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外桃源

过分的苦难总是让人失智，只剩下本能。

        世人多贪嗔痴，求不得，于是变得暴躁，变得冷血，向弱者开刀，向亲人索要，向欲望妥协，甚至变成怪物。

        白松亭因为奇妙的中断，脑子没有傻干净，重新出发。

        镜渊沙漠。

        狂风肆虐，黄沙漫漫，白天有血一样的红日，夜里有霜一样的圆月，昼冷夜热，日夜颠倒。

        风景大气磅礴，同时危机四伏。

        这里仙人掌状若活人，奇怪的草藤会抓住人的脚踝，行人被拉进沙里，成为最好的肥料。

        一般的沙漠只有海市蜃楼，但是这里不同，光影与灵气结合，变成到处都是的五光十色的幻境，防不胜防。

        白松亭第一天就走进去了七八回。

        最后，下了一个精确的总结：

        若陷入幻境半盏茶，结果是一头栽进沙里，呛出好多沙子。少年有一次还呛出一只刚出生的小沙蜥，被巨大的灵蜥追杀了。

        若陷入了一炷香，结果是身体埋进去六七寸，会窒息。

        所幸白松亭符咒修炼管用，怀里的瞬位符没一会儿就把人送出来，没有困死。

        少年只好掏出一只黑色的毛笔，矫若游龙，一口气给自己写了二十几个各种各样的保命符。

        人算不如天算，白松亭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困在一个幻境足足一日，差点埋骨大漠。

        少年踩上一块沙石，失去意识。

        “这——这里是哪？”白松亭在一间典雅厚重，墨香味十足的房间醒来。

        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守在床边，白松亭觉得，她是自己亡故的生母。

        为什么亡故？白松亭不记得了。

        “阿亭，你可总算醒了，从树下摔下来后就一直睡着，吓死娘亲了。”女人一把抱住小小的白松亭。

        白松亭茫然，一个时辰后，他才摸清了所有关系。

        四个人坐着吃饭，左边没有修为、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是他的父亲；右边也没有修为、秀外慧中的美貌少妇，是他的母亲；对面那个蹭饭的小不要脸，是和他一起爬树摸鱼的好兄弟阿瑜。

        东边的邻居姓赵，是个开酒馆的大叔；西边邻居是个酒鬼，被戏称“周一杯”，他天天打酒，一喝就醉。白松亭在村里还有一个好哥哥，叫阿远。

        村长是一位和蔼的老妇人，她对小孩子特别好，白松亭天天去她家吃糖。

        白松亭每天晨起读书，午间田园放牛，晚上去吹笛唱歌。

        但是小男孩觉得少了什么，想不起来。

        这是镜渊沙漠十死无生的秘境：无忧。

        无忧无虑是个美好的词，现实中从来没有的东西。

        白松亭差点死在这里，如果幻境里没有出现游鸢

        花。

        白松亭吊着根草，静静地看着夕阳撒下昏黄的光，忽然想着：要是要一种金色的花就好了——

        无忧无虑，心想事成。

        在白松亭回家必经的山坡上，金色的花儿摇曳着，漫山遍野。

        微风划过之处，遍地生花。

        男孩的眼睛染上金色。

        幻境察觉到，梦境的主人，要走了。所有人都出现在白松亭面前，神色挽留。

        小阿瑜直接抱住白松亭，哭着喊着别走。

        白松亭笑了，人心不足。

        男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少年，他抬起手上的镰刀，割穿了自己的心脏。

        剧烈的疼痛没有持续多久，意识回笼。白松亭出现在黄沙深处。但是因为被困了太久，符咒全部自行用完了。

        他还活着是因为还剩一张闭气符，撑不了多久。

        他掏出笔一张空白的符，在沙里“龙蛇飞动”，一张歪歪扭扭的翻云符横空出世，少年被直接翻到半空，然后被自己的符给摔了得险些骨折。

        大约掉进去共计一百多次后，白松亭就可以分辨幻境和现实了。

        幻境里面什么都有。

        修真大成，荣华富贵，小桥流水，太平盛世，战无不胜，有人间一切美好的迷梦。

        如果一年前，白松亭甚至会故意进去幻境，因为那里太过安心，太过美好，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现在，他经历了杨清缪一年的陪伴，受伤的心变得坚定。

        有时候道理是苍白无力的，但是宽容和陪伴可以治愈伤疤，愈合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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