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生牛犊

临广大陆灵气丰沛，地大物博，千百年来孕育万千生灵，欣欣向荣。

        白松亭就住在这大陆南方的一边陲小镇，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里管账。

        他年纪小，刚满十岁，不过他脑子灵，算账又快又好，店家看着这小子机灵，又是个孤儿就收留了，已经干了快两年。

        “小松啊，你过来。”掌柜是个还算厚道的中年男人。

        “来来，你跟赵叔说说，你昨个儿去测那灵根真的是连品级都没有的？”

        他没好意思直接说废灵根，不过这件已经人尽皆知，南芜镇有个小子，居然是千年难遇的废灵根。

        不得不说因为这种事出名挺窝囊的。

        “是的，叔，别操心了，大不了我在这干一辈子。”男孩一脸无所谓，“我修炼没希望才不影响给你算账本呢。”

        白松亭刚灵活地从拥挤的觥筹交错间穿梭过来，见柜台又有人结账，只好飞速地说完，游鱼一样地跑回去继续打算盘了。

        赵掌柜叹气，这孩子。

        十年前修真界人士在中部打起来了，因此百姓都疯狂流向边境，白松亭从记事起就是个孤儿，跟随流民逃亡，一路捡破烂乞讨到这边境，在南芜镇停下，给当地人做点活。

        这孩子人小，但是人踏实，不怕苦不怕累，镇上的人都挺喜欢的，最后被赵掌柜收留了打杂。

        这临广大陆灵气丰沛，足以人人修炼，资质好的人入仙门，可搬山填海，享荣华富贵。资质差也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就连赵掌柜这种差劲的八品灵根都可以修炼成锻体期巅峰，延寿四五十年。不过赵掌柜算是运气差的，大部分人都有六七品灵根，买点功法练练，活个两百多年不成问题。

        在这里没有人会轻视小孩子，因为只要有一个好灵根，就几乎等于什么都有。

        白松亭昨天去城里测灵根的时候，不少人家都留意了一下，万一灵根不错就可以准备让他给自家女儿做童养夫。

        年纪小不要紧，这孩子心眼实人品好，没有背景正好招赘，在合适不过，众人如是想。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本镇最佳女婿候选人年仅十岁就被迫从名单上划掉。

        不仅是个穷小孩，还是个短命鬼。

        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只有当事人比较平静。

        白松亭这个名字是据说是他亡故的父母起的，流亡时一个老乞丐受人所托告诉他的。

        镇上来过一个算命的老人，离开前摸摸他的头，称这孩子天性从容，人如其名，挺拔庄重。

        白松亭确实从小就不太一样，不会关心别人怎么看，也不关心吃的好不好，更不关心修炼。

        他只喜看太阳何时升起，朝阳是否绚烂；只沉迷于月亮的阴晴圆缺，月色下的露水和蟋蟀。

        每天客栈打烊后，他都会重新打起精神，拖着有些酸软的小腿去山坡上看一会星星。若是下雨天，就脱下破旧的小马褂安静的一会儿淋雨，只可惜每每都被赵掌柜撑伞寻到，揪住耳朵拎回去。

        他睡前总是给自己煮碗甜汤，为一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他没有什么钱，也从不为生计所困扰。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生活的很不错，充实而有趣。

        今天的南芜镇依旧万里无云，然而白松亭的工作量翻了几倍。

        一年一度的上云宗收徒大会来临，今年恰好轮到在南芜镇举行，镇长经多方探讨，决定让上云宗的贵人们在赵掌柜这里下榻，这下好，连白松亭这个十岁的小朋友都要天不亮就帮忙杀灵兽洗菜了。

        “小松啊，你洗洗脸，你看你一脸的血，洗完过来帮我切一下十斤灵玉菜。”大厨子眼见自己没有人手，又担心白松亭太小，杀多了灵兽对心性不好，还是少杀为妙，叫住了刚帮忙杀完第一头灵猪的白松亭。

        “好嘞！”白松亭利索地洗了脸，双手提起又长又重的菜刀吭哧吭哧地切。

        他一边切一边算今天买了多少菜，要向上云宗报价多少钱，就可以帮客栈里伙计住的房修葺一下。

        大厨子忙前忙后，总算了得空，见小男孩已经干活干了许久，小脸正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软地问：“小松，你累不累，要不你去玩会儿？”

        这时，白松亭恰好心算算出了结果，开心至极。对大厨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累，谢谢叔!”

