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庄嬷嬷的担忧
正和八年十月十八，是香山书院开山的日子，不仅后世的人不解第一任山长为什么选这个日子，就是当下的人也不懂，要知道一般的书院开山，都会选在开春或者是入秋之初，可是香山书院在选在入冬之际，且如今通州刚经历过疫病暴乱，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苏楠的决定都不会改变，这一天守卫森严的书院，大开中门，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名士，都出现在了书院大门前的祭典神坛前，等待着吉时的到来，为首的当然是书院的山长兼院长的苏楠，观众除了苏家跟江家人之外，就只有村里的村民。
场面有些冷清，没有一丝喜庆在里面，就好像只是一个过场一般。
就在此事，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然后一个庆幸的声音响起“哎哟，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正准备祭山的众人，回头，看到一身月牙白儒雅长衫的青年男子从马上飞跃而来，那份洒脱本跟那身装扮不相符，可是这人却给人一种契合的感觉，一点不觉得矛盾。
“齐枫？”苏楠回头看着来人，清凌的眼眸微闪。
“苏楠，你这开山礼还未请到司仪吧，你看我怎么样？”齐枫，珍馐楼的东家，也是香山书院那一千藏书的馈赠者，但没人知道，他更是百年书香世家齐家的子孙，齐家曾以藏书百万闻名于世，可惜多年前一场大火，不仅藏书尽毁，齐家几百口更是一夜之间被灭门。
“欢迎之至”苏楠杨唇一笑，既然这是他的决定，那他尊重他的决定，何况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
站在苏楠身旁的人本来还在想这个齐枫究竟是谁，这司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可就在看到他腰间的那枚玉牌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怔，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意外的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他们没想到那个齐家居然还有后人。
“齐公子为司仪，是香山书院的荣幸”
“各位都是文坛大家，晚辈可不敢受此大礼”齐枫不意外他们能够看穿自己的身份，毕竟这里有一半的人都曾与家中长辈有渊源，知道这枚玉牌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他尽管嘴里谦卑，举止上却是行着平辈的礼，因为他站在这里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代表文坛泰斗的齐家。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苏楠看了一眼村口的那条路，看向齐枫，让他准备开始。
齐枫也看了一眼村口，敛下那一抹浅淡的失望，再次抬头扬起一抹浅淡的笑“你倒是相信我，也不给我准备准备的时间”
“等等”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站在下面的苏青云兄妹同时转头看去，这个声音别人陌生，他们却不算陌生。
“方景同，你怎么来了？”
“哎哟，这通州城门太高了，费了死力才翻过来，差一点还赶不上”方景同从高处落下，一路轻功赶来，他的气息不稳，说完之后就站在那里，一手撑着腰，在那里气喘吁吁的。
“方景同？”苏楠看着他，神色莫名。
“家父闻知苏先生创办书院，特命学生奉上薄礼一份，望香山书院名垂千古”方景同察觉到来自苏楠的注视之后，赶紧站直身子，然后从随后赶到的小厮手中接过锦盒，上前，双手奉上。
苏楠扫了一眼锦盒，并没有急着接过，而是看着他问“你的名字？”
在场的人一愣，刚才他自己不都喊出了这个少年的名字，怎么现在又问？
“端木景煜”
方景同，不，是端木景煜的话一落，除了不明所以的村民，其他人都是一惊，要知道当今天下姓端木的可不多，凌墨这边更是少有，更为重要的是，端木还是太渊的国姓，在看这份厚礼，不用猜都知道这位必定是太渊皇室中人。
苏楠更想到，当初哲彦来的时候，说起从年前到今年年初，太渊那边派了不少探子前来的事情，说不定那不是什么探子，只怕是来找人的。
“你确定这份礼是你父亲送的？”伸手接过那份礼。
“先生明鉴，确是家父的意思，景煜就算在顽劣也不敢冒用家父之名”端木景煜恭敬的拱手一礼，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用他父亲的名义啊。
“顽劣？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端木景煜听了这话，嘴角一抽，他当然知道苏先生指的是什么，可是这也不是他想的啊，师父二话不说就将他打包丢到这边了，然后呢，他想着难得有机会出们，还是在这从未来过的凌墨，自然就好好玩玩咯，至于师父给的任务，他一开始还真没放在心上。
