯进了酒楼，里边已经乱成一团。
地上到处都是混合着蛋液的烂菜叶，桌椅四分五裂。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马大厨还躺在地上哀嚎着：“长公主派了走狗过来抢钱，砸了我们的店，还打伤我们……”
郭如意捏紧拳头，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不可能的，顺哥不是那样的人。”
古掌柜摇着扇子走进屋，冷嘲热讽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不适合经营酒楼，早点嫁人，相夫教子，如意酒楼也不会遭遇今天的磨难了。”
郭如意狠狠瞪了他一样，古申之没理会，继续说：“你要是现在反悔也来得及，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帮你牵线搭桥，只要你同意把如意酒楼转手给我就好了。”
还不等郭如意回答，马大厨叫着：“你休想！大小姐不会放弃我们的。”
“是吗？我看钱大小姐和长公主的侍卫郎情妾意，不好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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