        大厨子只好也笑笑，白松亭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充满干劲，游刃有余，一副初生牛犊的样子。

        “叔，今天何时打烊啊？”白松亭突然想起什么，抬起红扑扑的小脸问道。

        “你小子就记挂着去抓灯虫，当心被山上的灵虎吃了”大厨子嘿嘿地笑着答他。

        大厨子若有所思：“今个儿太阳都还没升，你就想着打烊。唔，不过我们镇上次办收徒大会是十多年前了，我也不知道几时那些大仙会走。”

        “哦，可惜我今早没空去山头看日出了。”白松亭难得说话怪委屈的。

        “嘿，你这小东西天天看日出不腻吗？”大厨子洗干净手揉了揉男孩的蓬松的头发，叫他去前面候着。

        赵掌柜起了个大早，因为是要接待，所以赵掌柜特意拿出了本来准备给白松亭测完灵根以后，去宗门的路上穿的新衣服，结果这小子可怜巴巴的去不了，现在穿也只有撑撑门面的作用了。

        “小松啊，你快去洗个澡换衣服，虽然咱这天赋当不了上仙，但是呢，你这长相打点一下就是个神仙童子，等会贵人们来了你好好表现，你说话机灵，这我倒不担心，指不定哪个仙长见了，收你去上云宗打打杂也是好的，你还小，多见见世面再回来，叔还指望你继续帮我算账呢，快去吧。”

        赵掌柜表面一派淡定，实际有些紧张，这混小子只知道变着法子打算盘，完全不知道仙门里的众多好处，要不是上云宗只招十岁的，连他自己都想去那里扫地。

        可惜自己小时候不能讨仙长们喜欢，带回宗门做伴童，不然随便得一颗下品丹药，指不定可以多活好几年。

        白松亭毕竟在这快两年了，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赵掌柜心想：这小子去那可得多活些年，免得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松亭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以为仙人们都是衣带飘飘，只知琼浆玉液的得道高人，因此他把自己洗的特别白，非常矜持且笔直地站在客栈门口。

        结果人来了，白松亭傻了。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老头，蓝灰色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枯瘦的身躯上，浑身酒气。

        另外有几个穿着道袍年轻人跟在后面，扎堆轻声说笑，唯一证明他们就是白松亭要等的仙人的证据，是他们御剑飞来。

        白松亭天生性子淡定，哪怕在逃亡时，只要肚子不饿，就可以闲庭信步地看看路边的小花。

        他保持了良好的态度，笑着把奇奇怪怪的仙人们迎进了客栈，为首的老人理也没理他，只是径自要了很多酒。白松亭难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求助于后面的哥哥姐姐们。

        “哥哥姐姐跟我来，楼上有上好的厢房。”白松亭笑得灿烂无比，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赵氏客栈的好处，并非常殷勤地陪聊各种风土人情，在一旁的赵掌柜沉默地听着，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很不错的说书先生。

        让这小子算了这么久的账，屈才了。

        赵掌柜有那么一瞬间不想送这小子走了。

        几个女弟子被一声声姐姐哄的心花怒放，一问白松亭正好十岁，可惜没有修炼资质后，年轻的姐姐们恨不得马上带他回上云宗做扫地童子。

        白松亭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修真者五感灵敏。楼下的老人只是不停喝酒，听着白松亭好似纯洁干净的蛊惑然后轻笑一下，眼睛一眯，整张枯瘦的脸都皱起来，像是在怀念什么。

        白松亭一直在偷偷关心楼下，自然注意到了老人的神色。

        彼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份略带复杂的怀念和他会有如此深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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