可谁有能想到到了这通州之后，歪打正着的还真让他找着了，完成了任务不说，还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让让，让让”富源看着里外三层的人，不得已只能出声让他们让路，要是晚了，他非得给主子扒层皮不可。
众人再次回头，就看到村口到书院这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人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主子，主子，咱们到了”等马车过来之后，富源看了一眼还没有燃香的神坛，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要是主子这么拼命的赶路还是没有赶上，他都替主子不值了。
“恩，扶我起来”凌熠辰睁开眼，看着富源好一会才弄清楚目前的状况，本来两天赶到村里参加开山典礼是没有问题啊，可是偏偏昨天傍晚快要到通州的时候，又遇上一拨杀手，显然这次派出的人比上次要精锐得多，这次有那么多的暗卫还是被伤到了。
苏楠听出马车里的人声气不对，快步的走下台阶，来到大门处，掀开帘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怎么回事？”
“半路遇上几个宵小之辈，不碍事”凌熠辰抬眸，杨唇一笑，在富源的帮助下坐起身，然后让富源放手，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马车。
苏楠如今的医术看出凌熠辰伤得不轻，可是他既然坚持，那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暗中给了一边的齐枫一个眼神，齐枫心领神会的快速上前，从怀中那出一份手稿。
“青云，这念的是什么呀”江老爹看着好像什么仪式的祭文一样的演讲，挠挠头，小声的看着外孙问。
“这是开山的祭文，有禀呈天地，先圣的意思”苏青云一边说一边想，之前爹没有准备司仪，他应该是一早就算到齐枫叔叔会来吧。
开山仪式繁琐却也简单，毕竟并没有邀请太多人，仪式完成之后，就在书院的广场上摆了几桌酒席，除了书院的先生之外，还请了来观礼的各村村长，以及巡逻队的几个队长。
苏箐璃兄妹几个却没有留下，而是回了自家，因为他们发现，那些先生的家眷也都没有出现，自然不会去破坏自己不知道的规矩。
香山书院开山没多久，崔之浩终于平了这一次的通州之乱，据说一旦占山为匪的直接就地处决了，那些暴乱的流民，除了那些首脑人物被杀被抓之外，一律流放边关，还有各府县的官员，不作为的，弃城而逃的，也都被拿下了，可以说这一次崔之浩将整个通州都肃清了一边。
而那些被抓的人，崔之浩自己审完却不处理，而是一股脑的让大皇子带着他的‘政绩’押送去了京城刑部，让皇帝去头疼去，以后他只要当好这个知府就行了。
当然有奖就有罚，当初暗中帮助苏楠筹集药材的钟家跟薛家药铺，崔之浩则用加急文件送去了京城，御赐的积善之家的匾额还有御用供奉的旨意，不过三天时间就到了通州，钟家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不过是顺心而为的一个举动，却给他们带来了这般荣耀。
槐树村这边也终于清静了，堵在村口的那些人终于被官府的人给清走了，这几个月的事情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好像是一场噩梦一样，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次要不是有苏家人在，他们根本拦不住官府那些人，要不是有璃儿小姐的药草，他们根本不可能避过疫病。
现在家家户户都闲着，见到苏家的下人佃户在翻地，都自动自发的过来帮忙，就连隔壁村里的人都有不少人过来，苏箐璃怎么劝阻都没用。
“璃儿小姐，现在这时候，咱们也没事，反而动动身子骨出身汗更舒服，大家伙说是不是啊”一个村民一边挥舞着锄头，一边对着身边的人喊道。
“说的是，不过璃儿小姐，这么多田明年你们忙不过来，可得优先请咱们这些人干活呀”
“我说二噶子，你还真是贼精，不过这个想法不错，反正咱们出去找活也是找，就在家门口更方便”
“好呀，只要你们有空，不偷奸耍滑，绝对优先你们”苏箐璃看着这些直爽的汉子，也不在扭捏的拒绝了，就像他们说的，他们家的活不少，到时候肯定需要请人的。
“璃儿小姐，那边种的是芸苔菜吗？你们种那些有什么用吗？”一个妇人拘谨的上前，不时的拉扯一下自己满是补丁的夹袄。
“是啊，我种芸苔菜是为了收芸苔菜籽来榨油，这菜籽油是很好的素油的，跟荤油搭配着吃对身体有好处，我爹说的”苏箐璃说完还不忘把他爹拉出来做挡箭牌，自从上次她大哥拦住她出手，她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既然大哥跟爹都希望她做一个乖乖女，那她就顺他们的心意好了，大家闺秀什么的她是没兴趣了。
跟姥爷一起种种地，打理打理药田跟茶山，倒是不错，
“真的吗？那。那要是咱们也种芸苔菜，您。您买吗？”妇人听了眼睛一亮，她可是知道这芸苔菜在哪里都能种的，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现在也能种，正好明年三月份就能收，不会耽误春种。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多一份收入，家里的孩子也能多一口吃的。
