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曦光透过窗棱,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喜斜靠在软枕上,一手捧着书看,静谧的房间,只有书页翻开的哗哗声。
“咚咚”门口敲门声。
“进来。”云喜放下书看过去,一位妇人打扮女子含笑走进来,这女子衣着清雅,模样秀色可人,是云贵妃送到太子府的通房丫鬟,名唤清瞳。她们入了太子府就是太子的人,虽说太子尚未宠幸,为示身份,她将发饰盘成妇人样式。
女子提着宫廷食盒进门,亲近唤道:“云喜公公。”
“瞳姐姐。”云喜起床行礼,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厌烦。这是太子的通房丫鬟比普通丫鬟地位高,因着云贵妃缘故,等太子与秦国公之妹莫姗云成婚后,便会抬为妾室。近来,清瞳隔三差五找出各种由头,来云喜这坐坐,聊些有的没有的废话。
清瞳把食盒放在圆桌上,脸上挂笑,语气中泛着酸道:“我来时正遇到柳絮那小丫头给你送点心来,正好我也往这边走,就替她跑一趟。”
“有劳!”云喜躺了许久,看到食盒腹中有勾起饥饿。
云喜半月前受箭伤,抗拒就医的托词,太子当了真,以自己名义请云贵妃做点心送到府上来。云贵妃做了两日后,也觉辛苦,索性将差事交给了御厨。御厨知是太子要吃,尽十二分心力,从选材到制作,毫厘不差,又担心口味单一,除了四分点心外,每日还会配上时令点心,这些点心味道香酥甜软。云喜很是喜爱。
“公公身体好了吗?”清瞳替云喜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来摆好,讨好的意味浓厚。府上人皆知,云喜公公护驾有功,太子对她青眼有加,若能与云喜公公搞好关系,他愿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自己得与太子行房,那她在太子府就算得上有名有份。
云喜整衣走到圆桌前落座:“昨日复诊,伤势已全好。”
清瞳站在一旁,口中不住念道:“今儿在府上听人编排你,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云喜听着清瞳的话,看着满桌鲜艳喷香的点心,顿时没有胃口。
清瞳继续道:“他们说你奴颜媚主,哄得殿下对你言听计从。我这么一听,还得了立刻叫住了人,替你训了他们一顿。公公为人良善,又得殿下欢心,这些人眼红嫉妒稍不注意就泼污···”
云喜抬起清冷的双眸,嘴角挂着讽刺的笑:“那我还得多谢瞳姐姐仗义执言。”
清瞳看着云喜的脸色,心底发虚,刘管家曾有言,府中不可妄议主子,特别是捕风捉影之事,一经发现杖毙。她总觉得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穿了。她来云喜这边走动多次,云喜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心里想了个招,杜撰有人编排云喜,再以助她姿态讨一个人情。
“不用客气。咱们这么熟了,这种小事算不得什么。”清瞳干巴巴道。
云喜神色厌倦,打了个哈欠:“我有点乏了。”
清瞳嘴巴微张,眼中闪过怨恨,这贱奴赶她走。她不受宠不敢得罪太子身边红人,语气越发礼貌:“嗨,瞧我不懂事。那我不打扰公公了。”
云喜眼皮也不抬,恹恹的撑着脸颊,看着清瞳摇摇欲坠的朝门外走,心有不忍,清瞳入府几年从未得到太子正眼,想必过得也不舒心。正因如此才会眼巴巴的过来讨好太监。她叫住清瞳道:“瞳姐姐,殿下不喜脂粉味,喜爱小苍兰的香味。”
清瞳肩膀一震,摸摸敷着粉黛的脸。回头看向云喜,那太监坐在圆桌前,气质清冷,一张素净的脸,潋滟无双,她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多谢公公提点。”
-
午后,听风小谢。
听风小谢临水处有露台,后有间三进阁楼,楼内有书房。
宽大黑檀木书桌上,堆着几摞奏折,太子端坐在椅子上,提笔垂头批阅,奏折乃裘统领所写,捉拿嫌犯二十余人,于昨日开始邢审。
云喜站在一旁扶着袖子磨墨,阁楼内两人呼吸声清晰可闻。她手下的砚台,椭圆一端雕刻云龙图案,色深紫,纹路细腻,刚柔相宜。
她好像在哪见过这种砚台,想往深里想,脑中刺痛,她抬手揉揉太阳穴缓解。
“累了,就坐旁边休息。”太子住笔,抬头对云喜道。
云喜看眼满槽墨水,轻声道:“奴才不累。”
太子‘嗯’了一声,继续办公务,太子的书桌宽大,坐三人都绰绰有余,云喜从旁拉张椅子坐在太子斜对面。
走到书架抽出一张宣纸,走回书桌摊开,用镇尺压住,取笔点墨,勾勒心中意。
光阴流淌,窗棱中的透出熟金色光影。
太子偶尔停笔抬头,清艳的身影就照进眼帘。眼前的人正聚精会神的作画,一副丹桂月圆丹青在云喜笔下盛开,指尖停顿,她在空隙处书下‘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画作精妙,行云流水。
太子即惊艳于云喜的才华,又惊艳于云喜的清丽容貌,心中可惜此等风华投身宦官,又含些欣幸若非身为宦官,怎会束在他身边。
鼻尖兰木香萦绕,他身上渐渐燥热,觉得口渴,捏起茶杯喝下一口茶,燥热散去不少。
书画完毕,云喜将笔放在笔架,看着砚台发呆。
太子放下茶碗问:“你认识这砚台?”
