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
赤云峰,沈听枢房门外的走廊上,风有些呼啸,雨水溅上走廊的走道,岳灵浑身打了个冷颤往里挪了挪。
“中秋将至,仙门大会在即,你还让贺帆跪着么?我方才远远瞧见,他的膝盖下冲出来的都是血水。”
苏朝来背着岳灵轻轻掩上门,“错便要罚,一罚他故意伤人,二罚他心术不正,私学禁术驭鬼,三……”顿了顿,转身对上岳灵真诚又迷惘的眼神,才缓缓继续道:“你说他是否参与陈府惨案?”
“呃……那不是说什么黑色粉末操控人心么?怎么牵扯上你的大徒弟了?”
“他手中有一根玉笛,用以驭鬼,我在陈府中发现的神秘人,也有根一模一样的玉笛,用来引雾,那神秘人身上魑魅气息过分强大,不是凡间修士,更像是鬼域的人。”
“你确定你在陈府看见了神秘人?他手里还拿着笛子?不该呀。”
“嗯?”苏朝来奇怪的审视着岳灵疑惑的神情,“有何不该?”
“我是说唐敛发疯那晩你并没提及神秘人现身,又怎会有神秘人的具体特征。再说,来自鬼域的神秘人怎么可能是你大徒弟,开玩笑吧,他哪有这么厉害。”
“你确定?”
“……”突然被反问,岳灵语塞,低头挠着脖子,刚好看到苏朝来手上的几条初结痂的疤痕而惊讶起来,“你的手受伤了,神秘人伤的?”
岳灵最擅长药理,闲来无事便喜欢研究各种仙丹膏药,突然想起以前研究过一款去痕的药膏,修炼之人的肌肤损伤当然可以自愈但是时间较长,没有她这药膏效果来得神速。
翻找许久后,总算找到,将小小的药瓶递过去,房中突然传出些声音,听得岳灵有些尴尬,讪讪笑笑,“你那小徒弟好像又开始说梦话了……”说完便找了个借口退下。
苏朝来微微打量了一眼手中的青玉小瓶子,旋开瓶盖,一阵药草清香扑面而来,都是些上品仙草,师尊说过岳灵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但其实看似无情却才是深情,爱情如此,友情亦然。
廊外忽地响起一阵雷鸣声,天空中一道白光霎那降落在远山,电闪雷鸣,雨也越下越大,苏朝来微不可闻叹息,随手捏出一道传音符,本想传给二弟子唐敛,却突然想起他似乎还在执行任务尚未回来,便在转而送去三徒弟蒋佑那里。
此刻的冰寒湖旁,跪着一个人,也立着一个人。
蒋佑将伞撑在那跪在地上的人,“大师兄,我们回去吧。”
“师尊没松口,即便跪死在这,也是我的事。”
“你的膝盖要烂啦,我扶你回去。”
弯身正要去扶之时,蒋佑却被一道强光猛地弹开,摔了出去,整个人撞在地上,伞也被压破,他趴在地上,视线却只在那伞上,“啊,伞坏了。”蒋佑心疼看着那伞,急忙捡起又跑回去给贺帆挡雨。
“你这个呆子,师尊给我施了定身术,你为何要扶我?呆子!”
雨水打在破烂的伞上,顺着伞柄在蒋佑指缝间流下,滴落在贺帆的腿上,连同雨水落下的还有一丝丝殷红的血水,与贺帆膝盖洇出的血水一同被大雨冲刷进冰寒湖。
蒋佑手足无措地抬眼看着破出裂痕的油纸伞,尽量将完好的伞面撑在大师兄的头上。
“我去求师尊,师尊最好了,一定……”
“闭嘴,师尊罚我,与你无关。”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雷鸣……
急得人直跺脚,大雨中却有一丝荧光蓦地在蒋佑眼前亮起,那是师尊给他的传音符?他惊喜地展开,期盼聆听后,传音符瞬息化作星光散落。
他喜不胜收扶起定身术被解的贺帆,痴痴地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太好啦,大师兄,师尊不罚你了,我们快回去。”
贺帆感受到身上的法术被解也是舒出一口气,嘴角挽起微笑,只是当目光落在他手臂上那被染上斑驳红色的衣袖时,忍不住看向蒋佑的手,脸色又沉了下来,低骂了一句“呆子”。
“大师兄,你怎么总骂我呆子?”