“买呀，其实您今天不问，等明年收菜籽的时候，也会留一部分种子，只要有想法的都可以来买了回去种，然后卖给我们油坊，至于价格，要等锦绣行大掌柜定了才知道”苏箐璃虽然很想帮助这些人，可是她也是一个商人，不是开善堂的。
再说了救急不救穷，再说她可不想做出升米恩斗米仇的蠢事来。
“种子我家有，我家有种子，明年你们真的收吗？”妇人有些激动的开口，他们家穷，人又多，每年种的菜都不够吃，一年四季都要吃野菜，无意中发现芸苔菜不管老嫩都能吃，还能做成干菜，所以每年都会收一下种子种来吃。
却不知道原来这芸苔菜的菜籽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众人没想到，来帮个忙还能帮出这么一件好事来，虽然他们没有苏家这么多地来种芸苔菜，可是这菜地就能中，多少是个进项不是？
第二天来帮忙的人显然少了不少，苏箐璃交代了马元跟张松两人，让他们记住这些人，马元知道她的意思，表示他们会注意的。
苏箐璃现在每天往地里跑，庄嬷嬷看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算如今不比在侯府，可也不能天天往地里跑呀，难不成以后还要嫁个农夫不成？
“大奶奶，您可不能看着不管啊”
“庄嬷嬷，您不用担心，囡囡有分寸的，至于将来嫁人，只要囡囡高兴就好”江氏倒是没有庄嬷嬷非要女儿嫁给豪门贵胄的想法，她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要是女儿将来真的喜欢一个农夫，想必也只有他的过人之处，否则囡囡是不会看上眼的，这份信任，江氏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她就觉得女儿将来看上的人，不会是庸碌无为的人。
“呃。”庄嬷嬷被堵得一噎，她当然不是说以后非要找一个高门的姑爷，可是农夫，庄嬷嬷就满心不乐意，大奶奶这说不通，庄嬷嬷第一次仗着身份找苏楠去了。
“嬷嬷，您怎么来了，大公子正跟杨先生在藏书楼那边呢，要不您先回去，还是等大公子忙完了我让大公子回去找您”田贵是苏家的家仆，哪怕现在被安排在这书院，他对苏楠的称呼也跟书院其他人不同，依旧叫大公子。
“不用，我就在这等着”
庄嬷嬷想，要是回去，大公子知道大奶奶的想法，说不定就站大奶奶那边去了，所以她必须先跟大公子说，让他率先拿主意，咱们苏家的小姐，可不能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天天往地里跑，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可怎么说亲事啊，人家一听她样，就吓跑了，谁还会愿意去了解小小姐有多好。
呃。
田贵看庄嬷嬷这样，不由得想，难不成家里出事了，将庄嬷嬷带到一边的倒座小屋里坐着，就赶紧去了藏书楼。
“大公子”
“恩？田贵，你这时候怎么来这了？”
“大公子，庄嬷嬷在门房那边，说是找您呢，小的怕嬷嬷有急事，所以。”
“院长，既然您有事忙，那咱们今天就先到这，明日在继续”杨先生虽然是最后到的，却是跟苏家人接触最多的，所以见田贵找来，不等苏楠说话，就主动开口道。
“也行，柳先生的绘画最好，您可以先去找他探讨一下，这绘图部分”苏楠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因为他也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毕竟来人是庄嬷嬷。
只是苏楠没想到，他急忙赶来庄嬷嬷跟他说的居然是璃儿的亲事，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嬷嬷，璃儿还小呢，担心这些事情还早呢，再说我也没想璃儿以后嫁入高门，这小户之家有小户之家的好”
何况苏箐璃现在这样，也是苏楠默许的。
庄嬷嬷是看着苏楠长大的，听了这话不由得怔了怔，大公子这态度，难道是。可是“可是大公子，小小姐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小姐，您真的舍得，就是您舍得，老奴都舍不得”
“呵呵。嬷嬷，璃儿还小呢，咱们现在操心太早了，既然璃儿喜欢跟着她姥爷种地，就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又是这句话。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你跟大奶奶都这么说，宠孩子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啊，眼看着孩子往歪路上走也不拦着，得。就老奴是坏人，老奴不管了”
庄嬷嬷一甩手，气呼呼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得给苏箐璃弄些牛奶回来，洗脸泡手，免得真的养得皮粗肉厚的。
苏楠看着庄嬷嬷的背影，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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