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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节 朱宗元


  在最后一刻,官府总算派来了衙役,才把骚动制止下来。不过,经过这一场破坏,教会中已经是人心惶惶,黄贞、张湉等人也失了劲头――原本光明正大的辩论变成了打砸事件,让他们的在杭州城的舆论中失了不少分。加上地方官府对教会中的孙元化等官绅的势力毕竟心有忌惮,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能全然没个说法,便将黄贞训诫一番,递解回宁波去了。

  反教人士经此一出之后,元气伤了不少。舆论也对他们不利起来:不但很多人对冲击教会有所看法,而且市面又出现了许多反释的揭帖,搞得反教人士灰头土脸。张湉虽然又到教会递交了《辨天三说》,亦是强弩之末,教会对此依旧不做任何回复。一场风波也就渐渐的过去了。

  风波虽然过去,但是本时空这场提前爆发的教案却给了当地的群众文艺带来了丰富的素材和想象力的来源。一时间各种曲艺说唱乃至小戏都有种种戏说的版本,直到双方都动用了关系向官府去关说,钱塘仁和两县出动衙役抓了十几个倒霉的艺人枷号的枷号,打板子的打板子,才把此风给压制了下去

  对于暗中捣乱,煽风点火制造事端的杭州站来说,张道长略感不满:尽管这次教案成功的打击了天主教会和佛教势力,这两家受到的削弱都十分有限。教会尽管落下了“不敢辩论”的形象,但是其内部的团结似乎有所加强;至于释教人士,受到这点打击对其原有的影响来说不过是大象挨了一拳而已,连毫毛都损不了几根。新道教如果想从其中得到好处,还差得很远。张应宸发现,想传教还是大搞“治病救人”的工作来得成效显著。起码,他在杭州城里靠着行医已经积累起了不小的名气和人脉――想当年张角不就是靠着这个起家的么?

  倒是赵引弓因为在这次教案中的“坚定表现”,成了杭州教会中的“中坚”。教会对其的态度更加升级:原本不过是看在耶稣会介绍信的面子上对他优礼有加,现在则干脆是“自己人”的了。不仅郭居静委托金立阁来完璧书坊致谢,杭州教会内的奉教缙绅们也纷纷遣人来致意,送来全贴和馈赠各种礼物。赵引弓也一一回礼:他的回礼是标准的秀才人情:临高印刷的精装版《教义问答》、《要经汇总》和《赞美诗选编》。全部选用三自的汉语版本,配套上拉丁文对照。印刷的非常精美。

  在这样有利的条件下赵引弓便趁机提出,想在杭州当地搞个善堂之类的组织。希望教会中的缙绅能有所照应。

  办理慈善事业,在中国古代社会中也是地方士绅承担的社会职能之一--朝廷的救济不但来得迟缓,而且层层盘剥,效率低下,往往受灾的地方已经十室九空了,朝廷的救济钱粮还在调集途中。有时候朝廷甚至根本不救济或者仅仅是象征性的拨一点钱粮。因而地方上的救济大多是由士绅出面组织办理的。

  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教会也有心在下层百姓中博取好感,因而对赵引弓的提议一拍即合。双方议定:由教会中的奉教缙绅出面给予名义,再帮忙筹集一些善款,赵引弓负责筹集善款和具体办理,办“慈惠堂”。

  举办慈善事业,虽然是地方士绅的一项正常活动,但是赵引弓这样来了还不到半年的“外路人”搞这个是有很大风险的,现在有了地方缙绅出面,在官府方面就好办多了。

  这一天,赵引弓正在私宅内处理事务――对外情报局的山海两路布局已经先后到位,作为杭州站的负责人,他要为到杭州布点的“万有”和“润世堂”做一些打开当地局面的工作――毕竟未来的工作需要山海两路的大力支持才能运作正常。特别是润世堂这样的药店,在药业竞争非常激烈的杭州要站稳脚跟是要费一番手脚,而这种支持必须出自缙绅之手,这都有赖于赵引弓。

  正在忙碌间,集英来报:有一位姓朱的杭州教会人士来拜。

  “哦?”赵引弓最近接待了不少杭州教会的人士,一时间想不出来人是谁,拿过帖子一看才知道是朱宗元。

  “原来是他!”赵引弓想他来拜访倒在意料之中,论及明末的奉教儒生,朱宗元堪称是其中最狂热的一个。他字维城,号古越,浙江鄞县(宁波)人,但是经常在杭州活动。也是杭州教会中的活跃分子。