“因为你就是呆子!”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云落之巅。
仙门众派齐聚悬浮在云落之山上方一片巨大的石台——云落之巅,今日是月圆中秋之日,亦是仙门大会开启的日子,所谓仙门大会其实是仙门子弟们的相亲盛会,每年举办一次,今年众派商讨定在中秋之日。
既是相亲,自然便有让各家子弟表现自己的活动,一为文:“附庸风雅”吟诗作画吹拉弹奏;二为武:云落猎场围猎猎物。
玄同宗虽不是主办方,但作为仙门中最具地位的门派,自然被奉为座上宾请到正上方的主席台落座。
当苏朝来降落在云落之巅,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吸引,百仙皆知上善仙尊飘逸出尘,风姿绰约,引用《杂闻录》十大风云人物图鉴中对他的评价,那便是——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一袭白衣及身,步履间轻盈若雪,一支藤木簪子别于发间,素雅清新,腰间配以一枚素色锦囊,再无他物。可偏生就是这一身素净到底的装扮却足以叫百花失色,成为修仙界迄今为止无人能及的存在。
可惜,这样一位迷倒众生的人至今仍旧孑然一身,大抵这便是高处不胜寒吧,无人敢与之并肩也无人配与之并肩。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玄同宗等人落座不久后,一位仙人老者便笑吟吟带着个娉婷婉约的妙龄女子,向着沈听枢走去。
苏朝来余光将那仙人老者的行径纳入眼中,手中捏着瓷白的玉杯,目光落在冒着氤氲热气的水面,垂眸的刹那,眸色深沉,再抬眸时,已恢复往日一惯的冷清平淡。
“听枢小友,猎场围猎虽算不得凶险,但我这小孙女,自小没见过这般情景,不知可否求小友猎场里多加照看?”那老者慈祥温和说着,然后又将手中的青玉酒杯递给自家孙女,“还不快与听枢小友对酌一杯聊表心意?”
“沉修掌门您客气了。”沈听枢本就拿着个空杯子,正想斟茶,谁知道那沉修派的掌门这般自来熟上来就直接拿起酒壶给他满上,“只是……”
沈听枢嘴角微抽,他对这沉修派掌门孙女可不感兴趣,正在想拒绝的借口,手中却蓦然一空,他的酒杯倏然出现在身旁的师尊指间。
师尊怎么过来了?
“沉修掌门,小徒大病初愈,不宜饮酒,不如本尊与你对酌一杯?”
“仙尊万万不可,实乃折煞老夫,应是老夫敬您。”那沉修掌门脸色涨红,一阵慌乱,说完便一饮而尽,带着人退下,他当然明白,这仙尊是替徒弟婉拒自己的孙女,叹了口老气,“乖孙女,那沈听枢怕是不行,你换个吧?”
“旁人哪有他好看,我就要他。”
“你这孩子。”沉修掌门无奈摇头,看着倔强的孙女,只好叮嘱,“届时围猎时千万要注意分寸,切不可为一个沈听枢惹恼玄同宗。”
苏朝来轻轻放下酒杯,负手走回来,只见他的师妹正托着脸,笑意盈盈地瞧着他。
“有何好事,说与我听?”
岳灵继而掩嘴偷笑,待他落座后,忽地捏着鼻子,“苏朝来,有没有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呀!可冲了。”
“整日胡言乱语。”
“话说回来,虽然那日是我误会你和你的小徒弟那什么,但我还是想说,喜欢就上,你管他什么世俗礼数,逾矩与否。”
第一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苏朝来的目光却蓦然亮堂两分,沉静的眼眸下藏着谁也看不见的波澜,转头静静看向岳灵,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却见岳灵坚定而沉重地点头,神色凝重,抬手,手指指向远处的沈听枢,“上!”
苏朝来:……
突然啪地一声,岳灵脑袋一阵微痛,是他们的大师兄颜长林在身后拿折扇轻轻敲上她的头,“又在使鬼点子害人?”
岳灵回头,眼睛瞥向自己的大师兄,却是脸色一红,抿着唇收回眼神,掌间泛出些黏腻感,不安地拽上衣裙裙摆,讪讪笑道:“师兄,我才没有。”
“师兄,岳灵确实没有。”
“你呀,你们两个……罢了罢了。”
看着师兄无奈地笑笑离开,苏朝来与岳灵对视一眼,便见岳灵耸耸肩转头看着桌上的果盘,挑着其中的葡萄吃了起来。
苏朝来淡笑,这画面真熟悉,仿佛一下子叫人沉浸到回忆中……
那时他们的师尊还在,岳灵也是刚进门派没多久,中秋佳节,宗门同贺,席间唯独没有岳灵的身影。
苏朝来向来不爱热闹,出去透气时,便撞见亭子里岳灵孤单一人。
她倒酒,仰头对着明月举杯,嘴中还念念有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独自到来这喝酒?”
那时岳灵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出现,惊诧许久,才开口,“他们……又不,又不喜欢我。”
苏朝来:“你算数不好。”
岳灵:“啊?”
苏朝来:“成五人。”
岳灵愣神,好半晌后,眼眉泛红,失笑。
然后拉着苏朝来坐到石桌上,推过她面前的果盘,“来,吃。”
苏朝来微微摇头,他不爱吃这些,随后将果盘推了回去。
岳灵见状也不跟他客气,便低着头自顾自挑起里面的葡萄,一个一个吃了起来,“苏朝来,书里说‘千里共婵娟’,你说‘千年’能共婵娟么?”
“不怕告诉你,我来自几千年以后,可能是几千年,反正不是这个朝代,总之我绝对没有发酒疯,大概就是某一天,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灵魂住进了这副躯壳,你信吗?”
问完后,岳灵抬头,热切期盼得到回复,面前却是一片沉默,面前之人只是静静打量她,不免有些丧气叹息。
“果然,你不信,我就知道,这么荒唐的……”
“我信。”
“真的吗?你真的信?不是敷衍我?”
“你的眼睛没有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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