云喜摇头:“奴才刚画画时,发觉这砚台磨出的墨汁质地很细腻,行笔流畅,故此好奇这是哪里进贡的?”
太子往后仰靠,舒张身形:“这砚台是秦国公进献上京,取边关十六城贺兰名山石材,经三十六道打磨而成,名为贺兰砚。”
云喜心中疑云更大,她对贺兰砚如此熟稔,好像是以前惯用的东西。秦国公,边关十六城,这些称呼都令她无比熟悉,她几乎可以肯定,她的真实身份在边关能找到答案。
太子看着眼前的人兀自低头沉默,半张白皙脸蛋沐浴在熟金色光晕中,仿佛随时隐去,他生出不满,想获取云喜的关注。他做事果断,起身抬起手伸向云喜。
云喜沉浸在自己脑海中,未曾发觉,一双手朝下巴袭来。
“殿下。”
门外一声打断太子的动作,他经这声提醒,心神大震,收回半空中的手,眼底浮现懊恼,他竟想掰起云喜下巴,让云喜眼中只有他。
他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行为和想法。
“何事。”太子坐回椅子,垂眸掩下满目激荡情绪。
有外人来,云喜立刻起身站在太子身后。门口出现清瞳提着食盒的身影,与往昔不同,她褪去锦袍,换上水绿纱衣,头发用木钗挽简单发髻,脸上卸下妆容,一脸清淡。她站在那弱柳扶风,清静淡然。
云喜丝毫没察觉不对,倒是眼中流出夸赞,清瞳倒上道,偏头看到太子盯着清瞳看,清瞳这幅打扮入了太子的眼了。
一旁太子没注意到云喜打趣的眼神,他看着清瞳心中微恸,这副装扮,与云喜受伤回府那日极其相似。
“殿下忙活一下午,我思忖着这个点恐怕有些饿了,我着厨房做了软粥,特意给您送来。”清瞳紧绷后背,颤着声音说道。
“进来。”太子道。
清瞳眼眸睁大,面上掠过欣喜,往日她找太子都会被打发走,今儿终于可以往前进一步。她款款将食盒放在书桌上,打开食盒取了温热粥盅,碗勺。莹白米粥上飘着葱花,肉沫,香味勾人。粥温而不烫,太子用碗喝半盅,剩下一半留给云喜。
一想到云喜,太子只觉口干舌燥比刚刚更甚,脑子不断浮现云喜穿水绿纱衣时被自己抱在怀中场景,取了茶碗大喝一口,凉爽顺着喉咙下肚。
云喜见太子双眼水润满面春光模样,忍不住揶揄:“殿下,今晚要歇在瞳姐姐那里吗?”
清瞳听到云喜这话,眼睛期颐看向太子。
太子听着云喜的话,心中燥郁,他满心满眼都是云喜,云喜却将他往其他女人怀里推。云喜不拿他当回事这个念头在心海升起,刺得他心疼。转念想,云喜这样做顺应皇室规矩哪点都说的过去。
或许他那些怪异的行为和想法是因禁欲导致。太子他清心寡欲多年,今儿忽然有了要招人侍寝的想法。他压下身上一丛邪火,对着清瞳道:“这里不用收拾,你回房准备下。”
清瞳脸上霎时间绽放成一朵鲜牡丹花,喜形于色,身子打飘往回走,肩膀不小心撞到门板。
云喜听得砰的一声,眼底浅笑。
太子目送走清瞳,转头看到云喜,正撞上云喜在笑,心中郁结,下起暴风雨,耐着脾性道:“小白,这里还剩下粥,你全喝了。”
云喜笑容僵住:“我吃了好多点心,还撑着!”
太子特意给云喜分出一半,这人还不领情。有种俏媚眼抛给瞎子看看的憋闷感,脸沉下:“这里不用你伺候,回去。”
云喜感知太子不高兴,暗道,太子的脸三月的天,说变就变,伴君如伴虎,诚然有道理。她走到桌子前卷起画卷。
太子伏在案上,继续批阅奏折,头也没抬:“画留下。”
云喜悻悻收回手,轻快行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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