  “请他到外书房奉茶。”赵引弓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和笔,站起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奉华过来帮他理了理衣冠。

  朱宗元尽管年纪很轻,而且当时还没有功名,但是此人少年信教,见道超拔,精通天文,“务在修德”,“欲正人心”,是个要热情有热情要理论有理论的宗教狂热分子。著述了《答客问》和《拯世略说》两部神学著作,在天主教中国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这样的人,在教会中当然很强的发言权,对于正要借重于教会力量的赵引弓来说是个不可怠慢的角色。

  乍见之下,赵引弓颇为惊讶他的年轻,原来他是1609年生人,1631年才不过23岁,也就是旧时空大学本科毕业生的年龄。

  双方客套几句之后,朱宗元先是谢了赵引弓在教案中的“护教义举”,接着又循循善诱的劝说他受洗入教,好在最近这样的话赵引弓已经听了不少,自有一套推诿的方法,几套太极打完,朱宗元眼见这“广东举人”依然不咸不淡,也不好意思再劝诫下去,便提起了正式来意。

  他从随身的书箱里取出一叠手稿。

  “赵兄请过目。”

  赵引弓接过书稿,粗粗一阅,吃了一惊:原来这正是教会史上有名的《答客问》。这部书通篇采用“客问于宗元曰”的一问一答式,思路条理十分清楚。全书大约可以分成十个部分。除了宣扬教义之外,还针对天主教在中国传播与当时的社会、宗教和思维观念产生的种种矛盾进行一一解说。其宗旨是:“当专一事奉天主”的信仰理念而写成的辟佛、斥道、破迷、补儒的天主教辩答著作。

  赵引弓只知道此书是朱宗元所著,没想到此人23岁就写出了这部作品,也是奇人了。

  “朱兄大才!”赵引弓赞叹道。他已经猜出了朱得来意――十有八九是希望他当个赞助商印刷出版此书了。

  “不敢,”朱宗元对此也颇为得意。他的意图果然是希望完璧书坊将此书刻印出版,“以正人心,以卫圣教”。

  “好说,好说。”赵引弓只一会就做出了决定:帮他印。即使完璧书坊不印,教会中的其他有钱士绅也会赞助此书出版。

  本时空的印刷业是没有版权的概念的,自己的投资无非是印刷的费用,并不需要向朱宗元支付版税或者稿费。

  缺点是此书过于小众,恐怕不会有很多人购买。但是杭州教会经过这次风波,一定会增加宣传力度,朱宗元的这部著作正符合了他们的需求。他可以向教会建议让他们大批采购之后免费散发,这部分销量是妥妥得跑不掉的……

  当下赵引弓满口答应赞助此书的刻板发行,送走了大喜过望的朱宗元之后。他在书房里转了几个圈子,叫来了目前为他打理完璧书坊的印刷事务的归化民掌柜古登宝。从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元老所取。此人姓古是千真万确的,他亦是雕版匠人出身,成为归化民之后一直在临高印刷厂工作,这次是周洞天专门派到杭州来专门负责管理完璧书坊的印刷车间。

  “几天前我交给你的《辩天》三说和《证妄说》都誊清整理好了没有?”

  “回老爷,都滕清楚了,正在校对。不日就可以制版了。”古登宝说道,“老爷,这次还是用石板么?”

  “对,还是用石板。”赵引弓点点头,将朱宗元的手稿交给他。

  “你再把这部书尽快誊清,准备付印。”赵引弓道,“还有我交给你的《辨学遗牍》,也要尽快校对完整。”

  《辨学遗牍》是教会发布的传教文献,张湉所著的《证妄说》就是针对此书的。赵引弓其实是准备了一个“出版选题”,准备搞一个“丛书”。具体来说就是把此次杭州教案中涉及到的各种作品汇编整理成一部丛书出版。他估计着,经过这次大的风波,杭州,乃至整个江南的士林对这次事件都会用浓厚的兴趣。这套书一出版就会有市场。当然,也得进行一番适当的营销手段。赵引弓忽然想到,尽管把涉及教案的作品都列入了出版计划,却没有一本全面介绍教案全过程的小册子,未免让人对教案的来龙去脉摸不清头脑。

  “应该雇几个没原则的本地笔杆子,做做这种定制工作。”赵引弓暗自说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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